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伍伍
葉紹腳下一晃，巨斧落下的刹那堪堪避開了它的鋒芒，嘭地一聲巨響，青石磚的地麵碎石亂飛，整座地宮微微顫動。我的心提到嗓眼裏，執著板斧的黑影並不多靈活，葉紹持劍尚是遊刃有餘地與之周旋，那個黑影似乎非凡間物，葉紹的利劍對它來說不痛不癢看不出多大作用
可恨的是柳湘還舉著法杖在旁添油加醋，時不時放道冷箭，這麽一會功夫，葉紹的身形已露出遲緩之態。
我回頭惡狠狠地揪起宗楚領子：“幫他！”
宗楚滿臉驚訝地看我，像個癡呆兒童一樣喃喃地說不出話：“你……你……”
我：“……”
算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趁著柳湘專心對付葉紹，我暗搓搓地搓了幾道水箭，嗖嗖地朝柳湘射去。柳湘似早有防備，隻簡單地朝左邊跨了一步便將水箭悉數避開。避開的那一瞬他回頭瞧了我一眼，眼中盡是不屑之色，然而這種不屑僅僅維持了片刻。
噗呲，他左邊腳下一道悄然衝破水麵的冰錐穿透了他的小腿。柳湘身形一歪，額頭滲出冷汗，手中法杖仍是準準地指向葉紹，聲音冷漠：“別做無謂的掙紮了，今日這裏必定是你們的葬生之地。”
他話音未落，手掌仿佛不聽使喚地抖動起來，木杖噗咚滑落入水中。他眼中充斥著不可置信之色，當即彎腰去用另一隻手撈起法杖，說時遲那時快，潛伏在水中的海兔四足纏住木杖飛箭一樣地奔向了我。
柳湘的神色不複最初的從容不迫，厲聲質問：“你什麽時候下的毒？！”
對你下毒很奇怪嗎，除掉你這種危害世界和平的恐怖分子，必須從我做起，人人有責好嗎！沒功夫與他多費口舌，雙手攥著法杖，為給自己打點氣，我還高呼了一聲口號：“混賬！放開我男人！！！！”
所有人：“……”
葉紹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被巨斧劈開半邊身子，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我：“……”
背後的宗楚已經不加掩飾地笑出了聲：“大嬸，你不說話也許他還能多活段時間。”
我繃緊著臉，這種小細節就不用在乎了好嗎？
學著柳湘的模樣，我對著那團不知是人是鬼的黑影高高舉起法杖，想先試著凍住它看看。結果意念才動，隻見冰冷的白色以肉眼難及的速度嘩啦啦一路蔓延，瞬時除我腳下外的所有地方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冰麵。我看得目瞪口呆，幸而在冰層觸及葉紹的刹那我及時刹住了念頭。
僅是如此，葉紹的雙腿也已經與地麵凍成了一體：“雲彥……”他牙關哆嗦地咬出這兩個字，一團團白氣從他嘴裏冒出來讓他麵目模糊：“你才嫁過來三個月不到就想守寡嗎。”
我：“……”
訕訕地放下木杖，我也沒想到這玩意威力這麽大啊！宗楚心有餘悸地貼在我背後，直拍胸口：“大嬸，你這敵我不分的巫術殺傷力太大了！我建議你多讀幾本《用心學巫術》《冰法控製理論三百篇》鞏固一下你的基礎知識。”
我：“……”滾！
凝結著堅冰的地麵光滑如鏡，我小心地試著滑向葉紹，誰想尾巴才擱上，身子一扯，我尖叫著一路極速滑了下去。
葉紹：“……”
眼看要撞向葉紹，我不忍目睹地閉上了眼。意料中的疼痛沒有發生，飛馳的身體驟然被人截住，有人滿是嘲諷地在我耳邊道：“你凍不死孤就想撞死我嗎？”
我：“……”
小心翼翼地睜開眼，葉紹高高舉著我，冰光下他幽藍的眼睛宛如徜徉的海麵深邃動人：“雲彥，你怎麽又重了？”
我：“……”
“才沒有！”我怒氣衝衝地反駁他：“我隻是，我隻是在水裏泡腫了而已！”
葉紹：“……”
葉紹噗嗤笑了出來，他的臉龐劃破了大大小小的傷痕，笑起來滑稽又讓我有些心酸。縱然是在戰場上，我也不曾見過這麽狼狽的葉紹。我怔愣地看著他，猛地摟住他脖子，臉埋在他肩膀上，想說些什麽可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裏。
太好了，你沒有事，我心裏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太好了，我將葉紹抱得更緊一些。
葉紹身體一僵，他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低低應了一聲。然後他卻也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輕輕地吻了吻我的鬢角。
“大嬸，有句話‘秀恩愛死得’快聽過嗎？”宗楚有氣無力的聲音提醒我現場最難對付的柳湘還沒死絕，我們的危境並沒有解除。
我抽抽鼻子，揉揉眼，隨意拿著木杖戳了一下凍成巨型冰雕的黑影。嘭，無數透明的冰晶漂浮在空中，落在地上堆成了小小的一座山。
宗楚和葉紹：“……”
我奇怪地看著葉紹：“你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宗楚又是敬畏又是痛心疾首地看著我：“大嬸，你被葉禽獸帶壞了啊！女鮫人都是溫柔如水，哪有你這麽簡單粗暴的！”
我：“……”
葉紹咳了一聲：“雲彥，你能說話了？”
我一怔，後知後覺地摸了摸喉嚨，不可思議道：“咦！！！我居然能說話了？！！！太神奇了！”
