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全場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秋喜身上。

秋喜:…………

事到臨頭,秋喜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這位官爺,姚大爺的兒子可是軍戶,是為國打仗去了的,何況就算姚大爺家是個平頭百姓,你們也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多收這些苛捐雜稅,逼死了我們,對你們也沒什麽好處。”

那衙役捏著刀鞘,忽然輕佻的看著秋喜的臉,說了一句:“好一張白淨的臉,國公府的人?怕不是國公府的通房丫鬟吧!隻不過不知道是老子的,還是那個兒子的啊,哈哈哈!”

兩人毫不顧忌國公府三字,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秋喜心底暗驚。

她倒也不指望自己站出來,靠著國公府三個字就嚇退這些衙役。

但聽到國公府三個字,即使不敬,這也太囂張了些!

怎麽口出這些汙言穢語?

秋喜肅聲道:“兩位也是正經參加過舉孝廉的,請慎言!免得壞了自己的名聲,將自己武舉的資格給讓了出去!”

“你這小丫頭,懂的倒不少。”

兩人聽到秋喜如此說,倒是收斂了笑聲,但笑意依然停留在臉上,張狂的很。

秋喜沒有麵對過這種場景,一時卡住。

本朝規定,是不可以多收苛捐雜稅的。

如果百姓碰到這種情況,可以去官府裏頭告狀。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就算他們全部一起去,這狀都未必告的贏。

秋喜腦子飛速思索著,覺得眼下這情形,她一時根本解決不了,若是挨過這一關,後頭倒可以徐徐圖之。

是人,就會有弱點。

但她現在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了解這兩人有什麽弱點。

她隻得道:“若實在不行,小女為這位姚伯伯出這次的銀子。”

“你?你和這個老頭兒什麽關係?”

秋喜道:“隻是鄰居。”

“你倒是好心,但是如果我說……我看不上小娘子你的銀子,反倒看中了小娘子你這個人呢?反正你在國公府都陪過一遍了,早就不是什麽黃花大閨女了,何不再陪我們哥幾個玩玩?”

秋喜大怒:這些人怎麽跟地痞流氓似的!

她記得考武舉也是要經過舉孝廉的,舉孝廉顧名思義,就是經過有名望的人推薦,才可以參加科舉。

林氏這時候叫嚷道:“你們瞎說,我女兒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麽容許你們這樣詆毀她的名聲!”

秋喜幾乎躁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哦?黃花大姑娘,我看未必吧。”林氏一接茬,那些衙役更來了興致:“不如我現在就請個穩婆,來為這位小娘子驗驗身如何?”

他隨手一指:“孫穩婆,你出來!”

他時常來這條街上巡查,對這裏的人家都了如指掌。

秋喜臉色瞬間一變。

她怎麽能讓人當街查驗看她的清白?!

這跟讓她當街被人扯光衣服有什麽區別?!

“你們別為難這女娃,她也苦,錢,錢我湊出來給你們就是了……”

就在這時,原本跪著的姚伯伯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我,我還有點錢,請官爺們笑納……”

他哆哆嗦嗦掏出一個貼身的布包,將裏頭的銅錢一個一個數出來,滿是心疼的,但還是遞給了差役,哀求道:“別為難這孩子了……”

“叮當”!

幾個銅錢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差役忽然狠狠地一鞭子抽到了姚伯伯身上,將他哀嚎的打倒在地!

這猝不及防的一下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以往差役雖然豪橫,但還沒有當街打人的!

沒等眾人回過神,差役左一鞭子,右一鞭子狠狠抽在蒼老的老人身上,很快將他打出了血:“你個老不死的!誰讓你壞爺們幾個的好事!別人都不多話,就你多嘴,一把年紀了,還這麽憐香惜玉!剛才已經給你留了幾分薄麵,我看現在你就是找死!”

秋喜回過神,驚喝道:“住手!”

她顧不得許多,撲到姚伯伯身上,那鞭子狠狠抽到了她身上!

秋喜悶哼一聲,還是牢牢護在姚伯伯身上。

林氏幹嚎著,但不敢衝上來,很快連聲音都不敢發出,噤聲站在外頭,哭的老淚縱橫。

那差役打的越發起勁,笑容都猙獰了起來。

秋喜不比男子,被這鞭子抽的站不起身,隻能護住自己的頭臉和要害。

“害怕被毀容?”

