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伍陸 絡版結局
“臥槽！”宗楚臉色一變，扭頭朝著我大喊：“大嬸！快走！這王八蛋是要與我們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我被嚇了一大跳，我終究是低估了柳湘的不正常，為了殺我連他自己都搭進去這是一種怎樣的執著啊，我去！
“走不掉了。”站在空中的柳湘異常的平靜，他的麵部表情很奇怪，生死一線間他竟好似卸下所有重擔，放仰頭看著劇烈晃動的穹頂：“這裏是當年各大世族為除掉鮫人公主特意讓柳家建造的地宮，隻要鮫人的血脈在這裏存活，一旦引動陣法這裏就會是個死境，你們走哪裏都會是死門。”
我愣了一下，腦中快得抓不住地閃過什麽。一直沒有動靜的高台忽然極慢地坐起一個黑影，極是驚恐地嗓子叫道：“柳……湘！你在做什麽！！！”破碎的嗓音和撕裂的綢緞般刺耳難聽。
柳湘微微笑著，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平和與溫柔，輕聲道：“上皇陛下不必驚憂，您很快就可以到達真正地極樂之地了。”
瘦如骨架的上皇想要站起來，地麵一顫，啪嗒摔在地上，我仿佛聽見了無數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響，那具骸骨般的身軀趴在地上怨毒地盯著柳湘：“你，一直在騙朕！騙朕！”
柳湘站在簌簌落下的碎石間笑得更加開心燦爛了：“不騙你我如何進入這座埋於皇陵下的地宮呢？”
我：“……”
我戳了戳葉紹感慨道：“我終於遇見了一個比你還變態的人了，真不容易啊。”
葉紹：“……”
地麵晃動地更厲害了，葉紹不得不將一葉劍插入地中用以支撐我與他，他沒好氣地斜眼看我，陰陽怪氣道：“媳婦，我們都要長眠地下了。如果有幸，大概千年以後
他一說我笑不出來，垂頭喪氣道：“我果然是個天煞孤星的命，身邊所有人都被我克死了……”
半晌葉紹都不說話，我不免更加沮喪與難過，如果不是來救我葉紹就不會同我一起被困在絕境裏。從小我父王就說我命苦，在遇到葉紹後開始我覺得尼瑪這果然很命苦，可時間久了，我發現……葉紹對我應該算是很好的吧。變天時我還沒反應過來，被窩就有了熱乎乎的湯婆；嘴饞哪一樣東西時下一頓就出現在了飯桌上。雖然他心思難以捉摸嘴又賤，可有的時候心情不愉快時被他嘻嘻哈哈逗上兩句，馬上就能振奮起精神了。
略略梳理了一下回憶，我竟然發現葉紹已經占據我絕大部分的生活。
尾巴被重重掐了一把，我疼地哎呦叫出聲，鼓著眼睛瞪過去：“你掐我尾巴做什麽啦！”不知道人家很寶貴這條大尾巴嗎！
葉紹居然又擰了我一把，這回比較輕：“有功夫胡思亂想不如想想該怎麽逃出去。”
我揉著尾巴抽抽鼻子，愁眉苦臉地想了下：“要不……我試著把整座地宮都凍起來？”
葉紹：“……”
宗楚驚悚地看著我：“大嬸，凍死和活埋你覺得有區別嗎！！！！”他停頓了一下垮著一張臉道：“對，還是有區別的，後者隻是一瞬間的痛苦而已。”他苦著臉對我道：“那你還是讓我被砸死把，謝謝你了啊，大嬸。”
我：“……”
碎石如雨紛紛落下，地麵與山體開始裂出一條條巨大的條紋，如同猙獰的巨蛇盤踞在我們周圍。柳湘像欣賞著星辰落日的美景般看著這一幕，他的眼裏滿是我這等凡夫俗子不能理解的喜悅：“結束了，束縛著柳家的痛苦，我的痛苦都結束了。不用再和鮫人繼續爭鬥百年不休，也不用背負著鮫人的詛咒在這世上苟延殘喘。”
我：“……”
你他媽哪裏看出來我和你爭鬥不休啊，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我這條苦逼的小人魚在受你們柳家的迫害啊！從我無助的雙眼中難道你看不到我不想在若幹年後作為魚化石被發掘出土的渴求了嗎？！
