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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利刃生生插/入**的聲音。
成舟低下頭,眼睜睜地看著一隻烏黑利爪從中年男子的胸口緩慢拔出。
色澤烏黑的利爪,狀似人手,卻如墨鋼所鑄,利爪指節粗大,手背和手指部分被一層層環形的堅硬角質層包裹,指尖如開鋒的利刃卻烏幽幽的沒有一絲反光。
“蠢貨。”
聽到身後傳來的低沉罵聲,成舟忍不住抖了一抖。聲音很陌生,他卻偏偏感到了一絲熟悉的恐怖和敬畏感。
抓著他肩膀的手把他又往後拽了一步,中年男子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跪倒伏地。
“去拿請柬。”
“什麽?”成舟顫抖地道。
“去!”
“啊,哦哦,這就去。”成舟慌忙走到中年男子身邊蹲下,伸手想去翻動男子身體,可在想到對方已是死人後又縮回了手。
“快點。”成舟的屁股被踢了一腳。
成舟額頭蹦出青筋,很想回頭噴火,但有心沒膽,隻能默默忍下這口氣。閉了下眼,在心裏默念這些都不是真的,狠下心用力翻過中年男子的屍體。
中年男雙眼死死瞪著天空,成舟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幫他合上眼皮。
就在成舟伸出顫抖的手去摸他的衣服時,中年男圓睜的雙眼中忽然竄出一股黑煙直撲成舟。
“哧——!”身後伸出的黑色利爪一把抓住無形的黑煙,黑煙像是被什麽燙到一般,瘋狂扭曲掙紮。
成舟大著膽子回了下頭。
他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幫他。
身後,鬥篷男右爪抓著黑煙,左手——成舟發誓那是一隻人手,可就是這隻左手在屈指彈了彈黑煙後,手掌心中突然張開一張紅色的大嘴,一口把黑煙吞了進去。
“看什麽看?蠢貨,讓你拿的請柬呢?”鬥篷人陰森森地低斥道。
成舟連忙回頭繼續去摸中年人的衣服,長袍大褂的外衣也不知道哪裏有口袋,成舟一直摸到男子腰間,終於摸到一個類似腰包的東西。
正要打開腰包的扣子,成舟忽然想起司徒他們曾經跟他說過的一段話,他們說過有道行的人身上的背包等物一般都會設置各種禁製,就是為了防人盜取。
成舟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怕,要冷靜。
在身後鬥篷男又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後,他終於想起解除包裹禁製的一句通用咒語。何生說了,這句咒語就算不能打開被特殊設置的包裹,也一定可以判斷出該包裹設置了什麽類型的禁製。
隻要知道設置了什麽類型的禁製,再針對這種類型用相對應的符籙也一樣可以打開。
“燈變了,鬼守要出來了,快!”
成舟急得一頭冷汗,努力靜下心神,手指捏訣,對著腰包默念咒語,隨即輕叱一聲:“開!”
成功了!腰包從中年男子腰間滑落,成舟一把抓過腰包站起,迅速遠離了中年男的屍體。
他不敢往人群靠近,隻能盡量往沒人的角落走。
人群忽然**,牌坊下出現了一名身高至少超過三米的龐然大物。
鬥篷男跟在成舟身後不離。
成舟先沒注意到新出現的鬼守,他抓著腰包膽顫心驚地偷看周圍人的反應,結果一眼就看到剛才想要對他說話的男子正被那老道抓著。
男子看到成舟看他,立刻大叫:“救救我!嗚嗚!”
男子嘴巴不住開合,卻不能再發出聲音。
老道士冷厲的眼光在成舟臉上一掃而過,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
成舟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一下撞到一堵硬牆上。
“蠢貨,你還能更膽小一點嗎?”鬥篷男嫌棄地道。
成舟側身回頭,小聲問:“你、你是誰?”
“你不配知道。”
“……那你為什麽救我?”
“救你?”鬥篷男忽然捏住了成舟的下巴,瞅了瞅,又萬分嫌棄地一把丟開。
有人瞟了成舟幾眼,甚至還有人想對他出手,但在看到成舟身邊的鬥篷男後,大多人都沒敢輕舉妄動。
有人認出了中年男,那中年男在天師一派相當有名,可傳說中相當厲害的天師竟那麽輕易地死在了鬥篷男手下,就連鬼魂也被對方吞噬。
但有些自持道行高深的人卻沒有減少對成舟的興趣,一個沒有請柬卻能來到此地的人,這樣的人按照往年經驗,往往都是品質極好的祭品體質。
這樣的祭品無論是自己用,還是拿來到雙廟村做交換,都會是一個非常劃算的買賣。
就算成舟拿到請柬也一樣,要知道請柬是前往雙廟村的敲門磚,可不是祭品們保護自己的護身符。
成舟心情萬分糾結,他不知道鬥篷男為什麽要救他,救了他又為何如此嫌棄他,但他現在很清楚一點就是,如今在場的近五十號人,也許隻有鬥篷男還算值得信任——至少他剛才從中年男手下救了他兩次。
除了他,他懷疑跟他一樣沒有請柬的那幾個人下場都不太好。
有兩個像是被殺死了,胸前破了一個大洞,可能心髒被人掏了?血流了一地,一股血腥味直往鼻子裏鑽。
還有兩人被分別扣在老道士和一名渾身包裹在黑衣中的怪人手上。
“有兩人沒有請柬,理由。”身高三米的龐然大物發出質問,那聲音就像從狹縫中逼出,清晰卻刺耳。
成舟猛地抬頭,這才注意到牌坊下多了一個……怪物。
“那是什麽?”成舟情不自禁地低聲問身後的鬥篷人。
鬥篷人沒理他。
成舟猜這怪物大概就是鬼守。見鬼,他到底來到了什麽地方?
