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國師來了,燕瑰猛地抬頭,她雖然不記得國師的臉,可小冊子上的東西早就背的滾瓜爛熟。

那泛著漂亮的玫瑰金的手銬,細細的長腳鏈,一副胡子白花花的老變態形象,立馬躍然於腦海。

她往後退兩步,走到岑戈那一桌附近,這個曾經對她來說是非常可怕的夫子,與現在她而言,簡直滿滿都是安全感。

像岑夫子這般倔強剛直,又充滿煞氣的殺神,就算是碰上國師這樣的老變態,肯定也會挺身而出,救她這個弱小無助的長公主於危難之中吧。

畢竟她現在還是岑戈名義上的學生,不看皇帝爹的麵子,好歹也看看她這個師父的麵子。

伴隨著若有若無的仙樂,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的鮮花,老變態國師隆重登場。

燕瑰一看這張臉,怎麽看都覺得很熟悉,這白衣飄飄,玉冠束發,明明渾身上下就沒有什麽多餘的點綴物,可就是仙氣十足的青年,不就是前些日子被她偷窺的對象,也是她在山上碰到的那個年輕人。

對了,是她記錯了,現任國師本來就不是什麽鶴發雞皮的老人家,他是個隻比她大了十幾歲的老男人。

如今她這身子不過十六,對方也不超過三十,男子三十而立,某些成婚成的早的,在這個年紀都做了人家祖父。

但是國師過分高高在上,尋常的女子都難能見到他一麵,更別說嫁給國師,為他生兒育女。

按照傳聞的說法,國師通常都不會娶妻,一生的心血都奉獻給了老天爺,專注在他們畢生的事業之中。

誰敢拽國師入凡塵,無人敢做這種可能有損江山社稷的事。出了大事連皇帝都要寫罪己詔,所謂的天子,也一樣不敢得罪老天爺。

燕瑰記性不好,可生的耳聰目明,已經聽到有賓客在那裏竊竊私語:“國師怎麽會來?”

“上次長公主的及笄宴他也來了,莫不是長公主有慧根,他打算收長公主為徒?”

國師一心向道,從來都沒有子嗣傳承,衣缽也全都是傳給自己收的徒弟,隻看能力,不看血脈。雖然國師長得非常俊俏,但也隻有長公主在看到對方第一眼的時候,會注意到對方絕倫的容貌。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永遠都是對方代表的權勢和地位,其次是長生這些過於飄渺的事。

基本上沒有人敢多和國師對視,自然也沒有多少人會去大大咧咧的打量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聽到這些人的想法,燕瑰才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可能,國師是想收她為徒。曆朝曆代以來,國師基本上都不參與政事,也沒有哪個是出自皇室宗親,而且很巧合的,幾任國師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某方麵來說,這也保證了國師能夠獨立朝堂之外,不過為了某一個國的江山,卷入權力的爭鬥之中。但好像也沒有哪條規定,皇室宗親就不能擔任國師,更沒有誰說女子不能為國師的規矩。

燕瑰懷著看尊敬長輩的目光,崇敬地和姬止對視,對方好像愣了一下,然後對著她的方向露出一個格外動人的笑容。

燕瑰敢拿到她的項上人頭發誓:這種笑容絕對不是一個長輩看小輩的笑,太甜了,簡直就像是剛從蜂巢上刮下來的蜜糖,一大勺灌進來,甜的有些讓人齁嗓子,而且還有些火辣辣的。

再看一眼,對方從容入座,進入到裏麵最清幽的位置。她在當初算人口的時候,本來就做好了一些人會不來的準備,人可以不到,但是桌子一定要留夠。

國師府的這一準,特地隔了簾子,設了雅間,和她的父皇母後一桌挨得很近,都是可以彰顯地位的上座。

除了那傾城一笑,姬止對待其他人都是高高在上,超凡脫俗的態度,渾身冷若冰霜,拒人千裏之外。

錯覺,一定是她的錯覺,怎麽看國師都很正常。燕瑰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自己的腦袋裏都趕了出去。

一隻手伸出來扶了她一把,把燕瑰嚇了一跳。

對上視線之後,原來是她的岑夫子,後者今日似乎也特地換了一身衣服,不再總穿著一模一樣的朝服,而是換成了更為青蔥的顏色,五官都柔和了幾分,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要不是看他的手,燕瑰難以將這張有些過分年輕的臉和岑夫子聯係起來。畢竟岑戈留須,不是那種胡子拉碴一大把的長須,但下巴絕對會有一小撮青青胡茬,顯得非常成熟穩重。

她不確定的試探了一句:“岑夫子?”

年輕郎君抿著唇,額頭皺起的紋路還是記憶裏那般:“若是不勝酒力,就不要喝酒。”

還是熟悉的口吻,熟悉的味道,這樣她都沒有認錯,她可真是個天才。

燕瑰安了心,笑容有些得意:“我沒怎麽喝酒,就是國師突然造訪,有些驚喜。”

她頓了頓:“當然你能來,學生也很高興。”

岑戈望著這雙如同星辰的眼睛,不受控製的喉結滾動,他下意識的去蹭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卻隻觸碰到一片光潔。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做師父的在身份上總歸不那麽合適,他今日對著鏡子許久,到底還是把胡子剃得幹淨,還特地換了一身鮮亮些的衣服,雖然隻是從蒼青色改成了更為淺的月白色,依舊是樸素簡單款式,沒有花裏胡哨紋路的那種長袍。

他出來的時候在想,今天的他,和燕瑰站在一起,應該就不會像是父親和女兒了吧。

可是在和燕瑰說話的時候,他又不由得有些懊惱,這樣下去,長公主心中隻會當他是長輩,是師父。

因為不悅,岑戈唇抿得更直了,特別是在燕瑰轉身離開之後,他渾身散發的冷氣凍得好不容易有些緩和的氣氛再次僵硬起來。

和他坐在一桌的大臣大都是文人,紙上談兵容易,坐在這麽一尊煞神邊上,再好的菜都吃的沒胃口。

老學究深深歎氣,看來下次對長公主得更用心些,不然的話,再被她這麽折騰,他們這種老骨頭哪裏吃得消。

這一頓飯,別看客人們臉上都笑吟吟的,可一桌桌一句句,真是各有心思,別有盤算。

還有的女客往那些俊俏公子的身上撇,吃飯的做派倒是十分斯文。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雖然心有所思,麵上卻是十分矜持,隻想著真遇到合適的,想辦法回去讓自家娘親提親。

年輕男女眼波流轉,事後倒是真的促成幾對,但是這和燕瑰沒什麽關係,因為時間點一到,院子裏那些亂糟糟的客人都被她清了出去。

她是讓客人來暖屋的,又不是讓他們來相親的。吃飯的時候動作緩慢,走時候,和岑戈一桌的夫子,腿腳比誰都利索。

皇帝皇後是最先離開的,他們兩位不走,沒人敢出府。

他們這些地位崇高一些長輩先走,小貝更加不好意思留下來。

送走了這些賓客,留在府上的,就剩了幾個。

一個是國師,還有岑戈,剩下一對年輕男女,其中一個是謝離,另外一個是王至臻。

四個人都有話想要和燕瑰單獨說,身份還都是長公主府下人不好勸的,四個人湊成一桌,全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