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曾經的青春尖銳的背影 第11章 李小石的童年記憶

當年李小石是怎麽被他師傅訓練的呢?

李小石明白,在自己的當年,心裏可不承認這是師傅對他的寵愛有加的嗬護訓練,簡直就是他媽的非人折磨他。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李小石就感覺他的那個退伍兵出身,武功好的不行不行的師傅對他橫豎看不順眼了,總是在各種時候想著法子來折騰收拾他了。

開始他以為這個可惡的家夥也是因為聽見了他曾經那個用磚頭拍別人腦袋的光輝記憶或者是那個被他打成了殘廢的家夥的什麽親戚故意來折騰報複他的所以才變著法子收拾自己的。

但李小石骨子裏的那股強勁就是不求饒也不反抗,再怎麽難受他也決不半途放棄,總是咬牙挺了下來。

每天的早上五點,他就要穿上自己那一雙心愛的白球鞋,在腿上紮上那家夥給他做的沙袋出去到院子裏練習長跑。

李小石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在那年冬季的某一個早晨。

那時候他才6歲半,當他被師傅拎著耳朵從**抓起來推開宿舍門的時候,院子外的天與地之間還是一片慘淡的黑與白。

呼嘯的北風雜夾著鵝毛大的雪花狠狠砸過來,剛才還在被窩中存留的熱氣似乎瞬間就被這凜冽的寒風大雪卷走了一大半。

他立即渾身就抑製不住的顫栗了起來。

其實不用說他那時才是一個6歲多的孩子,估計任何人麵對這種情況,都會忍不住象觸電一樣發抖篩糠的,那種牙齒打架的聲音,聽起來就象是將一把沙子灑到了鐵鍋裏,然後用一把大鐵鍋鏟子在鐵鍋上來回的刮沙給人的感覺一樣,硬硬的,寒磣磣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那種怵人的感覺。

李小石全身瑟縮的退回到溫暖的宿舍房間,他望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師傅,小心的道:“師傅,外麵下很大的雪啊。”

“我知道外麵下著大雪還吹著狂風,你也很冷,我也知道外麵很黑,你心裏十分害怕,但是你絕對不能退回來!你必須要用力的跑,直到你跑得渾身發熱,你要拚命的喊,直到你不再喊的時候!”

那個退伍兵毫無通融的指著黑漆漆的門外,厲聲叫道:“你不是很凶的嗎?不是很小就能用磚頭拍人腦袋的嗎?所以你不能害怕,更不能退縮,因為風是現在欺負你的敵人,雪是現在欺負你的敵人,懦弱更是你性格的敵人!他們都要想把你嚇死,你必須要象當年你憤怒的抓起磚頭拍人腦袋的那樣用你的憤怒――對我這麽可惡折騰你的憤怒去完成你今天的訓練,直到你完成了所有的任務才能回到這個宿舍!”

為什麽師傅當年要那麽狠心的逼著自己這麽的訓練?

為什麽師傅當年不對其他的那些孩子一樣的這麽要求?

為什麽師傅當年非要每天早上5點就要把自己從**抓起,逼著自己一個人圍著整個那個操場練習永無休止的長跑?

當時李小石真的不明白!

打死他都無法想明白。

你說那家夥是報複討厭他當年的那股狠勁吧,但每次訓練完成後這家夥簡直比李小石的父親對他還要親切還要慈愛的進行按摩什麽的。

那個漆黑寒冷的暴風雪的早晨,才6歲半的李小石偷偷瞄了一眼漆黑的房門後麵的師傅,委屈無比的戰栗著拋出了溫暖的宿舍,跑進了漫天肆虐的大雪中。

他不得不去。

因為他知道那可惡的退伍兵師傅的手裏肯定會有一根酒杯粗細用黃瑾樹做的擀麵杖。

在這個學校裏,這個退伍兵的話簡直比所有孩子的爹娘說出來的話更有效用。

無論是何時,他說出來的話就是命令,所有的人都必須按照他說的那樣去迅速做好,否則那根又粗又重的擀麵杖就會毫不留情的落到他們每個人的屁股上。

最後的結果永遠都是,每個人都還得老老實實的按照他說的那樣去執行命令達到他要求的那樣!

所以那個早晨,6歲半的李小石滿含著無盡無止的委屈,憤怒,悲傷,咬著牙硬著頭皮衝出了宿舍門,開始了他刻骨銘心,記憶猶新的長跑訓練。

他一路跑,含著一路的委屈。

他一路跑,夾著一路的怨恨。

他一路跑,一路偷偷的狠狠的詛咒。

他一路跑過的空中和周圍,是寒冷的風。

是寒冷的雪。

是寒冷的看不到底的夜的黑。

好大的雪!

好猛的風!

好冷的天!

好硬的空氣!

好難受的呼吸!

好無情的退伍兵!

真的真的真的好冷!

北風如刀!

飛雪似箭!

寒冷似錘!

委屈的眼淚從李小石眼睛裏不斷流出來,那些大顆的晶瑩的滾燙的眼淚順著他的稚氣的臉頰不斷向下飛濺,四處灑落到他單薄的外衣上,很快就被凍成堅硬的一片。

呼嘯的寒風吹在他的身上,就像鋒銳的刀子狠狠的刮著他的骨頭一樣,深深的痛到了他小小的心裏。

他必須把自己的雙手放進雙腋下,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手指不至於痛得那麽疼,可是他的耳朵卻沒有辦法遮擋,很快他就覺得他的耳朵似乎要掉了一樣失去了感覺。

最令他心裏產生一種難言恐懼的是,放眼望去,整個學校的大院都融入在深黑看不到底的深淵與沉默中。

學校外的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連平日那幾隻野狗都害怕這嚴寒的冷不知道躲到了哪裏,連哀號都懶得發出來。

他孤獨的寂寞的害怕的委屈的在漫空肆虐的雪地裏奔跑,雪花在空中在他的身邊不斷飄舞飛揚。

透過學校院牆望出去,在鎮政府大樓頂上的那盞電燈是唯一亮著的,這給李小石當時多少有一絲溫暖的感覺。

可是在這麽大的雪夜裏,那燈雖然還在散發出光芒,但是在北風呼嘯飛雪連天的世界中,它發出的那點燈光卻顯得是那麽的弱小,隻能覆蓋狹窄的一片區域,根本就照亮不了李小石跑步的這個漆黑的院子。

在那唯一的燈光中,李小石似乎隱隱的可以望見多年以前他媽媽那溫暖的慈祥的臉!

眼淚、汗水,還有鼻涕很快布滿了李小石的整張臉。

他從路旁抓起一把雪狠狠擦到自己臉上,冰涼刺骨的感覺中帶著一絲微熱的刺痛,李小石攤開手掌,在一片白色中摻雜了鮮豔的紅色,在這片紅色的中心,是一枚不知道誰丟在路旁的鐵釘!

“啊……”

在黑暗中,在這個被風雪覆蓋的操場上,猛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雖然稚嫩卻充滿暴戾氣息的粗野狂嗥。

李小石不知道,在他滿含仇恨和委屈的奔跑中,他的師傅,那個外地來的退伍兵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他的身影一秒鍾。

在李小石委屈悲憤的嚎叫中,這個在李小石麵前永遠冷著一張臉看不出喜怒哀樂的退伍兵的臉上,此時卻嘩嘩的流淌出了和李小石一樣的滾燙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