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慚愧起來,是的,我除了換洗的衣服從衣櫥裏拿進拿出,真的沒有去想我以前的東西還在不在。我走進房間,將陸子堯輕輕置於搖籃,打開一個個櫥櫃的門,忍不住又要掉眼淚,媽媽的心思,最容易被忽略。不僅是我的各種書籍玩偶,連我紮頭發的各種頭繩媽媽都收藏著,我離開的時候,她是多麽想我,而我,卻說離開就離開了。
我跑出去,抱住媽媽,媽媽擦擦我的眼角,說:“我不知道你哪些東西是要的,哪些東西是不要的,所以就全部收起來,你說隻去一年,我想你回來還是要用的,誰知道這一去,你就一下子長大了!”
李教授趕緊打岔,問:“菠蘿呢?”
我趕緊去拿給他。
李教授捧著那個用紙幣疊成的菠蘿,滿眼驚豔,他低聲懇求:“小容,把這個送給我吧?”
“好!”我怎麽能拒絕,這是媽媽做的,雖然不值錢,但是,如今到哪裏去找一百張一分錢的紙幣?我在國內的時候,根本就沒看見,別說紙幣,連一分錢的硬幣都少有。
李教授如獲至寶,小心的捧著那個菠蘿不知道放哪裏去了,媽媽紅著臉,我悄聲問媽媽:“你是不是從來沒送過禮物給叔叔?”
媽媽搖頭:“不是啊,我也常給他買東西的!”
“那就是沒有給他親手做過禮物?”
“我不經常給他做飯嘛!”
“小容,你來拆你的禮物,看看我跟媽媽給你買了什麽?”李教授已經從他的書房出來。
我故意問:“媽媽,不是《三國演義》吧!”我還記得有一次我過生日,媽媽送了一本厚厚的《三國演義》,我捧著書哭了一晚上。
媽媽笑著推了我一下,我已經拆開包裝,包裝盒很小,會是什麽呢?不會是首飾吧?看著李教授和媽媽期待的眼神,我隻好說我很喜歡。因為禮物是一個鑲鑽的蝴蝶發夾,我不知道媽媽怎麽還把我當成小孩,因為我小時候曾經很想要一個漂亮的蝴蝶發夾,因為價格有點高,媽媽沒舍得,她就這麽念念不忘。
眼前的這枚發夾很精致,兩邊的翅膀上各有六顆大小不一的紫鑽,中間還有一顆大的,眼睛處有兩顆小的。總共九顆。這發夾我能帶出去嗎,這不是招著劫匪和小偷嗎?還有,我現在怎麽還會幼稚到在頭發上別個發夾呢?
李教授卻說:“這個很適合你氣質,小容,你去參見晚宴的時候可以使你更加迷人!”
我隻能說謝謝!
聖誕過後不久就是中國的農曆春節,媽媽和李教授要去跟家人團聚,媽媽讓我一起去,我不想去,媽媽又擔心我一個人在家會孤單,我說:“我怎麽會是一個人,不還有子堯嗎?”
媽媽還是遲疑,大概在媽媽眼裏,自己的孩子永遠最重要。但是,要跟她一起過下半輩子的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不是我,我讓她趕緊跟李教授走,保證我在家一定沒事,我問她:“你擔心什麽呢?我自己會做飯,會打掃,洗衣服有洗衣機,有什麽家務我不會做的?你又去不了幾天,別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國不也好好的!”
“你回去有王梓和陸堯嘛!”
“叔叔,你趕緊帶媽媽離開,再囉嗦我可受不了了!”
在這裏又沒有過節的喜慶,因為沒有華人區,所以,春節就是普通的一天。王梓告訴我他和卓玨去鄉下爺爺那裏了,我明白,他們每年如此。
家裏就剩下我和陸子堯,阿飛也不來串門了,因為他給媽媽做了一個月零工,雖然是他爸爸的懲罰,但是媽媽還是給了他一筆工錢,他拿著錢不知道跑哪裏旅遊去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我安靜的早些起來,給自己做好早飯,陸子堯醒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事情都做好,陸子堯已經可以添加輔食,但是母乳也沒斷。我給陸子堯喂著剛燉的牛奶雞蛋羹,聽得外麵門鈴響,以為是送報紙或者送牛奶的,抱著陸子堯去看,卻發現舒競風塵仆仆站在門口。我驚得說不出話來,舒競咧嘴:“於容,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傻傻站著。
“怎麽,不方便讓我進去嗎?”
我恍然大悟,趕緊讓他進來。跟在他後麵往裏走,悄悄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很疼,我確定不是做夢!
“你怎麽來了?”
“王梓說,你一個人在家!”
“有沒有吃早飯?”
“沒有!”
他倒是很誠實,幸好我準備的食材多,給他下了一碗麵條,放了兩個雞蛋。舒競大概是餓了,吃得很香。
“這次你會在這裏多長時間?”
“兩天!”
我真怕他說“我隻有兩個小時!”兩天!我很雀躍!
舒競從我手裏接過陸子堯,驚呼:“這麽大了!”
他把陸子堯高高舉過頭頂,陸子堯樂得什麽似的,咯咯咯笑個不停。我收拾完桌上的碗盤,問:“準備怎麽度過這兩天?”
“聽你安排!”
聽我安排,我還真犯難,總不能就倆人在家裏枯坐吧,最終我決定帶舒競去附近逛逛。舒競沒有拒絕,他真的隻是聽從我的安排。我們去附近的公園散步,舒競一直抱著陸子堯,陸子堯跟他一點不見外,他特別喜歡舒競把他高高舉起,大概俯視的角度看到的東西讓他覺得新奇吧!
