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婆婆住的地方比較偏,離村子中心有段距離,她的性格比王叔還要孤僻,村裏有什麽活動不參加也不觀摩。
最開始村長還要過來訪談,吃了閉門羹久而久之換成了電話尋訪,再後來隻要不是什麽大事情電話通知也省去了。
我牽著小黑溜到門口,房子修在竹林深處,常年避光,這個點過來太晚基本上看不清東西。
小黑對這裏比較抗拒,垂著耳朵坐地不安,我隻好將它拴在門口,獨自進去。
這裏烏漆麻黑的,什麽都看不清,我打著從家裏帶出來手電,走到門口想著敲門問問。
手剛伸過去我立馬改變了想法,梅婆婆不在家的可能性很低她很少出門,這個時間點燈都不打著一個,很有可能是在後院。
心裏這麽想著,腳步也跟著動起來,右側繞過了牆壁穿過大敞開的內院門口,我便看到了坐在搖水井旁邊的梅婆婆。
搖水井是以前農村裏很常見的打水方式,但是現在已經是2016年了,大家都在用自來水、過濾後的純淨水,隻有像梅婆婆這樣的老人才會繼續使用。
我禮貌地向她打招呼:“梅婆婆,我回來了。”
她抬頭,望著我微微點頭,然後繼續忙活手裏事情。
頭上的黃色光暈搖晃著,湊近仔細一看,才發現她這是在做皂角水。
梅婆婆有一頭很漂亮的長發,盡管因為年紀日漸衰老的原因發絲黑白相間,依舊改變不了發質順滑濃密的事實。
詩意點形容,便是“鬢發如雲,不屑髢也。”
好頭發歸功於保養,梅婆婆隻用皂角水洗澡,此時她正在將皂角搗碎。
我熟練地走到一旁,接起了搗皂角的重任,她也自然而然讓出位置,洗那些曬幹後的皂角。
我看了看天色,問:“婆婆,怎麽這麽晚煮皂角啊,多不容易看清。”
她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白天不想動。”
我還沒想好怎麽回複來延續聊天,梅婆婆洗皂角的動作一停,轉頭打量起我來。
我被搞得莫名其妙,疑惑地詢問:“咋了?”
她直勾勾地盯著我:“你這段時間招惹了誰?”
我心頭一緊,回答:“沒啊,我能招惹誰。”
明明我回答的是沒有,可她卻將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將水盆裏的手拿出來在圍裙上擦拭兩下,將手伸向我的後脖頸。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乖乖的,不做反抗。
不知道她在我背上抹了那幾下是幹嘛用的,伴隨而來的是突如其來的瘙癢,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爬在我脖子上似的。
我下意識伸手去撓,梅婆婆的手與其同時突然收回,那種奇怪的瘙癢感伴隨消失。
她表情平靜,顯得格外認真,我看著她到在我跟前東西,一瞬間覺得不是脖子癢了,簡直渾身都癢。
那是一天蟲子,不大。軀幹上有黑色的甲殼,甲殼最頂端還有紅色的花紋,軀幹兩側長出來的腳趾密密麻麻排成一排,紅綠相間,看著既詭異又嚇人。
我惡心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完全不知道什麽有時候掉了隻蟲子在身上。
梅婆婆很淡定地,將蟲子拿在手上,然後放進裝皂角的空碗裏,用一個更小的碗翻轉過來蓋住。
我忍著惡心:“婆婆,這啥蟲子啊,怎麽沒見過,怪惡心的。”
她回道:“這是蠱,不是蟲子。”
蠱?我聽得一愣,詢問她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蠱字,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我傻眼了,蠱,傳說中一種人工培養的毒蟲。將毒蟲放在器皿裏互相爭鬥、吞食,最後不死的叫蠱,能毒害人。
古代一些聞所未聞的疑難雜症。會被稱為蠱疾,因得病之人必死無疑而被此所戲稱。
能操縱和控製蠱蟲,最出名也是被傳得最多,便是黔、湘、川等地區的苗家族人。
為什麽我的身上平白無故有蠱蟲?
心裏剛這麽想,梅婆婆就皺著眉問我:“你身上為什麽有蠱蟲?”說著,她用手敲擊了下碗蓋:“這隻蓬雌蠱,是最近種你身上的。”
我連忙詢問:“什麽是蓬雌蠱…?”
她說:“這是一種慢性蠱蟲,會先從宿主的皮膚慢慢融進去,一般都會選擇脖頸、後腦勺的位置,時機成熟會鑽進你的腦子控製你。而控製他的主人再控製蠱蟲,你會變成聽話的廢人。”
我心中大驚,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要不是因為有梅婆婆,我現在都不知道咋回事兒就被人給弄成隻聽話的狗了。
“誰這麽缺德給我下蠱,他想控製我做什麽…”
梅婆婆說:“不知道,反正不管你想做還是不想做的,都會乖乖聽話去做。”
我隻覺得頭皮發麻,不知覺想離那兩隻碗遠一些。
隻有她一如往常的淡定,老者靜心,不像我。
“手給我。”
我乖乖地將手伸過去,不問原因,她拉著我的手掌心向上開始把脈。
“我給你的護身符你弄哪去了?”
“我……”
“你是不是用了什麽損耗元炁的邪門法術?”
“……這…”
“而且用了不止一次?”
我真佩服婆婆她能做到三心二意,邊把脈邊甩出三個炸裂的問題。
一時間給我腦子cpu幹冒煙了,沒等我順著挨個想好解釋,她緊接著:“你不擅長說謊,不好好講我就把這蟲子重新給你塞回去。”
我聽得頓時滿頭大汗,這確實是她這位老人家幹得出來的事:“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怎麽說……”
“挑重點說。”
“您保證不告訴我爹可以不?我不想熬過這關下一關暴斃。”
“行。”
得到了她的承諾,我組織語言將之前綁架、雪山遇險、到回來,中間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跟她講。
可還沒講多少呢,她的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本來我都快講不下去了,硬是被她威脅著全部講完。
我端端正正的坐在她旁邊,連口口水都不敢咽,從小到大就沒看她發過這麽大的火。
梅婆婆閉著眼睛不說話了,胸口隨著呼吸的起伏變得有些沉重,我能感受到她在努力壓製著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