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與機器的互動隻是一個白日夢,或者屬於那個人類被機器所掌控的極其可怕的未來的一部分,或者屬於人類消失於一個閃亮的思維之網的超驗未來的一部分。然而現在,這一科學幻想中的一部分作為通信、信息技術和國防工業相互交織的曆史結果,正在成為現實。有六項緊密相連的發展成果尤為引人注目,其中的任何一個都直接作用於空間結構,以圖生產出滿載機器智能的環境。第一,電腦計算的地圖正在發生改變。從擁有確定位置中心化的穩定實體開始,通過對無線的更廣泛應用和各種點對點的設備,電腦計算現在正在占據環境的各個角落,相應地,使用者也能夠更自由地移動。由於智能計算設備的安置已經沒有了嚴格的限製,因此,智能計算設備就可以成為日常環境的一部分,這是“普遍存在的”“彌漫的”或“無處不在的”智能計算設備。第二,智能計算設備將會變得越來越依賴於它所處的外界條件,這意味著機器設備在微型GPS接收器或無線電頻率識別芯片的協助下,變得對其位置更加敏感,對它們與使用者及與其他設備之間的距離了如指掌,因此,它們就能夠與這些使用者和設備進行互動和通信,並最終適應它們。換言之,被看作由各種設備組成的網絡計算機將能夠越來越適應環境。①第三,智能計算設備的時間也在改變。通過開放網絡入口,智能計算設備的環境將會持續保持下去。與使用者之間的互動總是觸手可及,不需要在使用之前打開、放開:“總是處於開放狀態,網絡將和我們的生活結構交織在一起。”②智能計算設備將變成一團持續的“雲霧狀”的存在。第四,智能計算設備正在改變。隨著具有“學習”能力的計算法和對使用者更加友善的界麵——“柔性”智能計算設備的出現,這些設備正在適應使用者,並被使用者進行重塑。它們將會逐漸形成對使用者的再度揣測,並成為影響他們下決定的機製的一部分。第五,計算將不再被當成一種首要任務,而成為許多不同實踐輔助性的部分,就像很多普通工具一樣。漸漸地,我們設想著使用者在進行計算的時候,可以同時進行其他事情。換言之,智能計算設備可以擴大而非獨占使用者的注意力,正如在可穿戴設備中:

與人工智能研究的普遍目的是在電腦中模擬人類的智能不同,可穿戴計算設備的目標是產生一種機器使其與人類協同合作,以幫助人類來完成他更為擅長的任務。可穿戴設備開始作為人類身心的真正延伸而發揮作用,而不僅僅被看成是一個與人類分離的實體。事實上,使用者將會像適應鞋子和服裝一樣來適應這些裝置,以至於沒有了它們,絕大多數人都會覺得不自在。③

第六,智能計算設備正變得越來越相互關聯。智能計算設備除了與使用者交流之外(通過如可穿戴設備等更優良的界麵),也越來越重視與其他設備的交流。因此,智能計算設備正變成一個通信係統,其中越來越多的通信是發生在設備與設備之間的。

第三代無線接收係統,如藍牙,推動了智能環境的興起。通過采用操作更為豐富和具體的新的嵌入式會話代理,這些係統使細節化和快速的互動成為可能。因此,使用者將逐漸沉浸於層疊的日益活躍的智能計算設備之中,並能通過一個“遨遊的網絡”激活自己的“私人網絡”。當然,向無處不在的智能計算設備的演進也不是沒有問題的,尤其是涉及隱私和控製方麵。結果,思維的天平正在轉向一種鬆散的網絡概念“局部智能”——私人領域的網絡將會在電腦計算力量的大背景下,允許人們選擇特殊層麵進行互動。①總之,智能計算設備正日漸湧向我們所處的環境,其結果是,我們開始看到“智能環境”的形成,在這個環境中日常生活的不同層麵和境遇正在各種軟件驅動設備的作用下向前推進。②諸如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的“會思考的事物”,施樂帕洛阿圖研究中心(Xerox PARC)的“無處不在的智能計算設備”,摩托羅拉的“數字DNA”和麻省理工學院人工智能實驗室的“氧氣項目”等各種項目都在促進這樣一個未來的到來——空間將變得“智能”,“將解決問題的方式嵌入我們周圍的事物中”③。到那時,幾乎所有組成這種日益施為性空間的客體也許都將擁有一些計算能力。例如,僅到目前為止,擁有計算能力的新的類型設備不僅被安裝進入電視和冰箱或者如汽車平台中,而且也進入織物中(因此也就進入服裝裏),進入日常家具中如桌子、沙發和床,以地毯和鞋的形式貼近地麵,等等(關於此方麵的問題有諸多雜誌,如《私人技術》(Personal Technologies))。

