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爾並不在意普通人的命。

他們是病死, 意外死亡,又或者是被謀殺,還是最普通的生老病死都和他無關,就連被他親手殺死的人也完全不會在意。

甚至連他自己的命都無所謂。

人活著就會死。

自從照亮他人生的早紀死去之後他就再次回到了那種空虛的生活。

他不會主動找死, 的的確確在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卻不再像和早紀一起生活時那樣能清楚地感覺到活著的意義。

但因為早紀死了而選擇陪她一起死——

這種蠢事伏黑甚爾才不會做。

但要說真的一點影響都沒有那肯定不可能, 所以伏黑甚爾又回到了遇見早紀之前的狀態。隨心所欲, 肆意妄為,過著毫無顧忌的生活,甚至重新變成了小白臉, 遊走在各色的女人之中, 尋求著刺激。

但即便嘴上說著情人的話語, 挑動著女人的心, 讓她們心甘情願地花錢,可伏黑甚爾心裏依舊是無所謂的。

他不愛這些人, 也不愛自己。

他和早紀的兒子?

反正月野宙會照顧好, 不用擔心。

那個小子把和早紀的約定當成了必須要完成的命令, 一板一眼地帶著小孩子活了下去,甚至為了兼顧帶孩子和學習能一天打三四份工。

何必呢?

伏黑甚爾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管。

他要做什麽都隨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之前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才是真的讓人煩得要死。

伏黑甚爾清醒過來的時候觀景台的所有布置都已經被他們兩個打得稀巴爛, 隻有最外層的鋼化玻璃因為月野宙刻意控製沒有被打爆,這也讓伏黑甚爾沒能判斷出今天是幾幾年。

其實也並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看月野宙的那張臉,伏黑甚爾覺得可能也就過了四五年的樣子,也就二十來歲?

既然當警察肯定大學畢業了。

就是上完學之後還變蠢了。

不管會不會爆炸,那些人質會不會死, 都不會牽扯到月野宙。

因為他在最頂端,在那些普通人看來,如果爆炸,在頂端無法逃生的月野宙才是最危險的那個,根本沒有人在意月野宙去不去救那些人質。

他完全可以從外麵翻出去自保,以月野宙的實力絕對不會死掉。

為了不相幹的人的命去煩惱的月野宙就是個蠢貨。

伏黑甚爾煩躁的要死,在把月野宙打暈帶他下去和幫個忙中間艱難地選了後者。

算了,反正不久之後就又要走了,臨走前幫個忙得了。

“你要怎麽做?”伏黑甚爾問。

月野宙也回頭望著他,“把炸彈拆了,然後在炸開之前把它丟掉?”

“你能拆得完?”伏黑甚爾皮笑肉不笑。

月野宙點了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他的確會拆彈,但肯定不如鬆田陣平這種專業的。沒什麽時間限製的還好,他還能慢慢地來,但是在不清楚還剩下多少時間的時候月野宙肯定不敢托大。

月野宙並沒有讓電梯上來,而是把手卡在中間的縫隙裏,直接將那關得死死的門拉開,露出黢黑的電梯井。

為了防止電梯失控,直接從三百多米高的地方掉到最下方,東京鐵塔的電梯每隔一段就會換方向重新安裝電梯,這樣走起來雖然麻煩一些,但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安全。月野宙趴在門口探頭往裏看了眼,然後抓著電梯井內部的凸起的構架,鑽進了電梯井裏。

月野宙非常確定,自己坐電梯上來的時候是沒有這個炸彈的,這個炸彈貼在牆壁上,有一定厚度,如果電梯向上升的時候會擠壓炸彈。

會爆炸。

但現在已經不是擠壓爆炸的問題了。

那個有著綠色熒光屏幕的炸彈顯示屏幕上顯示著倒計時。

一分二十三秒。

還有一分鍾。

月野宙現在手裏沒有工具,根本沒辦法在一分半鍾之內拆掉這個炸彈,而救人……自然也不可能了。

那是誰裝的?甚至能在自己毫無所覺的時候來到這裏——

不過想想看,自己在和伏黑甚爾打架的時候的確沒辦法注意外麵電梯裏的情況,更不知道誰安裝了這個炸彈。

是異能力者?

