摳門秦取下背包在裏麵翻找出一個小黑布袋,和之前扔白粉末的袋子相似,裏麵裝了朱砂。
朱砂是術士身上必備的東西,所以我才直接問他要。
他的右手伸向左手手心,跟變魔術似的,左手手掌就出現了一根長針。原以為是把小飛刀,沒想到現在近距離觀察它竟然是一支銀針。說是“銀針”又有些牽強,隻有兩麵,有點像是細長鋒利的釘子,頂端纏著紅線。
他將銀針和朱砂遞給我,我立馬道謝,拿著釘子朝下方的屍體走去。
刻不容緩,我將背包裏的青瓷碗拿出來一個,這碗是之前在土房子裏摸的。
我將瓷碗擺在地上,放入朱砂少許打底,又抽出匕首卷起衣服,在自己的左手手臂劃了個口子。鮮血流入碗中,看似一氣嗬成,其實我疼得快跳腳了。雖然需要的量不是很多,但不久前才因為激鬥流失了不少血量,這番再放血,雪上加霜。
趙童給的紗布剛好後夠綁傷口止血,我快速纏上繃帶,調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讓大腦清醒一些。
看著手中裝滿自己血的碗,我感慨萬千。
怎麽沒想到,我會有一天用得到家裏的煉屍術,而且還是知不可行的禁術。
將地麵上的屍體翻了個背麵,我用匕首劃開了他身上的防寒服和保暖衣。屍體已經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僵硬住了,我強忍著恐懼,開始徒手染血在屍體的整個背部寫畫符咒。
這個過程非常壓抑,而且需要絕對的專注力和嚴謹度。摳門秦從頭到尾默不吭聲看著,唯一有些良心的點就是用他手中的手電筒給我照明。時間不給力,最終的成品有些粗糙,我站起身看著自己過去天天在紙上畫的東西,現在跑到了死人背上,像一種變態的藝術。
摳門秦用肯定的語氣,對我說道:“你會煉屍。”
我看向他,他似乎覺得有些意外。長期拉聳的上眼皮都抬了起來,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頭一次正視我這個人似的。
我懶得說話,沒搭理他,腦中快速閃回著童年的畫麵。
我第一次見到死人那會兒,是我爸背著我媽回娘家的空隙,帶著我去了村裏荒廢後山的亂葬崗。
話說這亂葬崗比村子的年紀都還要大。
聽說是當年我爺爺那輩兒搬過來,是抗日戰爭時期剛結束的時候。
村子後山葬了很多死人,都是沒有姓名身份的,都分不清哪些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屍體全運到後山立塚,統一的無名無姓。
戰爭結束,無論是至親還是仇敵都應該求個入土為安,地底長眠。
像川渝這些地區,其實到處都是山,中間處平原腹地,地勢平坦。
村周圍就有兩三座不大不小的山頭,爺爺選了後山,偏遠又是最小,但是卻很有講究。
因為傳說那座小山藏著一個古時候的兩位將軍,把一堆戰死亡死的屍體放那裏,老一輩說是什麽鎮壓得住這些亡魂。一位是四品射聲校尉,另一位這是五品討寇校尉,兩位還是一對孿生兄弟。
隻可惜那位五品討寇校尉的墳墓被盜墓賊給盜過,墳頭蓋直接給掀了。但為何四品將軍沒有被盜反而五品的被掀了,人們都不了了之。
言歸正傳。
當年我作為一名還在讀書的小屁孩,平生第一次親眼所見了真正的死人。不是電視劇演的那種,就是這位坐鎮村裏後山的射聲四品校尉。
還記得是夜晚,同樣還是那個毛骨悚然的暑假。
我爹硬拖著我去了後山。
我哪願意去那種地方,再加上前不久見到過阿飄。
可我爹卻比平時異常了太多。我爹這個人,愛笑,整天嘻嘻哈哈沒心沒肺。怕我娘,很少見到他生氣,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巴蜀“耙耳朵”。
可那天帶著我去,表情嚴肅說一不二。我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怎麽都沒用,就去算是揚言老媽回家了就告狀都沒能拽住他半分。
鬧煩了直接扛著我去的後山。
他帶我到了將軍墳,這圈山連同周圍都是我們這些孩子們的禁地,膽子再大都不敢過來,可我爹卻就這麽把我放在那裏,甚至後麵幾天每晚都來。
他將我帶到墳前,拿上提前準備好的香,要求我給這位將軍上香祭拜。
我哭著照做,做完之後他就不管我了,自己忙著自己的,掏出鏟子就大膽開挖。
當時給我嚇的,我至今都記得那畫麵…
夜晚陰涼,周圍唯一的亮光就是我的手電筒和我爹的探照燈,蚊蟲亂飛。空氣裏帶著草木味和土腥味,時不時還會傳來知了和青蛙的叫聲。
周圍有很多大小不一的高矮墳坡,剛開始我連看都不敢看,隻敢盯著手裏唯一的光源。不過後來呆久了,加上老爹在一旁邊挖邊說話,也可能是我適應能力比較強,漸漸地心裏的害怕也逐漸退散了許多。
他一邊忙活一邊嚴肅對我說:“幺女兒,從小我都和你講過的,家裏曾經是做什麽行道。但是從來沒有真正教過你什麽,雖然我是真不想這些東西跟你扯上關係。”他頓了頓,“但事事總違人願,道路寬窄,總歸還是你黴…我也黴,我們一家子都黴啊。”
我這時候膽子也大點了,扯著嗓子對我爹說道:“我沒覺得咱家黴啊,最多就是窮!”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臉上嚴肅的表情聽到我說的話也稍微緩和了一下。
“你娃兒懂得啥!有吃有住就是富,你爺爺當年為了喝口粥都能跟一大夥人打起來。”
後來,我爹總算把墳頭挖開,但是接著直接很離譜地掀起棺材蓋,招呼我過去練膽。
我肯定不樂意了,杵在原地不動。
我爹無奈,掏出來家裏祖傳的四環鈴。
這支搖屍鈴是家裏代代祖傳下來的,有四個指環和一顆青銅雲紋古鈴製成,按我爹說用於扣住屍鈴防止脫手。因為控製死屍的關鍵就在於這個媒介,沒有它想要操控幾乎是無法做到。
他邊搖邊嘴裏念念有詞,都是一些當時聽不懂的每種咒語,看起來活脫脫的神棍一個。
緊接著棺材裏的屍體就很突然的坐了起來,又很突然地跨出棺材,立在我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