“走！也這裏等死不是辦法！”宗楚當機立斷決定不再理會柳湘這個失心瘋患者：“柳家中修習的是正統道法，這裏的布局想必也逃不出天幹地支四象八卦的原理。既然有死門，就一定有生門！”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宗楚提到生門時柳湘眉梢微微顫了顫。我心中一動，葉紹已經抱著我隨宗楚沿著鮫人燈的甬道向著他來時的路疾奔而去，一路上尖銳的碎石不停落下，葉紹如鬼魅般地皆數避開，看得我目瞪口呆。
他還有閑暇臭屁地朝我一揚眉：“是不是看你夫君看呆了啊。”
我：“……”是，是挺帥的，摟著他脖子我大大地在他側臉啾了一下。
然後就輪到葉紹：“……”
甬道不長，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塊巨石堵住了出口。
宗楚額角滲著冷汗，強作鎮定道：“大嬸，快，凍碎它！”
我：“……”
我努力穩住顫抖的手舉起法杖，可無論我如何驅動意念，沒有一朵冰花出現。
柳湘的聲音遙遙傳來：“認命吧，這個法陣是專門克製你們鮫人神力的。”
我的心涼了個徹底，宗楚亦是小臉一癱：“我的巫術來源於信奉的鮫人一族，你受到克製，那我肯定也沒法了。”
怎麽辦在，怎麽辦？
我心急如焚，周圍的山壁已崩塌了近一半，最多再過半柱香的功夫，這裏就會完全塌陷。我看著葉紹，眼圈發酸滿含愧疚道：“對……不起，我把你也克死了。”
“……”葉紹無語了片刻，笑著歎了口氣道：“雲彥，你我都是國君，都自稱孤是吧？”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問我這個常識性問題做什麽。
他微微垂首，抵著我的額頭，輕輕在唇上啄了一口：“機緣巧合你嫁給了我，所以是上天注定，要天煞孤星的你來成就我的孤家寡人。”
我眼圈腫得厲害，捧住他的臉也吻了他一下，下定決心道：“葉紹，回到祭台邊，我有辦法出去。”
宗楚噎了一下，抓狂道：“大嬸你玩的就是心跳是吧！有辦法你為什麽不早說啊！你知道我連給葉衿的情書遺書都一同寫好了嗎！”
我奇怪地看他：“寫好你確定能送出嗎？”
宗楚：“……”
葉紹卻是沒有動，定定看我：“真的？”
我鼓起腮瞪他：“你不相信我嗎！”
他笑了笑，果斷地原路返回。
路上亂石堆砌，時不時有幾塊巨石擦著葉紹的衣角驚心動魄地碎在他腳下。有驚無險地回到了地下海邊，高高的祭台已經被砸得麵目全非，太上皇估摸著也成了碎石中的一堆粉末。
柳湘坐在台邊，臉上刮了不少傷痕，而他的半邊身子如同浸在血海裏似的，讓人不忍直視。他的神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看到我們回來還特友好地打了招呼：“回來了啊。”
我：“……”
我怎麽有種錯覺，他下一句話會說：“飯都做好了，洗洗手吃飯吧。”
結果他說的是：“亂跑還累，安靜等死吧。”
我：“……”
我差點給他跪下了，這個世界真的有種你無論怎樣都沒辦法溝通的生物啊啊啊啊啊！
如我所料，即使周邊天崩地裂，眼前這片地下海卻依舊平靜如初，如同一顆蔚藍的寶石安靜地躺在飛塵紛揚的喧囂中。
我示意葉紹把我放在岸邊，抬頭看了一眼柳湘，果見他的麵色劃過一絲不自然。剛想開口，忽然身前嘩啦啦一陣響，葉紹警覺地將我護到身後。一隻蒼白的手緩慢地搭在了石頭上，緊跟著一張熟悉的臉龐水淋淋地慢慢冒了出來，白啟吐了口水嚎啕大哭道：“你們是不是忘了還有個我啊！！！！”
我和葉紹他們：“……”
還真，真忘記了。
宗楚咦了聲：“你為什麽沒被凍住？”剛剛我冰封千裏那一招顯然讓他記憶猶新。
白啟邊哭邊吐水：“我怎麽知道啊！”
宗楚看看海水更驚奇了：“你居然還沒被淹死？”
白啟委屈又哀怨地看向我們：“你很想我被淹死嗎？”
宗楚：“……”
吐完了水，白啟自己也疑惑起來了：“對哦，我為什麽沒被淹死呢？”
我們：“……”
燕三王子真是部分時間場地的二啊……