還是詛咒師》

月野宙停下動作,抬起頭看著大開的電梯口,黑黢黢的電梯井裏麵隻有這裏能看到一絲光亮。

他仰起頭喊道:“你回去吧。”

月野宙說,“還有一分半炸彈就要爆炸了,快點從外麵逃走吧,我去找其他人。”

他說著,便鬆開了手,直直地落在了電梯井最下麵,用暴力撕扯開電梯門,從電梯跑了出去。

伏黑甚爾扒著門一看月野宙那樣子,沒忍住罵了一聲,卻也還是跟著跳了下去,他跳下去的那一瞬間,視線瞄到了那個炸彈,看到了隻剩下不到五十秒的倒計時。

時間有點緊張。

月野宙從電梯井裏跑了出來,速度從來沒這麽快過,他甚至直接從外牆翻了下去,不是沒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而是此時已經顧不上了。

反正伏黑甚爾總會死的,隻是早晚而已,他現在跟著自己過來也不過是因為想要逃命吧。

其實也沒有必要這麽急。

月野宙一邊往下跑一邊胡思亂想。

自己就算過去了也不一定能救下這些人,而自己不去的話肯定能活下來,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執著地去救人,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真的沒有必要啊。

可是他還是選擇過來了。

因為那可笑的警察的使命。

既然當了警察就要努力地去救人吧。

他心裏默默地倒數著五十個數字。

他落在了每隔直升到頂樓需要換電梯的那個平台,這裏能看到不少血跡和戰鬥的痕跡,應該是有人過來了。

距離中間的那個大展覽台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三十多層樓的高度……

月野宙從玻璃窗向外看去,天空卻不知道什麽時候亮了幾分,不像是夕陽,反而有點清晨的意味。

月野宙望了一眼,收回視線,卻沒有從電梯井出去,而是去了消防通道。

電梯下降二十層可不止五十秒,如果在電梯井裏麵的時候炸彈爆炸了那可不是說著玩的。

月野宙跳進了消防通道,卻感受到了呼呼的,從下麵吹上來的冷風。

嗯?

月野宙感受到了冷風,動作頓了頓,但他卻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踩著欄杆一路下來的。

他沒翻幾層,就看到了風的來源。

是七海建人。

他站在被轟開的牆邊,正探出半個身子向外麵說著什麽,而他身邊是隨意擺在地上的人質,他們好像睡著了,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而外麵……

是直升機?

七海建人聽到腳步聲回頭,卻看到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月野宙。

“你下來了。”七海建人鬆了一口氣,卻是說道,“直升機來了,你先上去快走吧。 ”

“你怎麽上來了?”月野宙卻問,手上動作沒停,將地上的幾個人遞了出去。

直升機上接應的人看到月野宙一愣,“阿、你沒事?!”

月野宙點點頭,卻隻是將人遞了過去,諸伏景光接了過來,將人堆在座椅上。

他們的直升機不大,隻能坐四個人,但此時也顧不得太多,隻能在不違規的邊緣盡量多放幾個。

多呆一段時間就多一點危險,他希望月野宙能先下去。

看得出來,七海建人已經運了一段時間了,現在還在這裏的隻剩下了不到三十個人。

隻是他的話卻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

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健碩男人垂著眼睛看向正在風口的兩人,他站定,然後說道:“還剩半分鍾了。”

半分鍾?

七海建人下意識想把月野宙護在身後,卻被伏黑甚爾掃了一眼,“還有半分鍾就要爆炸了。”

伏黑甚爾說道,“一起死在這裏吧。”

……

帳外的氣氛不太妙。

外麵的人雖然聽了警察的話往外撤了,但因為看不到裏麵的情況,媒體和普通人的態度都不算好。

他們聽說東京塔內可能有炸彈才會逃出來,但這都過去半個小時了,卻沒看到警察他們有什麽動作,而東京鐵塔更是安靜的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在耍他們玩一樣。

但警察也有苦說不出,隻能盡力攔著這些人。

不過這半個小時也不是沒有進度,至少附近的咒術師已經來了,隻不過他們被困在了外麵,根本進不去。

東京塔那邊出了事,上麵下的命令就是不讓普通人靠近,而依舊穿著常服的咒術師們在警察看來這些其實就是想進去湊熱鬧的普通人,根本不放行。

咒術師?

那是什麽?

反正不可能放行的。

隻有身為獵犬的夏油傑用手中的證件毫無阻攔的**,直接進入了帳的內部。

帳內算不上亂,但是還留在地麵上清醒的人隻剩下了小田切敏郎幾個,地上並排躺著幾十個昏迷不醒的人,除此之外夏油傑還看到了已經飛到一半的直升機。

用直升機運人?

