文 旁敲側擊(下)

關眠重新插|入硬盤打開,發現原本的兩千四百多萬文件夾又增加到了十六億,裝好的軟件也被清空了,不得不重新安裝。

文件夾增加意味著題量也增加,幸好白英爵去了超市,讓關眠的心情放鬆下來,思路更清晰,做題速度倒是更上了一層樓。不過錯誤也是有的,每做錯一道題,就必須重頭開始,相當嚴格。

當關眠終於通關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經全暗了,隻有電腦屏幕發出幽幽的光芒。

他打開燈,才發現快九點鍾了,而白英爵還沒有出現。

難道出了什麽事?

關眠心頭一驚,立刻拿起電話撥打。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嗯?”白英爵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慵懶。

關眠忙道:“你在哪裏?”

白英爵沉默了會兒,才道:“樓上。”

關眠道:“……你沒事吧?”

白英爵好像精神起來了,“啊,這麽晚了。從超市回來後有點困,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你吃了嗎?”

“沒有。”

“你等一下,我馬上下來。”那頭掛了電話。

關眠掛了電話回到電腦桌前。白英爵絕對不是犯了困就會不顧一切睡得天昏地暗的人。是生了病?受了打擊?還是……故意想要留給他死人的空間?

他望著電腦屏幕,飛快地點開了經過重重刪選後,唯一剩下的那個文件夾。

裏麵放著一個文檔。畫麵熟悉得好似在回顧他的過往。

關眠點開文檔,立刻跳出一大堆像亂碼一樣由數字、符號和各國字母組成的各種表格。

果然是!

關眠看了下文檔大小。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當初自己和金宇宙無意中發現的那個文檔的其中一部分。以穀詩韻和遊海波的關係來說,這應該是遊氏自己的那份記錄。

門鈴響起來。

關眠下意識地關掉了文檔,然後拔出硬盤。

白英爵拎著牛排走進來,笑容一如既往,“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已經叫了海鮮大餐的外賣,半個小時之內到。這個時間叫外賣更好,不用排隊。”

關眠借著站起來的動作,避開了他的注視道:“我幫你打下手。”

“不用。我很快的。”白英爵從袋子裏掏出一瓶紅酒,“你開酒等我。”

關眠接過紅酒,發現酒瓶上綁著一根繩子,繩子一頭吊著個銀亮的小東西。他拿起來一看,是一隻款式簡潔的男式戒指。“現在酒廠促銷活動的預算都這麽大方嗎?”他走到廚房邊,倚著門框慢悠悠地問道。

白英爵似乎笑了笑,“唔。對於滯銷了二十多年的商品來說,也不算很大。”

關眠晃了晃戒指道:“你隻買了一瓶?”

白英爵背對著他,抬起左手,明晃晃的戒指穩穩當當地套在無名指上。

“酒呢?”關眠問。

他沒說話,隻是回頭笑眯眯地看著他,不複初見時的邪氣,隻有滿滿的溫柔。

前陣子累積的猜忌和疑慮幾乎融化在他的笑意中。關眠深吸了口氣,將戒指從繩子上取下來,順手套進無名指裏,然後找開瓶器去了。

白英爵望著他的背影,笑意更濃。

對白英爵來說,做牛排實在是駕輕就熟。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藝單一,所以變著法在牛排上做文章,一會兒加點水果汁,一會兒弄點新鮮的調料,非得把好好一塊牛排弄得不那麽像牛排為止。

他端著牛排出來的同時,海鮮大餐也到了,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

白英爵又從拿來的袋子裏找出小型號的電子煙花,一左一右地擺著桌子的兩邊,然後打開開關。虛擬的幻影煙花從噴口噴濺出來,飛射到半空,然後慢慢落下,幻化出心形。一遍又一遍。

關眠倒上酒。

白英爵晃了晃杯子,“幺九九愉快。”

關眠舉起杯子與他輕輕一碰,“幺九九愉快。”

“這是你說的。”白英爵等他喝了一口,才道,“要久久。”

關眠似笑非笑道:“你這樣像不像拉鉤鉤的小孩子?”

