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喜晨:“什麽叫跟我一樣?”
薑忘;“脾氣,性格,做事方法,都和你一個路數。”
薑喜晨笑了一聲,有些開心,接著便道:
“那就簡單多了,隻要不是原則上的錯誤,你去道歉就好。”
薑忘詫異的說:“就隻需要道歉嗎?”
薑喜晨肯定地道:“對,隻需要道歉就夠了,不過你一定要有誠意。”
薑忘不理解的說:“可是我覺得她現在很討厭我,都不想見我。”
薑喜晨道:“那你就自己去見她啊,男孩子想追求心上人,臉皮不厚一點怎麽行?道歉也是一樣的,無論她接不接受,你都一定要有表現。有些時候,女孩子跟你發脾氣,說狠話,不一定真的是非要在意那些對錯,她隻是希望在你這裏看到態度,知道你對她到底在不在乎,有多在乎。”
薑忘下意識去看向俞厭舟,想看看他的反應。
俞厭舟依舊是握著手機的姿勢,脊背挺直,儀態優雅,隻有脖子低頭凝視的弧度,能讓人意識到他對電話另一邊的人的在意。
薑忘記得他之前看向手機時的目光,那是深情的、繾綣的,像是隔著時光和歲月的洪流,蘊藏了千百句欲言又止的情話。
可此時,那雙隻用一個眼神,就讓他心疼到無以複加的眼睛已經安靜地合上了。
薑忘忽然僵住,怔怔地盯著人,大腦中一片空白。
“俞叔叔?”他試探著,輕輕叫他。
雙目緊閉的男人,沒有一絲回應。
“俞叔叔。”薑忘試著,輕輕的,真的是特別輕的力道,用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俞厭舟手中的手機,就這樣跌落在地麵,從石頭上磕了一下,墜落到山底。
薑忘沒去管,而是忽然偏頭看了眼天空,火紅的太陽正在緩緩沉沒於地平線,壯闊的景致洶湧而又震撼。
薑忘用自己的手臂,緊抱了下俞厭舟的身體,輕聲道:
“俞叔叔,日落了。”
男人的軀體僵硬地在他手臂中,還有著淺淺的餘溫。
薑忘輕聲說:“你等的日落,終於等到了。俞叔叔,你看一下啊。”
空氣安靜,沒有任何回應。
大顆大顆的淚珠,倏然順著薑忘的眼睛滾落下來。
他偏頭,臉埋在俞厭舟肩膀,身軀止不住的顫抖,發出了小獸一樣的嗚咽。
……
薑忘最終還是在山頂看完了那場日落。
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
“俞叔叔,其實我挺喜歡你的,真的非常喜歡你,我們一樣喜歡喝茶,喜歡賭玉,一樣喜歡曆史和文學,一樣對動物毛發過敏……我們天生就該做朋友,雖然年紀差距有點大,但你真的是我從小到大,交過的最好,最合拍的一個朋友。”
“我媽媽最後的話,你有聽到嗎?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老媽那個人看著凶巴巴,實際上心腸超軟,是最好哄的,小時候無論做了什麽措施,哪怕是打碎了她最喜歡的瓷器,隻要爸爸願意裝可憐哄哄她,她就能原諒我們,她總說要打我,但是從來沒有真的打過……”
“雖然不知道你們以前是怎麽回事,但是……如果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也該學學放下身段,做人不要總是那麽強勢啊,哄一哄女孩子吧,可能這樣說有點對不起我老爸,不過管他呢,說說怕什麽,俞叔叔,你是個很好很讓人喜歡的人,真希望你也能幸福啊……”
天色漸晚,山頂的風也變得幽涼,俞厭舟的身體也跟著一起涼了下去,薑忘緊緊地抱著他,想用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可是沒有用,無論他再怎麽努力,涼了的人,終究是再不能恢複溫度。
直升機盤旋著落在他們身側,俞厭舟的副手文森特從裏麵走出,看見眼前的場景,步伐一頓,接著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高大的男人,一瞬就紅了眼眶:
“俞先生!”
薑忘安靜地抱著俞厭舟,沒有做聲,隻肩膀微微發顫。
文森特一雙眼睛也全是紅的,可看著孩子這樣,還是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顫聲道:“小薑少爺,節哀。”
一直沉默著落淚,沒有做聲的薑忘,這才忽然像受了很大刺激一樣,嚎啕大哭出聲。
太陽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最後一縷光,也被吞沒在地平線。
俞厭舟曾想,他愛薑喜晨,不惜一切代價,他要跟她相守一世,可他沒有做到,就連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薑喜晨也不肯給他隻言片語,她對他定義為不願相見,無話可說。
俞厭舟也曾想,他要守護薑忘,直到這孩子年滿十八歲那天,再親口告訴他真正的身世,讓他自己做選擇,可他的生命最終定格在了薑忘的十七歲,直到意識最後一刻,他的親生兒子也還在喊著他叔叔。
俞厭舟說著想來山頂看日落,其實他是期待日落後的星辰,薑喜晨很喜歡星空,他很好奇,薑忘會不會喜歡,這個身上流淌著他跟她共同血液的孩子,到底繼承了他們多少。可他最終閉眼在日落之前,什麽都沒有等到……
回顧他的一生,其實都是活在失敗之中的,他總想著事事均衡,可最後卻處處希望落空,臨走孑然一身,到了一無所有。
不,也不能說是什麽都沒剩下。
文森特帶著薑忘處理俞厭舟的後事,去了他之前早就買好的一塊墓地。
薑忘驚訝地發現,在俞厭舟給自己預留的墓地旁邊,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合葬的墓,墓碑上無名,隻寫著父親俞厭舟痛惋。
“這是……”
文森特眼中掠過一抹悲痛:“這是俞總的孩子。”
薑忘喃喃道:“怎麽會沒有名字?”
文森特也知道的很少,但他用悲憫的目光看著薑忘,看著這個少年,雖然青澀稚嫩,可跟他老板年輕時已經越發相像的文雅俊秀輪廓。
他知無不言的分享,希望這個孩子能更了解他們老板一些。
“這是俞總的第一個孩子,據說當時情況不太好……還沒有成形,就離開人世了。”
薑喜晨總覺得俞厭舟沒那麽愛他。
可她卻不會知道,俞厭舟為了減少她的心靈負擔,一個人沉默的承受了多少。
當初那個孩子,薑喜晨甚至都不知道它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