不管什麽地方,他現在就要離開。
成舟立刻低下頭去翻中年人的腰包,從中尋找類似請柬的東西,但翻了半天,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一疊紙符、十幾枚銅錢、一把小小的木劍、兩張紙人,就隻剩下一張白色的絲帕。
難道這絲帕就是請柬?成舟拿出來看了看,就是單純的絲帕,連繡字都沒有,怎麽看怎麽不像請柬。
猜不出來,成舟幹脆打算全部拿出來燒燒看。
首先他就握住了白色絲帕,默念火字訣。
口訣還沒念完,那張絲帕消失了。
鬥篷男抓著那張絲帕重新塞回腰包中。
“喂,你幹什麽?”成舟氣。
“蠢貨,你真以為燒掉請柬就可以離開?”
“那人騙我?”
“廢話。你這種蠢貨,別人不騙你,還騙誰?”
成舟被鬥篷人一口一個蠢貨叫得怒火直冒。
“留下,進村,找到那對雙胞胎交給本尊。”
“雙胞胎?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找雙胞胎?”成舟警惕。
“別問那麽多,乖乖聽話,不聽話吃了你。”
成舟暗中呲牙,偷偷伸手進褲兜捏住了一張紙符,現在他可不是以前那任人欺負的軟柿子,剛才那中年人如果不是突然偷襲他,他也不會愣得不知道反抗。
“這是貧道要獻給鬼尊的祭品。”
祭品二字一入耳,成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
黑衣怪人也細聲細氣地道:“祭品,獻祭鬼尊。”
鬼守似乎對這個理由很滿意,不再多問,手一揮,“時間到,鬼門開,客人請進。”
那中年人看來又騙了他,沒有請柬的人一樣可以進入雙廟村,隻不過需要變成祭品?
成舟不想進村,其他人卻已6續走向牌坊,一個個穿過牌坊走入後麵村落。
“小灃都鬼門打開時間有限,一旦關閉,留在鬼門外的人必將被萬鬼吞噬。”鬥篷男丟下這句話,就越過成舟向牌坊走去。
成舟忽然感到身後冰涼,回頭一看,發現原本的黑暗宛如滾滾黑雲般在向後疾退,而凡是黑雲退開的地方皆露出了下麵貧瘠幹裂的土地。
裂開的土地縫隙中發出了汩汩的水流聲,似乎有水泉要從地下湧出。
鬥篷男已經走到了牌坊下,成舟一看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裂開的土地開始冒出腥臭的泉水,腳下的土壤一點點變得濕潤、柔軟,明明不遠的牌坊卻好像離他越來越遠。
成舟不敢再猶豫,抓緊腰包拔腿就跑!
“時間到,鬼門閉。”
成舟在最後一刻衝過了牌坊。
鬥篷男消失了,鬼守也不見了,之前進來的近五十號人現在一個都看不到。
在他前麵的是一條長滿了青苔,青石板鋪就的村路。
路兩邊每隔大約五十米都有一根黑色的木柱挑著一盞黃幽幽的燈籠。
成舟抱著一肚子疑問站在青石板村路上,進不得,退也不得。
下麵他該怎麽辦?
如果他現在燒掉絲帕,是否可以離開這裏?
那鬥篷男到底是誰?為什麽要他找雙胞胎?他的目的是什麽?對方救了他又為什麽拋下他不管?
成舟把腰包係到腰間,從中摸出了那枚絲帕。
燒,還是不燒?
“叮啷,叮啷”的銅鈴聲響起,一輛牛車從他身後駛來,在他身邊停下。
駕車的中年漢子推了推頭上的氈帽,一臉憨厚地對成舟道:“客人,要去哪裏?”