白英爵道:“從小到大,我每一次拉鉤鉤都很認真。”

關眠道:“你拉過很多次嗎?”

白英爵道:“用紅酒和戒指是第一次。”

關眠放下杯子,回避似的低頭拿起刀叉道:“牛排涼了。”

白英爵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放下酒杯跟著吃起牛排來。

略顯凝滯的氣氛讓關眠心裏產生一絲愧疚。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回避造成的,於是主動開口打破沉寂,“你很喜歡吃牛排?”

白英爵切牛排的手微微一頓道:“盛安集團其實是我外公的產業,母親是唯一的繼承人,所以我的記憶中,她一直很忙,唯一騰出空閑陪我的時候就是我生日。她會親自下廚做牛排給我吃。”

關眠含著牛排,慢慢地咀嚼著。這時候說很抱歉提起他的傷心事,未免太見外了,但是安慰人實在不是關眠的長項。

白英爵抬眸一笑道:“我以前隻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會下廚做牛排。”

關眠道:“現在呢?”

“現在發現原諒要心情好很簡單。”白英爵直勾勾地望著他,“一加一等於二就行了。”

關眠道:“你怎麽知道一加一等於二,也許還是等於一。”

白英爵道:“如果兩個一都是正數,那就一定會等於二。”

關眠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會是正數?”

白英爵怔了怔,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掉轉目光,淡然一笑道:“試一試這道咖喱蟹,是這家餐廳的拿手菜。”

關眠垂眸。

無法拒絕,又無法完全接受,試圖相信,又忍不住猜疑,導致兩人互相小心翼翼地遷就……

非常糟糕的狀態。

他放下刀,手指輕輕地按了按太陽穴,“對不起。”

白英爵微笑道:“人是由**和卵子演變而來,所以每個人一出生就是完整獨立的個體。要一個已經完整和獨立的個體去接受另一個同樣完整和獨立的個體的確是需要時間的。”

關眠慢慢地抬起頭。這是他今天晚上以來第一次正眼看他。

白英爵放下刀叉,十指交叉,斟酌道:“如果你有心事想要說的話,我不介意當聽眾。”

關眠道:“其實人和人之間最難過的那道檻是信任。”

白英爵道:“每個人的檻都是不一樣的。”

關眠道:“你的呢?”

白英爵道:“自由與束縛。不過,我最近發現那道檻有動搖的跡象。”他望著他,眼中的坦**掃清了關眠最後一絲猶疑與理智的告誡。

即使是高級數據分析師,他也隻是一個人。

人總是難免感情用事,所以要學會控製。

這是他老師告誡他的話。他曾深以為然,並作為金句良言來鞭策和提醒自己,但是這一刻,他卻明白為什麽這句話會被老師反複提起。因為總是有人想要刻意地遺忘它。

他現在就是。

關眠啜了口酒道:“有人托我給你一樣東西。”

白英爵揚眉。

關眠走到電腦桌前,打開電腦,插|入硬盤,利落地打開文件。

白英爵站在他的身邊,在他示意之後才看向電腦屏幕,隨即皺眉道:“這是……”

“穀詩韻給你的。”關眠道。

白英爵眼中精光一閃,轉頭看他。

關眠點點頭道:“她說如果我能打開的話,先看看也可以。所以我用軟件把先前鎖住的億代碼解開了。”

白英爵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電腦高手。”億代碼對很多人來說是個很陌生的名詞,隻有學習過黑客知識的人才知道從哪裏下載軟件解開它。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關眠眼神閃了閃。盡管他為自己踏出了腳步,但並不打算拖金宇宙下水。金宇宙下個月出獄,他想在這之前自己應該能夠把這水理清楚了。若是不能,他會想辦法通知金宇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