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貳玖

闊別兩月,再回齊國國都,我已搖身一變,成為穆朝新一代麻雀變鳳凰的典型個案。

打進城門起這一路穿街過巷,我已聽到了不下數十種關於孤的傳奇經曆

宮鬥篇如:從平民到王妃,且看殘疾啞女玩轉後宮,步步為營,征服冷情世子!

強取豪奪篇:偶然初逢,他為她獨特的冷情氣質所傾心。侯門盛寵,冷酷世子隻愛平民啞妻!

帶球跑篇:一次誤食春/藥,他神誌不清地寵幸了這個默默無聞的啞女。一年之後偶相遇,這個女人居然有了他的孩子?!!你逃不掉的,女人!

宗楚聽罷這個版本,默了一默,顫巍巍地發問:“大嬸,他們說得那個兒子不會是……”

我鎮定自若地點頭:“應該是你。”

宗楚痛不欲生地捂臉:“我這樣純良無辜的小孩怎麽會是葉紹的兒子??這是侮辱!!!誹謗!!!”

我:“……”

比較靠譜的應該算是目前流行最廣泛的版本了:曆代齊國娶王後甚少講究門第,他們的世子隻不過遵循了老祖宗的例子,從民間挑了個賢良淑德的女子,既沒有外戚之患,也防著天子突發奇想再塞個公主過來牽製住齊國。

對齊國乃至葉紹而言,娶個平民女為後是最平穩與劃算的打算。

這個陳述有理有據,齊國大多數群眾都對它表示讚同和理解。據我所知,也正是正因如此,齊國朝內對葉紹立我為後的反對之聲少了許多。故而,這個說法從何而來就不言而喻了。

此時我與宗楚二人並沒有隨軍而行,在回齊國的途中,葉紹先行一步率領王師部分回帝都向天子複命,順便親自向天子稟告我們的婚事,而我們則同齊軍晃晃悠悠地往齊國而來。等我們不緊不慢地到了齊國王都晟陽城外,葉紹那邊也從帝都馬不停蹄地差不多與我們匯合了。

在外城我與他隻有過一次短短的會麵,打了勝仗回來,身為主帥有必要帶部分士兵進城耍個帥,樹立一下他高大威猛的形象。這種場合孤經曆不多,但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吧,所以我也沒啥興趣跟著他去出風頭,雖然他自己倒是很想抱著我進去耍帥同時再秀個恩愛啥的。

結果被我以“秀恩愛,死得快”為理由沒有一點餘地地拒絕了。開玩笑好麽,這人就一點都不擔心浪過了頭,一不小心露出了我的魚尾巴,嚇壞齊國善良的老百姓嘛,影響多不好!

葉世子靜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我有種“死期將至”的危險感。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在我的尾巴揩了一把油:“雲彥,不急,很快就要大婚了。”

我:“……”

他的潛台詞是: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麽……

他走後,我平靜地質問宗楚:葉紹和你說什麽?

宗楚也平靜而委屈地回望我:他說,如果大婚當夜你變不回腿來就把我丟海裏喂魚。

我努力說服他:他是騙你噠!

宗楚:這話你自己信麽?

好吧,我,我也不信……

等我和宗楚在潛龍邸喝完一壺茶,分享完一碟棗糕,玩了會跳棋後,葉紹才姍姍而歸。我算了下時間,就算他回宮後先行去看望齊王也不至於這麽晚才回來啊。

葉紹端起盞茶沒歇氣地一口飲下,輕描淡寫道:“路上遇到了幾番刺客,料理完了才回來。”

我和宗楚:“……”

人和人到底不一樣,孤一年遇刺的刺客十個指頭就能數完。人葉世子就進城入宮這一路,就遇上了好幾番!這刺客們也挺愛崗敬業的啊,葉紹才回來就拎刀上崗,三百六十五天不輪休,風裏來雨裏去。孤合計著要是他們有個統一組織,該給專門偷襲葉紹的頒發個“十佳勞模”“最具獻身獎”什麽的。

看他臉色不甚明朗,我問道:齊王怎麽樣了?

葉紹往椅子裏一趟回答得特幹脆:“還成,就那樣,沒死。”

我和宗楚:“……”

他還翹起個二郎腿不滿道:“什麽齊王,齊王的,都快進門做他媳婦兒了。讓外人聽見多生分,來,喊聲父王我聽聽。”

我:“……”

宗楚慢慢吃完糕點,拍拍手跳下椅子:“你們聊,我走了。”

“準你走了麽?”葉紹掐著個金桔悠悠剝著。

宗楚乖乖回來,假心假意道:“殿下有何吩咐?”

“上次開的那些補血補氣的方子回頭你交代給宮裏的禦醫,讓他們按著一日三餐熬好了送過來。”

宗楚詫異道:“不是,你已經恢複了啊!”他皺著小眉頭一派苦口婆心地勸道:“那個,世子大人啊,不是我說。這男人呢不能太補,補過頭了一來氣血旺盛陰陽不調,二來……”他別有深意地看看葉紹的下半身:“會讓人誤會您某方麵雄風不展噠!!”

葉紹:“……”

喝著水的我一個不慎嗆到了,咳地停不住。

葉紹冷颼颼的眼風掃來,受到威脅的我趕緊寫下:你行的!你很行!

宗楚了然又痛心地看著我:“大嬸你果然受到這廝的玷汙了!!!”

