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冬至，長虹北路的梧桐漸漸黃了葉子，一場風來雨來，葉子就一片一片往下落，襯得老街頗有古金陵之雅韻。
與這別致不一樣的是街道辦，老遠便能聽到那裏人聲鼎沸的，招聘會一場接著一場，忙得一群人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喂，你看這個出行方案怎麽樣？”薑小白從人群中擠出個腦袋，墊腳揚了揚策劃案。
“春風行動”為年底慣例招聘，麵向對象為外來務工人員，也就是農民工，主要在本市召開，赴外不多。俗話說，物以稀為貴，難得一次自然重要，薑小白因此熬了好幾晚做策劃。熬夜倒沒什麽，讓她煩惱的是又要跟陳墨搭檔，因為丁科長說她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才怪，明明是帶一男的才不安全好嗎？！
金保二期還沒忙完，陳墨得在走之前全部弄好，赴外前期主要由薑小白負責，陳墨配合把關。
他正踩著凳子查看電子屏幕，聽到這姑娘吃了火藥一樣的語氣，不免皺了皺眉：“去辦公室等我。”
薑小白聞言複又往回擠，一路鬢發散亂才回到辦公室，關上門拚命喝了兩口水，感歎這短短一段路簡直要人掉層皮。
歇當然是歇不了的，還得一家家對接單位、審核崗位，薑小白忙得焦頭爛額之時，一個臉上滿是風霜的中年女人探進辦公室詢問道：“請問，填求職表是在這裏嗎？”
求職表？薑小白渾身一繃，這不是前台的工作嗎？可人家眼巴巴在門口等著，她又不好趕人，隻好暫時放下手中的事接待起來。
外麵被擠到昏頭轉向的人一看這兒有戲趕緊也鑽進來，不出片刻小小的辦公室裏就擠滿了人，薑小白一邊給求職者指點一邊還得護著重要工作材料，生怕有個萬一弄丟了。
關鍵時刻大救星陳墨破門而入：“怎麽回事？”
聲音被淹沒在一派喧囂中。他巡視一圈，薑小白正滿頭大汗地在人群裏轉。他座位上，等等，他座位呢？定睛一瞧，那一坨人狀物體……我去啊！
我不生氣，不能生氣！但可以吼啊。
陳墨深呼吸一口氣，大聲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招聘會快結束了，有需求的趕緊過去。”
眾人齊刷刷看了他一眼，又齊刷刷繼續剛才的動作，壓根沒在理他的。
薑小白見狀不對，趕緊拉住瀕臨暴走的陳墨，用眼神示意他消消氣。
“前台來了一批新單位在抄資料！”陳墨繼續吼，“大家有簡曆的可以送過去看看。”
眾人尋思著填資料什麽時候都行，好單位可難求，於是“呼啦”一聲又作鳥獸散。
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隻剩薑小白跟陳墨麵麵相覷。
“你就這麽喜歡做爛好人嗎？”陳墨怒氣衝衝地丟下一句，心疼地收拾他狼藉的桌椅。
他的限量版球鞋，他的鍍金鋼筆，他的勒布朗簽名，最主要的是他的保密文件！還好都沒事，不然他會扒了陸雲一層皮，薑小白也得扒半層。
“你怎麽知道？”陳墨話裏有話，薑小白一下就明了他指的是什麽，但很好奇他怎麽看出來的。
“這還用猜嗎？”
就業辦共有三種供求對接方式：招聘會、抄資料、貼櫥窗。
第一種就是在大廳召開招聘活動，給用人單位和求職者提供平台，讓雙方進行麵試對接；第二種是求職者將自己的簡曆信息留在前台存檔，以供企業前來查閱；第三種是用人單位在大廳櫥窗貼上招聘需求，以供求職者自主聯係企業。
由於街道辦優質青年人才奇缺，薑小白和陳墨一來就被安排了難度高的工作，除了參與招聘會的牽頭之外，抄資料跟貼櫥窗都由前台負責。這項工作說難不難，就是人多的時候比較辛苦。沒對比的時候，陸雲還能安然泰之，可薑小白跟陳墨一來，她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了。
“可人家拿那麽點兒工資，家裏負擔又重，我……”薑小白知道陸雲委屈，在單位這麽多年都遊離在外，她一來就是編製內的，工資轉正後也比她高，陸雲有想法能理解。
“工資低可以走，負擔重不關你的事。”陳墨冷冷瞥了她一眼，“你覺得搶占了她的資源就一味讓著她？不是，她跟你根本就不一樣，如果隨隨便便進來的能跟苦讀十餘年過五關斬六將考進來的享受一樣的薪酬待遇，這才是不公平。”
更何況，他們做的工作，她陸雲能做嗎？
薑小白，收起你的聖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