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鸞初冬,疫病暴發一月有餘,三皇子昆炎沁奉命到疫區救治百姓,成功控製疫病的蔓延。按理,疫病常在春夏暴發,在秋冬很少,這次疫病實屬罕見。

歸途的豪華車攆咕嚕嚕的行駛在略帶薄冰的路麵上,昨夜楊花般的飛雪並未鋪厚,化雪的寒意令路途行駛的車馬放緩了步履。

“快到了麽?”車內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

車攆旁邊騎著馬匹的酈湮流回答道:“快了,再過半日,就到了。”

“還沒有她的消息?”

“都去找了,想來正在傳遞的路途上,王爺回府時,消息也會一並到來。”

“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這般耐不住,趁本王不再之時襲擊王府,還一路追殺業兒,真是活得不耐煩呢?”

“五名頂尖的暗衛貼身護著王妃,想來定無大礙,況且,還有暗一隨時在旁,不是一般人能碰到她。”

“他不配做暗一。”昆炎沁斜靠在馬車內舒適溫暖的軟墊上,放下手中正在翻閱的書籍,“暗影本無情感,他有了情感,再不是曾經叱吒風雲的暗一,巔峰之位,不再適合他。”

“王爺的意思是?”

沁挑一挑好看的眉梢,“這麽久了,岩扉那裏成了麽?”

“還未曾傳來消息,想來也快了,屬下這就差人去問問。”

“不必,成了,她自然會派來。”

“王爺,是打算讓暗三接替暗一的位置?”

他嘴角彎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要看他夠不夠資格。”

他看著馬車內跳動的琉璃盞燭火,你答應過的事情,怎麽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呢?七皇叔哥哥……

“這些時日傳來的消息說,業兒似乎和他相處得不錯。”

“回王爺,暗一照顧王妃很周到。”酈湮流平淡的聲音裏沒有什麽情緒波動,又補充道:“王妃中了同命蠱,滿心滿眼都是王爺你。”自然不必擔心,隻是後麵這句,他不能說。

王爺對王妃的心思,說是愛,他覺得不確切,應該叫占有。沁兒從小就有很強的占有欲,不管他喜不喜歡,他能得到手的,即使是毀掉,他也要弄到手,然後再丟棄。或許是小時候失去得太多,所以養成了如今的癖性,什麽都想牢牢握在手裏,即使是捏碎。

“酈伯伯,我想業兒了……”

酈湮流一震,王爺幾時變得這般心直口快呢?平時很不善於表達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也隻有麵對自己時,驕傲的王爺才會放下身段,像一個單純的孩子,直接說出胸中所想。

“不知她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酈湮流皺眉,從王爺離府開始,任何關於王妃的消息都會八百裏加

急遞到他手中,即使是某事某刻王妃皺了皺眉這樣的小動作,他也會在最快的時間知道。此刻,居然問她過得可好,酈湮流覺得他的小王爺很不正常。難道這就是有了家室、養了嬌妻的不同?

化雪的天氣陰沉、寒冷,傍晚時分,一隊車馬浩浩****回到一片廢墟的玉卿王府,雖然早就得到王府被毀的消息,但看到現場時,他還是很憤怒,一掌拍碎了車攆後,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隻是那笑,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是王妃,王妃回來啦。”

昆炎沁心情很不佳,突然聽到侍衛這樣的喊聲,他眼睛一下子來了神采,“業兒麽?在哪裏?”

落日的餘燼燃燒殆盡後,重重的沉了下去,些微的天光淡去了色彩,轉為一片灰蒙蒙,添上玉卿王府焦黑的廢墟,一切,都顯得那麽頹敗。

一道嬌小的人影,踉踉蹌蹌的走來,似乎走了很久,她目光呆滯的看著翹首而立的昆炎沁,心中溝壑萬千,他何曾看過她如此孤寂的樣子?