“什麽情況?”夏油傑問小田切敏郎,小田切敏郎見進來了人,還是獵犬的裝扮,立刻鬆了一口氣。

“月野宙這邊失聯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情況。”小田切敏郎簡單的解釋,“七海先生在三百四十米左右的電梯間裏麵發現了炸彈,現在我們正在轉移受害者。”

在伏黑甚爾複活,兩個人開打之後監控就徹底廢掉了,而月野宙身上帶著的記錄儀給了柯南,也無法從記錄儀得知月野宙的現狀他們隻能確定月野宙還活著,但具體什麽情況還真不知道,。

也就是說,月野宙在頂樓做了什麽他們都不清楚。

反而是後麵上去的七海建人還能和下麵的警察聯絡上,而小田切敏郎在知道有一個安裝在電梯裏的炸彈時有些詫異,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開始安排之後的事情。

現在能用的東西不多,隻能暫時先這麽處理了。

唯一讓他們高興的是,東京鐵塔的主要材料是金屬,他們所在的地方又不是有易燃物的瞭望台,就算真的爆炸了,一時半會也燒不到他們那。

但誰知道這個炸彈的劑量呢?

燒是燒不到,可是萬一劑量頗大,波及距離炸彈還有不到十層的七海建人他們呢?

誰都不敢賭。

這是安在最上麵一節電梯裏的炸彈,擺明了針對現在在頂樓的月野宙。

可現在卻沒有人深究這些,他們現在的目標,就是救人。

在中間的大展覽台的爆處組們已經撤退了,但現在人手緊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

能夠動用的直升機一共就兩架,而直升機一共才能裝多少人?這可是將近上百個人質,更不用說起飛和運送的時間,最起碼也要半個小時才能運完,他們送了一大半下來,但還有一部分留在上麵。

受害人全部昏迷,如果人還醒著他們還能自己往下麵跑,但現在人都暈了,七海建人一個人絕對送不了這麽多。

夏油傑蹲在了那些還在昏迷的人質邊上,仔細的檢查了一番,發現他們隻是中了術式,已經有人有醒來的征兆。

他掏出了一把鐮刀似的咒具,在那些人的頭頂揮了一下。

刺啦一聲輕響,好像真的有什麽東西被割斷了,而下一秒,原本還帶著笑容睡著的人們竟然真的蘇醒了過來。

“七海先生……也無法確定月野宙什麽情況,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炸。”

小田切敏郎很無力。

在這種情況下,好像隻有像夏油傑這樣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才能改變。

夏油傑聽得心直往下墜,隻見那直升機飛到了天上,似乎正在交接人,夏油傑便說道,“我上去接人。”

他收集的咒靈裏麵有會飛的咒靈,一隻雖然裝不下,但多來幾隻還是可以的。

像是鰩魚一般的咒靈出現在腳下,夏油傑踩著咒靈的後背拔地而起,衝向直升機所在的地方。

他有些不好的預感。

幾乎是下一秒,這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小田切敏郎就聽到高空一聲巨響,頂層的觀景台那經過特殊處理的防爆玻璃竟然破碎,碎掉的玻璃嘩啦啦地從三百多米高的高空落下,像是子彈一般射在了距離他們不到幾百米的地方。

就在剛才,他們和死亡擦肩而過。

而此時大家也顧不得這些,隻見三百多米高的塔頂冒起了滾滾濃煙,火舌從碎裂的破口湧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玻璃外牆。

而這爆炸,在一瞬間摧毀了布下帳的核心。

那被帳籠罩在內的東京鐵塔終於恢複了原本的樣子,而那突如其來的爆炸甚至隨著地麵也暴露在了帳外所有人的眼裏。

先是安靜,隨後是無法控製的尖叫。

恐慌在人群中彌漫開來,原本被帳遮擋的東京鐵塔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麵目,那聲巨響和濃煙滾滾的東京鐵塔在那一瞬間顯露在眾人麵前。

終於沒有人說這是在開不好玩的玩笑了。

唯獨一直等待的記者們和攝影師此時眼睛爆發出精光,攝像師將攝像機抬起,拍著爆炸的地方。

攝影師們帶的昂貴高倍鏡頭起了大用處,可以清晰地拍到東京鐵塔上的景象。

那爆炸來勢洶洶,直升機差點都被熱浪吹飛,但直升機依舊還是穩住了平衡,向塔頂下麵更低一點的地方飛去。

那裏有個破洞。

記者們驚訝地發現,那裏竟然有人。

“月野宙被困在上麵了!人質也在上麵!”發現了這一新聞的那個記者驚訝地喊道,“還有其他的——”

他話音還沒落,就突然感覺身邊好像刮過了一道風,一道黑色的影子從他們身邊掠過。

那是中原中也。

他腳步不停,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向裏麵跑去。,

那熊熊燃燒的東京鐵塔好像在這一瞬間變成了三年前的那個夜晚。

在黑夜中燃燒的□□大樓也是這樣被所有人注視著,燃燒著,帶走了那個人的一切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