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真的是一夜之間,天就變了。
關於疫情的傳聞,從12月底的“未發生明顯人傳人”到1月中旬的“不排除有限人傳人”,再到鍾南山院士的“人傳人”,不過短短20天的時間。
1月22日,離2020年的除夕還有兩天,本該是萬家團圓的日子,長虹路市場往年這時候早就熙熙攘攘地擠滿了置備年貨的人,今年卻清冷到連隻雀都羅不到。
疫情當前,大廳裏幾乎已經沒有了求職者,但街道辦並沒有接到放假的通知,依舊駐守。
櫃台前,陸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柳看著她護目鏡、口罩、帽子一應俱全,直感歎也太誇張了。陸雲瞟了一眼,誇張什麽,她工作服下麵還有防護服呢,好在西祠街道上有幾家外貿企業做防護服,否則市麵上根本買不到。
“你看看你,就戴個口罩,知不知道我們江蘇已經有確診的了?”陸雲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小柳。
據說是蘇州的一位男性,前兩天送到南京二院湯山院區,今天聽說確診了。
“已經夠不錯了,如果不是小白,我們口罩都不能戴。”下班時間到了,小柳將抽屜裏的珠子繼續拿出來串。
前台的工作形象至關重要,一開始沒有人敢提出戴口罩,是薑小白與領導申請才得到了首肯。領導本來就對薑小白頗有微詞,她還為了她們的安全出頭,小柳很是心懷感激。
小柳若有所指:“她挺好的。”
陸雲撇了撇嘴,卻沒說什麽,脫下工作服準備回家,正好看見薑小白低著頭從大廳跑了出去。陸雲依稀覺得這姑娘沒以前那股冒失勁兒了,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薑小白當然不知道別人在討論她,這次是接了母上大人的通知,去車站附近見人的。
早在兩天前,1月20號時,薑媽媽便開始發愁女兒怎麽回家。孩子第一年工作,夫妻倆不放心,哪怕疫情爆發也勒令必須回去過年。雖說南京到揚州的交通暫未停擺,但薑媽媽怕汽車站人多口雜,便托熟人找了專車捎薑小白。
出於安全考慮,薑小白沒有坐公交,而是叫了輛網約車。
頂著凜冽的寒風好不容易在水西門大街等到司機,上車後薑小白偷偷瞧了對方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好在偷看她,兩人均愣了愣,隔著口罩也能感覺到彼此的尷尬和防備。待坐好後,一路上誰都沒說話,隻有風聲透過半開的車窗“呼呼”地漏進來,薑小白凍得直發抖也沒提關窗。
忽然,鼻子一陣酸爽——“啊嚏”。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下一秒,車外的風景飛也似的往後倒退。
車窗開得更大了,又是連著幾個噴嚏,到了目的地,司機連揮帶趕地將薑小白攆了下來,躲瘟神似的一溜煙將車開跑了。
“師傅,錢……”
打車平台的賬單半晌都沒發過來,最後薑小白發了好幾個消息提醒才成功付了錢。
四處轉了圈,街道上也是空落落的,臨街小吃店均大門緊閉,薑小白歎了口氣,拿出手機打開導航往專車接待處走,繞過東站居然發現門口烏泱泱擠了十幾個人,幾個保安急得要死,揮舞著PC棍讓眾人不要聚集,聚集也沒用。
“去湖南的車怎麽沒了?”
“江西的車也停了嗎?”
“俺老婆孩子還在家等著俺呢,這可咋辦啊?”
走得近了些才發現這些人穿著單薄的棉襖,有的頭上還戴著安全帽,一看便是外來務工人員。
“師傅,您好,請問這是怎麽了?”薑小白拉過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保安問。
保安師傅戴著一層薄薄的棉口罩,薑小白正好身上多帶了一張備用的醫用口罩,掏出來遞過去,保安師傅趕緊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有呢,小姑娘,你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