嬌小的人影頂著暮色最後一縷光亮緩緩行進在地平線的盡頭,如天涯孤旅,透著沉重的哀傷和孤獨。

“是業兒麽?”沁看著那道獨行的影子,心裏莫名一痛。

凝淵默默行來,如苦行僧,堅決而固執。

玉卿王府的灰燼中,一個擁有絕世容顏的男子,麵帶微笑,溫和的看著她,紫袍隨著初冬飄遊的冷風,輕輕擺動,白色滾邊狐裘依戀著他的肩膀,將他高挑瘦削的身段妝點得愈發美豔不可方物。

那個人是她的夫君,那個人冒用了小奉的身份霸占了她的愛戀,那個人頂著和小奉一模一樣的容顏對她恣意微笑,她的心,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原本洶湧的怒焰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絕世的容顏奇跡般的和小奉的臉重疊到了一起,一腔怒意瞬間冰凍,她真的是顏控麽?對著這樣的臉龐,怎麽也無法怒起來。

她慢慢的走過去,看著那個頂著小奉臉龐的男人微笑著張開雙臂,她居然不受控製的投進了他的懷中,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姣好的容顏,伸出白皙的小手,慢慢摩挲,如一件最珍貴的寶貝,愛不釋手……

她好喜歡這張臉,可惜卻頂在他的身上。

水盈盈的眸子,透過這張臉,看著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夫君,業兒好喜歡你。”確切的說,是好喜歡你的臉。

沁笑得很深很陶醉,懷中人渾身髒兮兮,衣衫淩亂破爛,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皙的肌膚,他拉開肩頭的白狐裘,披在她身上,愛戀的擦了擦花貓一樣的小臉,“回來就好。”

他回頭瞥了瞥凝淵來時的後路,遠遠的一道黑影沉入林木中,他還是一如既往

的做著她的影子麽?

白玉龍頭吐出清澈溫暖的水流,凝淵坐在浴池漫過脖子的熱水中,閉目養神。

她幾乎沒有記憶,隻是恍恍惚惚的跟著昆炎沁走,居然來到了這個地方,近乎完全相同的浴池,她以為,玉卿王府那一座沒有被毀,溫暖的水溫,有著置身前塵的錯覺。

身旁有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她固執的不願睜開眼睛,從水中伸出手臂,將濕噠噠的搓澡巾遞出去,“後背洗不到。”

那腳步停頓了一下,慢慢走到她身邊,蹲下,衣衫悉悉索索似乎被退去了,然後,有一雙手用巾子搓著她的背。

凝淵皺眉,不是她記憶中的力道,搓得半點不舒服。

她鼻頭一酸,那個人,再也不會給她擦背了麽?

“重些。”她不甘心的說著。

果然重了些。

不夠,不夠,“再重些。”

果然更重了些。

不夠,還是不夠,為什麽不夠。

“重些,重些,重些……”

那雙手有些猶豫,還是狠狠的擦了幾下,白皙的皮膚很快紅彤彤一片,隱隱見著血星子。

“再重就破皮了……”昆炎沁有些疑惑,這樣是搓背麽?倒像是揉搓衣板泄憤。

她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麽?還是在想著那個常給她搓背的男人?

沁順勢下到浴池裏,凝淵還閉著眼睛,一味叫道:“重些,重些,再重些……”

真的還要再重些?即使再重,又能如何?

“業兒,你睜開眼睛。”沁放下手中的搓澡巾,將背對著他的凝淵掰過來,對著自己的眸子。她變了,他能感受得到。到底是因為什麽?僅僅是離開這段時間的隔閡麽?還是因為那個男人的原因,她的心,受到了影響……

凝淵沒有睜開,隨她掰過自己的身子。

“你,看到了什麽還是聽到了什麽?”

他說過要和她重新開始,他耐著性子,變得前所未有的體貼。

凝淵沒有回答,赫然睜開晶亮的眸子,對著狹長的鳳目,挺翹的鼻翼,還有姣好的粉色唇瓣,張開櫻唇,狠狠的咬了上去……

“唔……”沁感到疼痛。

卻並未推開她,隨著她恣意的刺痛在唇齒間放肆的席卷。

他意外著她的熱情。

“夫君——”她呢喃著,雙眸睜得大大的,看著那張絕世的容顏,滿目悲涼,雖然近在咫尺,雖然容顏相同,可他,不是他。

她閉上眼瞼的那一刻,飄動的淺紗帳中,恍惚閃過一道人影,她如芒刺在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在,他偷偷躲在那裏,看著浴池中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