葉紹和宗楚：“……”
“我猜得不錯，你是這百年來最完整地繼承了鮫人的長生與神力的一個。”海兔墨汁的麻痹效力已過，柳湘晃著身體從水中坐起，海水浸濕了他的長袍與長發，本就白皙的臉龐更是慘白如紙，整個人看起來像個陰冷的孤魂，他的眼神則更是冷漠與尖銳：“如此一來，你就更必須得死了。”
氣氛劍拔弩張凝固之時，我卻想到了一個困惑許久的問題，舉起手：“那個，我能問一下，之前我為什麽不能說話嗎？”
所有人：“……”
大概柳湘覺得我們馬上都是死人了，多科普一會也無妨，不以為然地開啟了學霸模式侃侃道來：“鮫人不是不能說話，隻是鮫人有自己獨特的一套語言，隻能在鮫人族內互相溝通。他們的聲音非常低和輕，普通人根本聽不到，因而才會有海語者這類人的存在。百年前，鮫人與陸地上的凡人交易往來便是靠海語者。隻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微微一凝，聲音放低：“傳言鮫人族的皇室內有極少數天生便會人語的存在。”
皇室……
我怔忪地看著他，難道說我娘……是鮫人皇室中人？
不過我娘死時才二十不到，而根據葉紹查來的資料來看，除了突然以美貌揚名天下外，我娘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所在啊。
不覺間我就將疑惑問出了口，柳湘以一種“老子大發慈悲讓你死也死得明白點”的容忍看了我一眼，道：“你娘僅僅是擁有一部分鮫人的血統，而且她的血統隻是讓她在容貌上有所變化，鮫人的其他特征並沒有顯示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那也不對啊！
“我娘那麽美，我為什麽，為什麽沒她好看啊！”這個問題我耿耿於懷了好久了好嗎！
其他人：“……”
柳湘麵無表情地看我：“也許，這就是你從你凡人的爹那繼承來的。”
我：“……”這設定太坑爹了好嗎！老子不接受啊！
小說裏但凡是個女主角都是貌若天仙賽嫦娥的嗎！憑毛到了我這就一路人甲的臉啊！
葉紹摸摸我腦袋假心假意地安慰我：“其實看久了，你也挺好看的，真的。”
我：“……”
我還沒鬱悶完，柳湘主動提問：“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我：“……”你這是清倉跳樓大甩賣的節奏嗎？
想問得太多了好嗎，我本著多一個不虧，問兩個算賺趕緊道：“你們柳家到底和我什麽仇什麽怨，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葉紹和宗楚齊齊歎了口氣，宗楚更是誇張道：“總算問到點子上了。”
我：“……”
“柳家……”提到這兩字，柳湘的神色很是奇怪，既有驕傲也有痛苦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憎恨：“準確來說柳家要對付的不是你，而是整個鮫人一族。”他慢慢地走到湖水中央，我忽然發現整座地宮的中心點便是這個地下海，柳湘仿若沉浸在回憶裏慢慢道：“百年前的鮫人一族與凡人的關係遠比現在多知道的親密的多，一次偶然的機會使兩族有了接觸，之後他們便開始與陸地上的人互通往來。能歌善織的女鮫人將價值連城的鮫綃與珍珠販賣到陸地，她們的美貌更是讓無數凡人男子趨之若鶩；而驍勇善戰的男鮫人更是幫助當時穆朝的太宗打拚下來了這座江山。那時候，無論是邊陲小鎮，還是繁華城池隨處都能見到鮫人的身影。太宗為了拉攏鮫人一族，甚至不惜奉上無數珍寶迎娶了當時鮫人一族的公主，這也是他犯下的最嚴重的錯誤。”
“原先的鮫人一族即使再是神通與善戰，在陸地上許多權貴眼中他們僅僅不過是海中的蠻夷。可當太宗娶了那個公主，甚至違背眾意要立她為後時一切就不一樣了，如果這個公主誕育下了具有太宗血統的皇嗣，加上鮫人天生強大的神力，幾乎毫無異味地預示著鮫人一族的統治要從海中延伸到了陸地。這不僅威脅到了世家貴族們的利益，更是直接威脅到了所有陸上人的生存。”
“並且，精通神術的鮫人也直接影響到了你們柳家的利益對嗎？”葉紹忽然接口道：“你們柳家以玄門術法伴見長，無論改朝換代多少年，你們始終屹立不倒，可鮫人的出現讓你們存在不再是唯一，更有可能直接將你們取而代之，畢竟鮫人的觀星術也頗負盛名。所以你們柳家就煽動朝內的權臣和朝外的世家甚至諸侯對太宗施加壓力，讓太宗處死這個異族嬪妃。”
柳湘愕然地看了葉紹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葉紹笑眯眯道：“猜的。之後呢？”
我和柳湘：“……”鬼才信呢！
“之後，如你們所見，鮫人一族在陸地上消失不見便是拜那場屠殺所賜。”柳湘談起這段時容色仍是冷清：“留在陸地的鮫人基本已經被當時的諸侯世家聯手絞殺完，而剩下的則躲到了的深海裏。唯一一個生存下來的便是眾人沒料到的，那個鮫人一族的公主竟然生下了太宗的子嗣，並將他安全地保護了下來，因而才又了你的存在，不過……”
他慘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這裏是那個公主的葬生之地，今時今日也會成為你的死地。”
伴隨著他的話語，整座地宮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