我看了一眼寧靜的海水，抬頭大聲地問柳湘：“你剛剛說這是柳家專門為了殺鮫人公主設置的禁陣對吧！可是公主明明已經死了，這個地宮為什麽到這個時候才塌呢？”
柳湘淡定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痕，他抿著唇不說話。
心中的猜測落實了十分之七，我自顧自繼續說：“所以說這個禁陣當時並沒有啟動成功，或者說是被公主用某種方式破解了。你們柳家也不隻想殺我，否則為什麽你會拚著同歸於盡把葉紹他們也拖下水呢，說明葉紹才是你們最想要除掉的對象！”
柳湘看了看我們，他吐出一口氣：“沒錯，柳家想要的不僅是你的命，齊王大人也是我們的目標之一。”他看向葉紹淡淡道：“想必那個南巫國的小子已經說過了，齊王大人是真龍之命，將來的天子。而你嫁給了他做王後，等日後葉紹登基，柳家與其他世族怎可能在朝中還有一席之地。既然已經設下了此禁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不管是鮫人還是真龍，統統都要留在這。”
宗楚難以置信道：“你們不怕遭天譴嗎！”
柳湘用一種更不在乎的口吻道：“這是我一人布置所為，天譴也隻是我一個人的天譴罷了。以一人之身護得一族安穩，有何不可？”
葉紹特真誠地讚揚了一句：“真崇高啊。”他攤攤手：“我就做不到。”
我和宗楚：“……”
齊王大人的嘲諷模式真是隨時隨地都能開啟啊……
“從掉下來時我就很奇怪，帝都身處內陸，為什麽地下會有這麽一大片海域。”我靜靜地看著身下幽藍的海水：“宗楚給我的書裏，提到過一句話‘焦恩死後，化為煙雨，升騰於天，歸落於海’。當年的鮫人公主被你們絞殺在這裏，想必就是這片海域的來源吧，也應該是……”
剩下的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實在太疼了。如果說這個禁陣裏有生門，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個鮫人公主死後化成的地下海了，想製止它也隻有再一次地製造出另一片海域。
“雲彥！！！”宗楚的驚叫衝入耳中。
一雙手從後托住了我倒下去的身體，劇痛從胸口貫徹全身，我手一鬆，法杖滾落在地上。
“雲彥，你怎麽敢……”葉紹咬著牙的話語響在我耳畔，他用力地握住我的胳膊，可這個時候什麽痛都比不上心口鮫珠碎裂的疼痛。
“葉紹，你不要罵我……”我有點害怕現在他的這個語氣和看不見的神情，鼻子一酸，淚水簌簌而下。我，能哭了……？
淚水順著臉頰滑下，落在尾巴上時卻成了兩粒皎潔圓潤的珍珠。
我想起了葉紹母親留下的那個匣子中的話，還君雙淚珠……
原來如此。
身體變化得太快，幾乎在鮫珠碎裂的刹那，我的尾巴，雙手宛如褪色般迅速地變得透明。我看見它們蒸騰成霧氣，上升而去……
我拚盡所有做了最後一件事，反身狠狠地抱住葉紹：“葉紹，再見。”
化為煙雨的我似乎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整個人如飄**在一片茫茫無際的混沌與冰冷中，沒有光，沒有聲音，寂靜得像深海的海底。
不成形的意識裏隻有僅僅以一個名字：葉紹。
葉紹，葉紹……
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要難過了~”冥冥之中忽然響起一道溫柔的聲音，那道聲音仿佛一道光驟然照亮了我的世界：“他在等你呢。”
刺眼的光芒中，我似乎看到了一個有著條魚尾的女子遙遙地朝著我微笑，她的身邊模糊地站立著一個高大的人影。
“走吧。”身體被人一推，鋪天蓋地的陽光落滿我的眼睛，海鷗翱翔在空中，潮汐拍打著海岸，遠方一個身影靜靜立在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