該領域的一些傑出人物,如羅德尼·布魯克斯④,正嚐試著取得更大的突破,努力讓自主行動的微型“機器人”在房屋、辦公室和花園周圍忙碌著去完成基本的、具體的任務。對他而言,“機器現在正在工業革命曾忽視的領域內變得獨立自主。機器正開始在過去200年內人們所熟悉的領域內做出判斷①”。這些雄心勃勃的企圖以行為的和進化論的機器人學的興起為前提,該學說使用生物學的類推法去生產能對環境進行適應互動的代理人。它通常或召喚以神經網絡為基礎的聯結主義的其中一種變化形式,或呼籲多種形式的嵌入式認知以產生越來越複雜的人種學。②

這些發展都孕育著空間在本質上的巨大變化。空間將裝載更多的信息,空間之間將關聯更加緊密,它們的反應將更加迅速,也將更理解使用者的需求。換言之,空間將更具施為性,也更能夠充分利用每一次相遇。於是,這些施為性的空間將逐漸成為那些做好互動準備的特定的“新潮的”使用者展現自身的平台。使用者們將被期待著去發展一些新的技術——那些能夠設定空間呈現方式的實用技巧。

因此,在這些變化發生之初,我們可以期待看到一些概念正在發生轉變,如距離、空間、時間,那些來不及完全實現新的表象和剛逝之物,以及那些被互動性的空間和暫時性的客體、事件引起的新的結構和界限:

如果計算機係統不僅可以廣泛延伸,且不可見,那麽,要想知道誰控製著誰,什麽與什麽相關聯,信息正流向何方,信息的使用情況,什麽被破除了,這些都是非常困難的(和一種行動對比,如走進一間屋子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③

這些變化的目的在於產生一種新的現象性,這一目的連同一些其他不同尋常的目的是在已故的弗朗西斯科·瓦雷拉(Francisco Varela)和其他同事的努力下,試圖對胡塞爾的先驗論做出現實主義的解讀。瓦雷拉想采用胡塞爾的現象學,因此產生一種可以“與自然科學所承認的財產相一致的”的現象學。①這個項目試圖表明:

“宏觀”層麵在現象學上突顯從根本上是圍繞著深層“微觀”過程的獨特性——具有質上的不連續性——而組織起來的。這些獨特性在現象學上占主導地位,並形構著事物本身。因此,它們表現了胡塞爾所謂“非精確的現象學本質”,這些本質是與傳統的基本物質不相關的,它們的確為我們——以定性的宏觀物理學複雜係統的假設為基礎,而不再依賴微觀物理學的基礎係統——提供了一個可行的物理性解釋。②

這種新的現象性核心是對“意識”的重新定義,它是“人類的”交流能力、記憶能力的不斷改善以及隨著智能環境的出現所達到的協作範圍不斷擴大的結果。這種重新定義同時引起人類感知內容和方式的變化。也就是說,潛在性從根本上發生了變化。一種基於全新的關鍵技術的“信息生態學”③正在形成中。這些技術可以被看成是一種進化的適應性,以及“作為此種適應性的結果,一個活著的有機體的感知和行為是與它所處的客觀環境質的發展水平相和諧的:各種形式、質量(顏色、結構),等等,這些對於它而言是有著本質上的重要性的”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