“呃……”
“客人第一次來本村嗎?”趕車漢子笑道。
“是,我第一次來,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成舟後麵一句說得很小聲。
“原來如此。我說客人為何會停留在外路上,還拿著請柬發呆。客人,以後這請柬莫要輕易拿出來,在村裏,請柬就是問路冊,效果隻有三次,浪費就不好了。”
“對不起,大哥,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我實在一點都不懂。比如這請柬要怎麽使用?我要怎麽才能離開貴寶地?”成舟用自己最誠懇的態度道。至於眼前的是人是鬼,他暫時已經不去考慮。
趕車大漢聽成舟這樣說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對成舟道:“客人,你上來吧,這可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帶著你溜溜,順便解釋你的問題好了。”
“多謝大哥。”成舟感激抱拳,迅速爬上牛車,坐在了趕車大漢旁邊。
牛車輪子滾動,“轆轆”的車輪聲在青石板路上回**。
“先說這請柬,請柬在村中拿出可以召喚牛車,隻要說出你的目的地,我們就可以帶你去那裏。本村路廣,有小灃都之稱,客人經常會迷路,此時請柬就異常重要,用得好說不定還能保你一條命,可惜你已經浪費一次。
其他客人大多都是按照路標自己走入村內,村中自然有其他交通工具幫助他們前往目的地,不過那個需要花錢,有交換物也行,隻是安全度不是很有保證,遇到危險,車夫丟下客人自己跑掉的事很多。”
成舟懊悔地拍大腿,他這才看到燈籠下釘在木柱上的路標。
趕車漢子同情地又打擊了他一次,“你剛才問要如何離開本村,也是需要這請柬,等下次鬼門開,你用請柬召喚我們,告訴我們你要離開,我們就可以送你離開本村,除此方法,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離開本村,所以請柬很重要,請千萬保存好。”
成舟一頭冷汗,他差點燒掉請柬。
“去掉離開本村的最後召喚,現在你隻剩下一次召喚本車的機會,請千萬珍惜。”
成舟一聽,連忙道:“那我現在就想離開可不可以?”
“客人,你沒聽到我說嗎,必須等到下次鬼門開,你才能召喚我們離開,否則隻是浪費請柬問路的次數而已。”
“啥?要等到下次鬼門開?那要等多久?”
“人間一日,本村一年。”
“什麽?!”
趕車漢子笑,“拿請柬來本村的人大多數都巴不得這時間更長一點才好,尤其是那些有道行的修煉之人,本村可是一大寶地,危險與機緣並存,他們為了弄到請柬聽說在陽世幾乎不擇手段。像你這樣拿了請柬卻隻想趕緊離開的,讓他們知道了,不殺了你泄憤才怪,哈哈哈!”
成舟苦澀地道:“大哥,那我要到哪裏才能安全混過這一年?”
“安全?本村對陽世人來說可沒有安全之地。等你下了車,便是步步險途,隻有強大的人才能在這裏得以幸存,否則……要麽你身上買路錢足夠,要麽你帶有好的祭品,那麽說不定你還可以找到一戶願意庇護你一年的鬼主。”
“如果我都沒有?”
“並不是每一個進來的客人都能離開。”
成舟哭喪臉道:“那我能不下車嗎?”
“哈哈!客人,你真有趣,好吧,看在你讓我難得開心一場的份上,我送你去本村危險性最小的一個地方。妞妞,去三婆家。”
“等等!”成舟心想既然暫時無法離開,那就按照鬥篷男說的尋找那對雙胞胎好了,紅葉他們不也說了那什麽人布陣的關鍵就是六對雙胞胎。
不知道這裏的雙胞胎有什麽特殊之處,但如果有機會找到他們並救下他們,說不定他可以帶他們一起離開這裏去找紅葉。
成舟想到這裏,試探地詢問趕車漢子道:“大哥,你們村裏有沒有一對雙胞胎?”
“雙胞胎?”
“是。”
“沒聽說過。你為什麽問這個?”趕車漢子好奇。
“我在陽世聽說有人想要利用雙胞胎做壞事,所以就問問你們這裏有沒有雙胞胎,今天進來這麽多人,說不定就有對你們的雙胞胎圖謀不軌的人。”
“哦?是嗎?我雖然負責帶路,但就像我之前說的,本村占地廣闊有小灃都之稱,我也不可能每位住戶都認識,如果你想打聽消息,我可以帶你去黃泉酒館,你去嗎?”
“那裏會不會很危險?”
“危險肯定有,不過往年進來的很多客人第一站都會選擇那裏。”
成舟沉吟,到底是去更安全的三婆處,還是去打聽消息更方便的黃泉酒館?
成舟伸手摸了摸身上攜帶的紙符,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做出一些漂亮的事讓兒子瞧瞧,他這個父親還是很牛掰、很可靠的。
何生不也說了他現在的能力並不比他弱到哪裏去,那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害怕,看趕車漢子如此溫和,想必這裏的鬼也不一定就全像傳言中那樣可怕。
成舟猶豫來猶豫去,在趕車漢子不耐煩之前,終於下定決心道:“大哥,請帶我去黃泉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