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醫院,已經是晚上。手術室的燈還亮著,穆雲的傷勢輕一些,正在另外一個病房躺著。鄭啟楓算了算時間,自他接到車禍的消息,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他沉默地坐在等候室,臉色比來時更加蒼白。雙手合十將目光聚焦在手術室的木門上,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麽重要的事情,眉頭緊緊擰著。俊朗的容顏在此刻卻蘊含肅殺之意。
像是下了一個決心一般,他轉身走到了穆雲的病房,看他閉眼躺在**假寐,推開房門,進來之後又上了鎖。
“姐夫是來向我發難的嗎?”穆雲睜開眼,瞥他,笑不見底。
鄭啟楓眯了眯眼睛,笑了一聲,這笑像是嘲諷,又像是自嘲,“也不知道你叫我這聲姐夫的時候,到底是有多想要將我千刀萬剮。”
穆雲垂了眼,昏暗的燈光下,他身上的傷疤若隱若現,一些還未來得及擦幹的血跡仍然纏繞在他每一寸看得見的肌膚上。好一會兒,他才側頭認真看他,“姐夫,總是以惡度人,是生活在怎樣可悲的世界裏呢?”
眼前的少年……不,已經不是少年,是一個渾身散發著讓人極為不舒服的侵略氣息的男人,早已預備好了一切,就連現在他說話時語氣裏的質疑,都用了精準的情緒與分毫不差的疑問的眼神。
這樣完美,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我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將所有事情都布置得一絲不差,連受傷都是這樣恰到好處。”
鄭啟楓從來都是以靜製動的好手,無論是商場還是生活,他從來都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隻要是他想保護的人,別人就一步都別想靠近。但對於穆傾熙,他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蔚藍說的話又閃現在腦子裏,一遍遍回放著,始終停不下來。
“人一旦軟弱無能起來,便會去責怪他人而不去反省自己。你有空來懷疑我,怎麽不去查查製造
這起事故的到底是誰?我想,鄭夫人這個頭銜,也給姐姐帶來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煩吧?有些人就是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可怕的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出現,又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穆雲說著,轉頭看向了窗外,那雙眼睛真是跟穆傾熙極為相像,卻從未出現過像她那樣的光澤。那種名為希望的東西,似乎早已在他生命的某個時刻消失殆盡。他平靜地呼吸著,近乎靜止,蒼白的月光好似就要穿透他的身體,將那具不知道是否有心髒存在的身體穿透。
鄭啟楓不理會他說的話,隻是一步步走向他,“你回來的原因你自己心知肚明,如果你亮出刀鋒,並且對向穆傾熙。後果自負。”
他的語氣冷得就像冬天的雪水,隻稍風一吹,便可結冰。
鄭啟楓伸手扶在病床的欄杆上,月光恰巧隻照在他的身體,將他的臉完完全全的遮蓋在黑暗裏。穆雲感覺到那雙有力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赤條條的,滿含敵意與殺意。
這樣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而卻隻是攥緊了在被子裏的手,感受著冷汗不斷滲出手心。
他終於知道雲夢說的可怕的人,到底有多可怕了。
鄭啟楓輕掃了他一眼,最終冷笑出聲,轉身離去。一直到房門被關上,穆雲這才得以轉身,警報解除。他起身來,而他隻要一動,便會有無盡的痛感傳入身體。身上還未愈合的傷疤正以他忍受不了的速度撕裂。
他不禁想著,如果這樣也算痛的話,那麽其餘的痛症呢?是否更加劇烈且現實?而最為疼痛的,不是身體上的傷口,而是誅心……
鄭啟楓繼續在等候室坐著,林卓站在他身旁,一臉肅穆。
“鄭總,那花……還送嗎?”林卓問得小心翼翼。
鄭啟楓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那一直亮紅的燈。
林卓微微歎了口氣,什
麽都沒有說,正要發短信取消,鄭啟楓卻忽然伸手摁住他的手,“送。”
“是。”頓了頓,“您前幾天您在店裏訂花的時候,那店員知道您是定給夫人的,便開始八卦。現在網上這些消息都傳得沸沸揚揚的。”
“還用我教你麽?”鄭啟楓的聲音透著明顯的不耐煩。
聘用林卓已經有六年,在這期間他從來都不曾發過脾氣罵過他。林卓也向來兢兢業業不等總裁吩咐就會把事情辦好。但在穆傾熙這件事情上,他卻馬虎不得,需要知會意思之後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確認,才會去辦。
而關於八卦這件事情,鄭啟楓都控製在一個微妙的階段。會給那些八卦記者們一絲絲的線索,但又不會完全斷完,會讓狗仔拍到他們一起出行的照片,卻不會透露任何信息。
在外界看來,他們是謎一樣的存在。特別是關於穆傾熙身世這一點,完全是一片空白,誰都查不到任何線索。
“叫蔚藍過來,”鄭啟楓想了想,又道,“說有要緊事。”
蔚藍一聽說鄭啟楓有要緊事,就立馬丟下妹子趕了過來。印象中,鄭啟楓好像還真沒要緊事。結果地點是在醫院,還是助理給打的電話,還以為是鄭啟楓自己出了什麽事,他立馬就哼哧哼哧的過來了。
見到鄭啟楓好好的站在這裏,蔚藍有些傻眼,“什麽事啊?我這……”
“如果以穆傾熙的身體,她流產了,還能……”鄭啟楓沒有再說下去,等候室裏一片死寂,蔚藍看著他冷靜的麵容有些扭曲,垂了手,坐在椅子上沉默著。
“還能堅持多久。”鄭啟楓說完這話,雙眼似是染上一層淺淡的疲憊。
蔚藍咬牙,覺得心裏有些難受。他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平靜說道,“阿楓,你……”
“回答我!”鄭啟楓的聲音近乎低吼,眼中爬滿血絲,猩紅蔓延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