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得懂？”源勝卿問剛剛救了他的人。

“我當然聽得懂。”那人說道。

源勝卿高興地說道：“太好了，那看來你也是明國人了。”

可那人臉上卻絲毫沒有遇到“老鄉”的喜悅：“我不是明國人。”

不是——

“我是唐人。”說了這四個字，那人轉身便要走。

糖人？“哎，等等，您別走啊！”源勝卿追了上去，跑到那人前麵，說道：“您好歹告訴我一下您叫什麽吧？”其實他差點說成讓他舔舔看甜不甜。

那人嘴唇翕動，說出了他的名字：“於天舜。”

於天舜，武周天授元年（公元690年）生人，江湖上稱之為“邪刀神目”，後來開元年間東渡扶桑，再也沒有關於他的消息。

原來是這個“唐人”，源勝卿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於天舜緩緩拔出刀來，源勝卿嚇得後退了幾步。

“看。”

源勝卿看見刀身上的銘文，是八個漢字：舜宗聖道天神一斬。另一麵上又有幾個漢字：開元八年棠溪。

天神斬，開元八年。源勝卿終於明白，他眼前的是貨真價實的倭刀鼻祖，已經失傳的棠溪天神斬刀。貨是真貨，但是對於站在麵前的人，他還是很懷疑，於是問道：“你如果真的是唐人，怎麽可能活這麽久？”

於天舜邊走邊說道：“當年奇遇實在不可思議，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

卻說開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遣唐使多治比廣成回國，於天舜作為“劍豪”隨艦隊一同前往日本，在旅途中學會了倭人語以及日本人的風俗習慣。到了日本之後，他便定居在了京都的一所豪宅裏，按照天神斬的形製讓工匠們鑄造武士刀，還教習刀法。

後來有一次天皇喊於天舜到他家喝茶，給他展示了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鏡，於天舜對著鏡子這麽一照，看見嘴唇下麵有個痘痘，就用手去擠，等到擠完了，感覺自己的臉變年輕了。他剛想向天皇稱奇，

卻發現周圍已是滄海桑田。再回頭看鏡子，八咫鏡早已消失不見。他出來向人打聽，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八百多年後的九州薩摩國，而且此時中原已經改朝換代了好幾次，現在叫明國了。

“好神奇啊……”源勝卿聽得幾乎呆住了。

於天舜說完了又要走，可他剛邁出步子，心裏思量了一番：自己照個鏡子就照了幾百年，還從京都“飛”到了九州，到了九州才不到一天，就遇上了這個幾百年後的老鄉，想必是有什麽神秘的力量在冥冥之中安排著這一切，或許自己將要和這個明國人發生什麽交集。於是他便問道：“你還沒說你叫什麽呢，來這裏做什麽？”

“我叫源勝卿，我來這裏是秉承著家君的囑托，來這裏成為倭國首富，收集資源，運回大明的！”源勝卿睜著認真的大眼睛說道。

於天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倭國是窮，但就憑你這傻冒樣子還首富？毛頭小子做什麽春夢呢？

“心有其誌，尚可一搏，心無其誌，雖搏無功。”

於天舜不再笑了，他隱隱感覺眼前的這個小夥子有著一股敢往前衝的愣勁，說不準能幹出個什麽大事情來。他衝源勝卿點了點頭。不過潑冷水也是必要的：“可你連倭人語都不會說，就算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源勝卿低頭沉吟半晌，說道：“那不如你教我？”

“我教你？”於天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包食宿嗎？”

在於天舜的建議下，源勝卿到知覽城的城下町裏找了個裁縫，做了套藍色布衣，買了雙綁腿草鞋，不得不說，這一套換上去，乍一看就跟沙雕一樣，簡直醜到爆。但是於天舜告訴他明國人的衣服和這裏人比起來實在有點豪華，出門在外容易被人搶劫，換上布衣能省去很多麻煩，源勝卿隻好照做了。

另外發型也需要改改。當源勝卿看見那些腦門上少了一塊似的傻缺發型的時候，簡直就要吐了出來，堅決不肯剃這些發型。他看到於天舜濃密的頭發和高聳的衝天辮，感覺還

是這樣比較帥，堅持整理成了這種發髻。於天舜想想也是，自己從八百多年前穿越過來，也搞不懂為什麽現在日本人喜歡剃那麽醜陋的發型。

其實在唐代的時候，日本的主流還是公家風雅，自從源平合戰武家崛起之後，大老粗們就掌控了話語權，沒事喜歡上戰場玩命，由於在戰爭搏殺中，頭發往往會因各種原因而散落，這時頭頂中前部的那些頭發便會遮住臉麵，擋住視線，影響戰鬥。於是便有武士將頭頂中前部的那些頭發剃除，這樣即便頭發在戰鬥中散落，也隻是披散於頭部兩側和後背，不會影響視野。由於其效果明顯，武士便紛紛效仿，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不成文的傳統。當然了，一般也就隻有武士會舍得剃成地中海，源勝卿目前作為平民，衝天辮還是比較合適的。

晚上，根本沒鬧明白現在倭國的政治環境的兩人在城下町的民宿裏過夜，對著源勝卿從書裏裁下來的地圖討論著計劃，地圖上甚至還標注了各個領國的產出經濟。既然要陰謀掠奪資源，那就必須要現打算好在哪裏開始，謀定而後動。

“這麽說來，你準備從哪裏開始呢？”於天舜問道。

源勝卿看著地圖說道：“依我看，肥前這塊地方最好，處於西邊一角，又有港口能和大明朝鮮交流，很適合用來起家。”

等聽完了，於天舜搖搖頭揮揮手，並不讚同。他說道：“偏安一隅，而且遠離近畿富饒城鎮，又沒什麽資源，頂多倒買倒賣貨物罷了，談不上收集資源。”

“此話怎講？”源勝卿沒想到被於天舜一口否決。

“你看，小小列島居然分成這麽多塊區域。倭國又不同中原那麽多開闊地帶，而是山地丘陵繁多、水流縱橫交錯，人力極為分散，百姓地域觀念很重，互相交流很少。既然要賺錢，就必須尋找一塊富庶之地，與富商大戶往來，待機而動。”

“那依你看，哪裏比較合適？”

於天舜，伸出食指指向了他選定的那塊地方——

尾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