我:“……”

俄而,口無遮攔的宗楚落入茯苓的魔爪。葉紹最近有求於他,對待這熊孩子格外的寬容,即便宗楚這樣大大地觸犯他身為男人的尊嚴,他也隻是雲淡風輕地讓他去專心研製藥材。可我有種預感,他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所有的寬和隻等待這最後的——秋後算賬。

葉世子的臉由青到黑,由黑到白,最終恢複正常,他平靜又鄭重地再次向我重申道:“以後我們的孩子絕不能像他一樣。”

我哦哦地連連點頭,點完回味過來不對,我和他這屬於為了利益的虛假婚姻好麽?

那廂葉紹已經興致勃勃地展開了想象:“要是生個男孩,我就親自教他騎馬射箭,男孩子從小就要教得英武果敢,不能像燕國那個娘娘腔。”

我:“……”等一下哦,你……

“女孩子麽,本王就教她琴棋書畫,成為穆朝之珠。”

我:“……”

穆朝之珠都出來了這……算了,我就不打擾他一個人的世界了。

這不算完,最後他還興奮地問我:“阿彥,你想要先生男孩還是女孩?”

我想了想,反問他:萬一是條半人半魚呢?

葉紹:“……”

孤果然是個結束話題的冷場高手!

隨著天氣一日寒冷過一日,元正漸漸臨近。齊王依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朝政基本上已牢牢把持在了葉紹手中,事無巨細,所有的奏折都要經過他的手批注。然根據孤的了解,一般新年到來,一國政事或大或小都了結得差不多了,實在搞不定地大多也留在了年後處理。畢竟不論是國君還是朝臣百姓,都要舒舒服服地過個新年。

政事一少,齊國上下所有的重心幾乎都放在了我與葉紹的大婚上。

臘月下半旬,各國來祝賀的使臣陸陸續續地來到了王都。我格外留心了下有沒有荊國來的使臣,葉紹也不避諱就把國書大大方方地攤開給我看:“荊國沒來人。”

我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尾巴無意識地搖來搖去,冷不防碰到了葉紹膝頭。

他皺眉:“怎麽那麽涼?”

哦哦,不好意思啊。我趕緊挪開尾巴,沒挪成被他捉了住。隻見他展臂拖來銅火龕,抽出我的帕子罩在其上,然後順手把我尾巴擱了上去烘著,方轉過頭來與我繼續道:“你也不必太憂心,蕭懷之的事皇帝已經知道了。雖然沒在明麵上幹涉,但已暗示其他四國不與蕭懷之建立的偽朝廷來往。等來年春天一到,本王以勤王之名,率兵征討他。”

荊國那邊的動靜我一直在關注,近來也想著找個恰當的時間催一催葉紹,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悄然布置好了一切。

至於他的動機,這也是我想試著與他商量的一件事兒。

大婚後,荊國能不能不並到齊國的版圖裏……

葉紹仿佛看穿我的所想,切地聲道:“雲彥,我該誇你跟著本王變得聰明了些,還是說你想太多。先不提荊國那窮鄉僻壤值不值得我收過來,就說荊齊合並,皇帝那關能過得去麽?”

我:“……”

他語氣篤穩而淡定:“你的身份天子遲早會知道,我娶你估計已是他的底線。穆朝之所以屹立百年不倒,沒有亂於諸侯爭霸,就是因為每朝每代的天子獨擅製衡之術。”

權謀心機我從來比不過葉紹,說沮喪不是沒有,但人比人氣死人。他是公認的天才,孤也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我做不最好,也做不了很好,我隻能做到盡我所能的好。盡我所能地爭取荊國的獨立,盡我所能地過好每一天,晚上能睡個踏實覺就好了。

他說著,我聽著,細細一想,確實是這麽個理。心中結一解,頓時開朗許多,但隨之我又想到了:不圖謀荊國那塊地,葉紹為啥這麽盡心幫我啊?

葉紹看著我寫的字條,罕見地沒有開啟嘲諷模式,他托著腮看了看我,忽而一笑:“誰知道呢?”

我:“……”

這是個什麽回答啊喂!你是不是馬上就要深情款款地握起我的手告訴我:“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我就是鬼迷心竅地愛上了你!”

他收起玩笑之色,一本正經地與我算道:“本王幫你複了國,齊國得了一個王後,我得了個荊王老婆,怎麽算都不虧。”

我:“……”

“想這麽多做什麽,”他嘁了下,伸了個懶腰:“與其娶一堆世家女進來整天算計著我,不如娶你一個,以你的身份足以堵住讓我納妾的悠悠眾口。”他看了下時計,拍拍我的頭:“時間到了,該泡澡了。今天你是想洗花瓣澡,還是泡泡澡?”

我“……”

忙碌碌地量禮服,學大婚的禮儀,等我從冗雜的儀式步驟裏抬起頭,驚覺正月一日已近在眼前。

雖然我極端地不配合,但在宗楚孜孜不倦地研究下,他搗鼓出來的藥水已經能勉強讓我保持一整天的雙腿不變回魚尾。對此,葉紹居然還不滿意,非常不要臉地提出要求:“晚上也要保持不變哦!”

我:“……”

哦哦,哦你個大頭鬼!

大婚這天如期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墨染扔了一個地雷

五畝良田油菜花

趙公公扔了一個手榴彈

墨染扔了一個地雷

王秄霑扔了一個地雷

狂奔的火柴扔了一個地雷

挨個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