那差役注意到了她的躲閃,猙獰笑道:“既然不陪哥幾個睡,你這張臉留著也沒什麽用!長這麽漂亮還出來亂晃,不就是為了勾引男人**的嗎!打死你這種賤貨,官府都要嘉獎我!”

他居然撲上前,把秋喜翻過來,要用刀狠狠劃到秋喜臉上!

但是下一瞬,他動作忽然定住了,一把劍指向了他的眼前。

“滾。”

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瑟縮在地上的秋喜聽出這是裴銘的聲音。

他又救了她!

秋喜連忙護著姚伯伯,退到了一邊。

原來是書劍拔出了劍,指著差役。

裴銘在書劍旁邊,冷笑道:“哪裏來的狗,主人沒有栓好繩子就放出來了?”

秋喜一怔,她是第一次聽到裴銘在外頭這般尖酸刻薄的說話!

“公子,聞這畜生身上臭不可聞的味道,一聞就知道是沈家的!”

沈家?莫不是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沈安?

秋喜打了個激靈。

沈安雖然遠在廟堂之高,但他手底下的狗腿子做下的惡事,簡直罄竹難書,也就京都稍微好一點!

別的偏遠的地方,草芥人命,強奪民女,根本裝都不裝!

街上不識字的五歲小兒,都知道沈安的惡行!

可是當今聖上就是極為寵信沈安,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隻聽沈安的!

沈安聖眷正隆,連定國公府都要暫避其鋒芒!

那差役見到裴銘,飛快看了一眼秋喜:“原來還真是定國公府的丫鬟……”

但他話還沒說完,書劍忽然抖了抖手腕,把劍一遞,居然瞬間刺穿了那差役的眼睛!

差役當即發出慘叫,捂住眼睛,踉蹌的退了幾步。

所有人又再次驚呆了。

裴銘冷笑道:“怎麽,沈小大人看了這麽久的戲,還是不願意出來嗎?你們這些做下屬的,跟著這樣的主子,豈不寒心?”

裴銘的話音一落,一個輕裘緩帶的公子哥緩緩走了出來。

隻見他看上去約莫比裴銘大一些,長相頗為老成,這份老成,讓他四平八穩的長相多了些記憶點。

“居然真的是裴世子啊,裴世子屈尊來到這種小地方,還真是不多見呢,喲,還帶著婢女啊,不愧是冠絕京都的一張臉啊,人不風流枉少年,沈某佩服,佩服。”

秋喜心裏把他這句陰陽怪氣的話翻譯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裴銘因為長了一張好臉,成天拈花惹草,而且還帶到大街上招搖。

裴銘不接他的話茬,隻道:“你的手下在民區行凶,你就沒什麽要說的嗎?”

沈一青毫不在意道:“既然被裴世子撞見了,我也無話可說,該怎麽按律處置,裴世子請便吧。”

他半分不提裴銘傷他的人的事。

裴銘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讓書劍去大理寺報官,因是國公府的人報官,大理寺的侍衛來的很快,將瞎了一隻眼的差役帶走了。

鬧劇作罷,沈一青笑道:“可讓世子滿意?”

裴銘根本不想搭理他,帶著書劍和秋喜走了。

秋喜匆匆安慰了一下林氏,跟著裴銘走了。

路上,書劍道:“奇怪,沈一青這廝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秋喜問道:“沈一清是?”

書劍嘴快道:“都說他是沈安那老狗的侄子,但我看啊,八成就是親生兒子!兩人長得分明很像!這沈家得了勢,不知道有多可惡,我們還沒去招惹他,他反倒好幾次暗害我們國公府!”

另一邊,沈安也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南市。

方才和瞎眼差役一起收租的差役道:“爺真是高明,借了裴世子的手收拾掉了王閣老那邊塞過來的親戚,王閣老還不敢說什麽。”

沈一清不甚在意的擺擺手。

他走到一家酒樓,叫了一間包廂,獨自喝著酒,不多時,一個老婦人緩緩走了上來,正是錢麽麽。

“你找我,就是想報複那個丫頭?”沈一青問道。

錢麽麽道:“是……老奴雖然不中用了,但在定國公府待了好些年,沈小大人想知道國公府任何事,老奴一定言無不盡,知無不言!”

沈一清笑笑:“光一個小丫頭,何苦這般興師動眾,不若將定國公府,連根拔起可好?”

他當然不是要錢麽麽回答,自語完畢,將一杯酒潑在了地上:“那就提前,為裴世子祭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