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握緊了拳,在對上月野宙擔憂的視線時又猛地鬆開。

“就是補充一下幾個問題。”萩原研二收回注意力,隨口問了幾個問題,在隨身的本子上記了下來,月野宙挨個回答了,心裏卻奇怪。

這些問題高木都已經過來問過自己,應該沒有問題,而萩原研二對自己的態度卻有些奇怪,就連這個來找自己問話的理由都像是借口。

月野宙當然不知道萩原研二的腦內風暴,更不知道對方給自己安了一個美強慘的身份,還給他的所有借口都找了個理由。

如果萩原研二能抽出身冷靜思考,就會發現他知道的所有情報都是從外人口中知道的,而月野宙本人從來沒有透露過一絲一毫。

月野宙見萩原研二收起筆和本子站起身準備告辭,也想從病**下來送人出去,卻見萩原研二搖搖頭:“阿……月野先生在房間裏麵休息吧,我這就準備走了。”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露出來的笑容都燦爛了幾分,“對了,我們現在是朋友嗎?”

在問出這句話時萩原研二還有些忐忑,他害怕月野宙拒絕,哪怕他明白,如果是警校時期的月野宙並不會拒絕。

可萩原研二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當然,萩原警官。”月野宙毫不猶豫地點頭。

和警察打好關係當然沒問題,有警察在,自己辦事會方便很多。

他怎麽可能會拒絕這種好事?

“既然是朋友就不用叫我萩原警官了。”萩原研二果然聽到了這個回答,還是控製不住的高興起來:“可以直接叫我研二。”

“哎?會不會太快了……”月野宙看上去有些猶豫。“畢竟我們第一次見麵……”

“那就直接叫萩原好了。”萩原研二退而求其次。

他心裏澀澀的,有些難堪,可更多的還是欣喜和感動。

【下次見麵我們就是敵人了。】

說出了這句話的自己怎麽好意思再和阿宙說他們是朋友呢?

阿宙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卑劣的小偷?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月野宙已經背叛了日本公安,背叛了正義,徹底淪為了黑暗的賭徒,真的成為了傳聞中那個殺人不眨眼,滿手鮮血的瘋狂首領。

作為朋友的萩原研二沒有信任自己的朋友,反而拒絕相信,成為了壓倒月野宙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現在自己能以“朋友”這個身份站在月野宙麵前就已經是意外之喜,自己還有什麽苛求的?

“那好吧,萩原君。”月野宙應了下來,算是同意了。

“是萩原,不是萩原君。”萩原研二強調道,“那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一定會不遠萬裏趕過來。”

萩原研二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門,笑著對月野宙揮了揮手,拉上了房門,將自己和月野宙隔開,仿佛分成了兩個世界。

萩原研二並沒有立刻回停車場,而是特意找了負責月野宙的醫生和護士了解和月野宙有關的所有事。

因為萩原研二是警官,所以醫生他們說得非常詳盡。

“月野君的話是三年前來的,被送過來時狀態很差,可以說已經是瀕死狀態了。”醫生推了推眼鏡,“我們都以為月野君肯定會死在手術台上,卻沒想到月野君的生存欲望非常強烈,竟然真的堅持了下來。隻是他雖然活了下來卻沒有醒來的意思,一直以植物人的狀態昏睡至今,不久前才醒來,還失去了過去的記憶。”

醫生還給萩原研二看了月野宙當時的診斷記錄,“他的頭部有劇烈撞擊的傷痕,導致他失憶的原因就是這個。”醫生指著片子裏的一片陰影,“他醒來之後這片陰影也沒有散開的跡象,但如果運氣好的話還是有恢複記憶的可能的。”

萩原研二翻看著醫院當時的診斷記錄,手緊緊地捏著這厚厚一摞診斷記錄,把最外側的幾張紙都捏得變了形,在平整的紙頁上留下醜陋的折痕。

他當然知道這些傷有多重,放在隨便一個人身上都會死的,可月野宙卻同時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有一口氣。

這都是因為月野宙那強悍的□□恢複能力,普通的穿刺刀傷隻需要兩三天就能好全,連疤痕都留不下,可送到醫院搶救時還有那麽多傷……

在這些傷之前,肯定還有許多已經愈合了的傷口,重複著愈合和再次被破壞的痛苦。

月野宙昏過去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呢?

解脫?

可如果真的解脫了,那月野宙不會還留有生的希望,努力地活下來。

萩原研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隻把人憋得喘不上氣。

醫生在旁邊說著其他的,萩原研二仔細地聽著,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記在腦子裏麵。

這是自己應該記住的。

既然月野宙已經忘記了,那麽自己就應該記住這些,記住他們曾經犯下的錯誤。

*

月野宙在萩原研二離開之後就重新回到了麵無表情的狀態,按亮手機屏幕,滑到了後台的【我的】裏。

後台的知名度完全沒動,而再點進書架,那本已經上鎖的漫畫還是打不開的狀態,最上麵一欄輪回滾動播放的資訊也看不出其他的內容。

他非常在意這個萩原研二對自己的態度。

盡管萩原研二掩飾的很好,可對方明顯認識自己。

係統究竟給他補了一個什麽背景?

月野宙能夠從這短暫的接觸裏麵分析出一部分情報。

萩原研二對自己並沒有惡意,反而非常高興能夠看到自己,隻是情緒過於複雜。

還有愧疚一類的情緒。

情報太少了。

月野宙想了半天,卻因為情報太少找不出合理的解釋,而且對方是警察,應該對自己沒有惡意,或者說自己當初見義勇為的舉動反而會讓警察們偏愛自己。

月野宙在確認萩原研二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後,這才把手機丟到一邊,準備起出院的事來。

他現在卡裏還有不少錢,雖說足夠買一套房子了,但月野宙並不確定自己會做多久,所以還是租房子比較合適,還要提前準備菜單,招聘員工,各種事情都要提前準備一下。

還有那個係統還要抽空再研究一番。

到了出院的那天,月野宙換上了提前讓人幫忙帶來的休閑裝。

他比較偏愛淺色,隻是現在已經初冬了,月野宙又在襯衫外麵加了一層毛衣背心。

月野宙把長到腰際的銀白色發絲用發帶紮了個低馬尾,又穿上牛仔外套,再背著一個雙肩包,任誰看去都覺得月野宙還是個青澀的大學生,完全不像是已經步入社會的成年人。

照顧月野宙的幾個護士特意抽出時間在校門口送月野宙,春田護士比較感性,甚至暗中抹了兩滴淚,“等你安頓下來之後一定要聯係我們哦,我們肯定會去捧場的。”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也多謝大家的照顧。”月野宙給對方遞了麵巾紙,“各位請回吧,而且我們也交換了line啊,有機會還是可以一起出來玩的,隻要別到時候拒絕我。”月野宙做出了傷心的樣子。

“也是。”幾個護士被月野宙哄得破涕為笑,倒是不傷心了,還揮手跟月野宙送別,目送對方消失在路口,這才回到醫院裏。

路邊的停車位裏,一個戴著墨鏡的年輕男人吸完了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注視著那道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道路拐角,這才掏出手機,給一直等待的那人回了個電話。

男人撥出電話之後很快接通,可男人卻沒有開口,對麵也沒說話,這片寂靜的空間裏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對麵才開口。

“見到了嗎?”

那邊赫然是萩原研二的聲音。

“嗯。”車裏的男人應了聲,“你說得沒錯,是他。”

男人說完便掛了電話,發動車子離開了停車位,追著月野宙離開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