我很想挽著舒競的胳膊,卻始終沒有那樣去做,隻是默默跟著他的步伐,他逗逗陸子堯,不時轉頭看我一眼。中午,我們在外麵吃了一點東西,我不想再走路,就提議去看電影。
舒競同意,但是陸子堯不喜歡,他依偎在舒競的懷裏睡著午覺,睡得又香又甜。舒競給我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我想起我們第一次看電影,爆米花散落到舒競身上,我伸手就去抓的情形,有些臉紅。舒競卻似乎沒有什麽感覺,又去買了一些飲料,聽著他熟練的跟營業員說話,我才發現原來舒競的英文也很好!
看見我眼裏的疑問,舒競解釋:“原來也沒這麽好,但是我怕你不回去,所以就下了工夫學習,如果你不回去,我就過來!”
我掩住嘴,舒競出色不僅是因為聰明,而是他的準備工作總是做的很足。電影放的是些什麽我根本沒看進去,有一搭沒一搭的看幾眼,舒競卻說片子拍得還不錯。出了電影院,陸子堯也已經醒了,我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舒競怎麽不需要倒時差呢?
舒競說他睡眠一向好,在飛機上他基本上一直在睡覺,所以一點也不累。
陸子堯醒了後,開始有意識的將胳膊舉起,意圖十分明顯,他要舒競舉起他。
舒競舉起他竟然向空中拋去,我嚇得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可是舒競又穩穩地接住了陸子堯,陸子堯興奮得口水直流,滴在了舒競的臉上,我正想拿紙巾給他擦,他卻毫不在意的伸出袖子隨手一擦,我看得目瞪口呆,這不是幼稚園的孩子才會做的動作嗎?
陸子堯似乎十分喜歡被舒競當個“球”扔向空中,簡直停不下來,我做了碗飯,他們倆就一直在那拋“球”玩。
我把晚餐端上桌,陸子堯還意猶未盡,舒競就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扶著他,一手吃晚飯,我則端著特別為陸子堯做得米糊喂他,陸子堯吃相有點差,小手抓住舒競的頭發,舒競的一頭黑發被他抓得像鳥窩一樣。
還不止這些,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喜歡舒競,可能因為平時沒有人陪他這麽激烈的玩耍,陸子堯嘴裏流出的米糊都滴到了舒競的頭發上,我想抱他下來,他卻死活揪住舒競的頭發。
舒競讓我就這麽喂,反正米糊一洗就洗掉了,沒什麽可介意的。
是的,我知道對一個這麽小的嬰兒沒什麽可介意的,可是,如果是陸堯,我當然不需要覺得不好,但是,舒競沒有這個責任!
陸子堯可能是因為玩得高興,吃得比平時要多一些,我想抱他下來讓舒競好好吃晚飯,舒競讓我坐下趕緊吃,不然都涼了。我坐在舒競對麵,心不在焉的吃著,陸子堯卻不甘於被忽視,一直對著我咿咿呀呀個不停,我隻好一會兒躲到桌子左邊,一會兒躲到桌子右邊,沒有辦法,孩子就是喜歡這種簡單到讓大人受不了的遊戲。
好不容易吃完晚飯,我準備帶陸子堯去洗澡,可陸子堯在舒競的脖子上騎出癮來了,不肯下來,舒競讓我去收拾,他去給陸子堯洗澡。我收拾完出來,隻聽見衛生間傳來陸子堯的笑聲,想推門進去,又停住了,因為舒競也有可能在洗澡。
我靜靜的在沙發上等他們,半天,倆人才從衛生間出來,舒競裹著浴巾,我才想起他沒有浴袍,我拿了自己的浴袍給他,舒競低聲問:“我能穿得進去?”
“試試看吧!”我認為我的浴袍很大。
我抱過陸子堯,舒競去換浴袍。我沒等舒競出來就帶著陸子堯去睡覺,陸子堯大概玩累了,躺倒**就睡著了。我出去看舒競,舒競正十分尷尬的從衛生間出來,我一看,也忍不住笑了,我自認為自己的浴袍十分寬大,可是舒競的肩很寬,整個浴袍吊在身上,十分滑稽。我忍住笑,去媽媽房裏找李教授的浴袍。李教授要比舒競略高一些,但是舒競因為肩寬,倒也不長。
我給舒競去收拾了一間房間,他看著我,我向他道晚安。他的眼裏略有一點失望。
我趕緊轉身離開,回到陸子堯的身邊,我知道自己的心跳很快,也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
這是一個出乎預料的新年,我跟陸堯在一起的兩個新年,一個是在天堂,一個是在地獄,跟媽媽在一起的新年也沒有什麽心意思,媽媽除了曾經讓我用紅紙寫過幾次毛筆字,後來她自己也懶得做什麽,跟著人家後麵過起聖誕節了。
春節這個節的意義就是一家人團聚才有意思,還要大家一起過才有氣氛!
舒競大老遠飛過來,他的父母一定很失望,現在中國獨生子女多,如果舒競是獨生子女的話,那麽他的父母這個新年該是多麽孤單?我忽然有些恨自己的固執,如果我願意跟媽媽去李家不就沒事了,這樣舒競就不要來去奔波,還可以跟家人團聚!
舒競怎麽知道我是一個人在這裏的?一定又是王梓那個嘴巴!但是,我好像很感謝王梓的這次大嘴巴,看見舒競站在麽口的那一瞬間,我是有多想投入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