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裏芬難題告訴我們,人民幣匯率根本就不是全球經濟失衡的真實原因。為此我國應當主動出擊,把著重點放在盡快扭轉“代工生產”格局、提高人民幣兌美元的抗衡能力上來。
從美國逼迫人民幣升值的戰略意圖看,它們已經把這提高到維護美國霸權邏輯、通過運用力量工具來“修理”競爭對手的高度來認識,所以我國對此決不可掉以輕心,而是應當主動出擊、堅決維護國家主權。
因為從目前的國際形勢看,我國在全球金融和產業分工格局中依然處於弱勢地位,我國的出口企業最多還有5年到10年時間延續現在的“代工生產”、“委托生產”(OEM)格局。
如果在這個階段後,在產品設計和開發新品到控製銷售“渠道”這些環節中還不能掌握關鍵核心技術,而是僅僅滿足於直接生產產品的話,整個國家的工業將來就不會有什麽大的希望[注釋1]。
從這一點上看,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非常清楚,所以它們才需要通過逼迫人民幣升值來達到它們的目的。並且要提請注意的是,它們逼迫人民幣升值是非常講究“策略”的,我國決不要被它們的一時“放緩”或“暫停”所迷惑。
例如,就在2010年4月美國推遲公布人民幣匯率政策報告、我國國內許多人鬆了一口氣時,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勞倫斯·薩默斯無意中說的一句“推遲公布匯率政策報告的決定是正確的”,就很好地反映出這其中蘊含了太多的美國對自身利益的考慮在內。
話說回來,美國為什麽總喜歡拿其他國家的貨幣匯率來說事呢?實際上,這是美國運用國家力量(美元)來“修理”競爭對手的嫻熟招數。在過去,不但日本因為美國逼迫日元升值而吃了大虧,曾經不可一世的英鎊、曾經在歐洲肩負著貨幣複興希望的歐元以及我國的人民幣,都或明或暗地在一定程度上吃過匯率問題的虧。
歸納起來就是,當美國認為哪個國家對美國的全球霸權地位造成威脅時,它就會祭起匯率這根大棒。反過來,當這幾年人民幣匯率成為美國念念不忘的“問題”時,也就表明我國經濟在規模和影響上的急劇擴大已經讓美國感到擔憂了。如果美國不能有效幹擾我國經濟的發展步伐,人民幣將來極有可能會動搖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
美國人是這樣想的,那麽作為我國來說就有必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問題:為了遏製美國的這種遏製,人民幣匯率決不能聽從美國的調子行事,不管美國及西方國家逼迫人民幣升值的理由是多麽“充足”和“冠冕堂皇”,從本質上看,“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如果一定要達成一致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要要求對方用條件來交換。
從這個角度看,原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不能成立的。例如說人民幣匯率問題影響到了“全球經濟失衡”,實際上隻是一個“特裏芬難題”,和由於人民幣匯率過低而引發中美貿易順差沒有必然聯係。
所謂“特裏芬難題”,是指1960年美國經濟學家羅伯特·特裏芬(Robert Triffin)在他的《黃金與美元危機》一書中發現的這樣一對矛盾:“由於美元與黃金掛鉤,而其他國家的貨幣與美元掛鉤,美元雖然因此而取得了國際核心貨幣的地位,但是各國為了發展國際貿易,必須用美元作為結算與儲備貨幣,這樣就會導致流出美國的貨幣在海外不斷積澱,對美國來說就會發生長期貿易逆差;而美元作為國際貨幣核心的前提是必須保持美元幣值穩定與堅挺,這又要求美國必須是一個長期貿易順差國。這兩個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個悖論。”[注釋2]
羅伯特·特裏芬認為,這對內在矛盾是布雷頓森林體係中存在的並且是它自身無法克服的。正因如此,這才導致了布雷頓森林體係的不穩定性和1971年它的最終垮台,直到今天這個難題也沒有找到答案,實際上也不會有正確答案。
特裏芬難題的實質意義在於:依靠主權國家的貨幣來充當國際清償能力的貨幣體係,不管這種貨幣能不能換取黃金,也不管這是一個國家的貨幣還是幾個國家的貨幣,不管這幾種貨幣是以一國貨幣為主還是幾國貨幣權數相同,最終都必然會走向崩潰。
既然如此,美國會不知道嗎?不可能,唯一的解釋就是它們把人民幣匯率問題當作政治問題來看待。
從中也容易看出,美國雖然一再叫嚷美中貿易逆差,卻從來就不敢公布由於我國物美價廉的出口商品對美國消費者帶來了多大的福利效應,而是每當經濟狀態不好時才會拿人民幣匯率問題當替罪羊。
現在的問題是,我國在全球金融和產業分工中的這種弱勢地位什麽時候才能得到改變呢?如果這種地位得不到根本扭轉,人民幣匯率就會一直被當作一個“問題”提出來。
雖然到了我國在全球金融和產業分工中形成有利地位的那一天,有可能仍然無法撼動美元作為全球主要貨幣、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依然是事實上的“全球”中央銀行的事實,但人民幣至少能夠在影響美國貨幣政策方麵發揮一些作用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美國僅僅通過發行美元每年就可以獲得大約250億美元的鑄幣稅收益,並且還能在此基礎上時不時地通過調整美元利率來轉嫁經濟負擔。
相比我國現在呢,我國雖然擁有大量的外匯儲備,卻既不能在國際市場上購買大宗商品,又不能兼並美國的優質企業,隻能用來購買美國的國債和其他美元債券,獲取每年不到4%的利息收入,還要背負著導致“全球經濟失衡”的罵名。
就好比辛辛苦苦的打工者年終賺了幾個錢,沒有其它任何投資方式,隻能存在銀行裏拿利息;而這些可憐的利息,根本趕不上每年的通貨膨脹速度,隻能導致越來越貶值一樣。
從某種意義上說,整個中國的製造業大國地位實際上就決定了在出口貿易中我國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打工仔”。隻有改變這種國際分工,才能提高我國企業在全球產業增值分配中的所占比重。我國隻有在接下來的5年到10年中能夠下決心改變目前的這種“代工生產”局麵,才會擺脫在國際分工和全球金融領域中受人擺布的地位。
而在這個過程中,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是至關重要的。因為中美兩國目前仍然分屬不同的發展階段和產業分工地位,人民幣和美元根本無法抗衡。既然這樣,保持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相對穩定,就不乏是一種良策。
[注釋1]章玉貴:《做好自身功課,維護人民幣匯率主權》,2010年4月6日證券時報。下同。
[注釋2](美)羅伯特·特裏芬:《黃金與美元危機——自由兌換的未來》,商務印書館1997年12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