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能力後, 安德烈愈加肆無忌憚起來。

他倒是經常被鬼牌抽中回答問題,可從沒有哪個問題是能難住他的。

反而安德烈抽到鬼牌後,提問越來越刁鑽——

“我用的最順手的傭人是誰?”

“平常睡在別墅哪間屋?”

……

“請寫下我最寵愛的寵物的名字。”安德烈懶洋洋地補充,“給你們一個提示, 那是我養的‘狗’。”

玩家們:“……”那玩意還有名字呢?

在無數輪提問中, 他們也大致掌握了安德烈的問題規律, 他似乎被規則限製在某個範圍內,隻能提問與自己相關的問題。

但隨著遊戲環節的推進,安德烈的權限被一步步放開, 提出的問題也越來越難以用“亂猜”這種方式應付過去——

對玩家而言,他們能掌握的信息太少, 總共來到別墅不足二十四小時,能對安德烈有什麽了解。

隻安德烈愛寵名字這一條, 就淘汰了卷毛和黑皮兩人。至於被抽到卻沒被淘汰的眼鏡, 他也是寫上了幾個大數據統計出的常用犬名, 正好撞上,以非常巧合的概率留了下來。

倒是卷毛在紙張上寫滿了“XX ·安德烈”, 很難說不是在指桑罵槐著什麽。被淘汰後也隻是響亮地冷笑了一聲,一點不害怕地起身踢開門, 準備去找他隊長。

隻是在離開前, 卷毛突然微微一頓,不太常用的大腦飛速轉動起來, 略顯擔憂地、飛快瞥了元欲雪一眼。

卷毛想起來……小新人的身體還不知道撐不撐得住這種懲罰。

畢竟他看上去羸弱瘦削,是一幅被冷風隨便吹吹,都能生病的樣子。

卷毛越想顧慮越多, 沒了之前恨不得摔門而出的利落果斷, 挪一步回頭一步, 對著兔子瘋狂使眼色讓她幫看著人,偏偏這時候兔子還沒注意到他。直到被安德烈陰陽怪氣了兩句怎麽還沒走,卷毛才不甘心地帶上了門。

在場很快隻剩下五人,現在每個人被抽到的可能性都很高。

裙子沒被安德烈淘汰,卻不幸被眼鏡的提問誤傷,懊悔地歎息兩句大意,才離開宴客廳去接受懲罰。

這下倒隻剩下三名玩家和安德烈了,也不用再指定三張牌,由joker直接提問就可以。

再一次抽到鬼牌的是兔子,她的唇微微抿緊,表情控製得還算不錯,不泄露一分多餘情緒。兔子問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問題,同時迅速地放空自己大腦——在做防間諜訓練的時候兔子進行過相關的專項練習,那一刻也的確在腦海中充斥滿了一些無意義的概念和數字,接下來她就聽到安德烈冷笑了一聲。

“沒用的,寶貝。”安德烈的聲音響起,帶著一點嘲弄意味,半支著臉頰懶散地抬眼看向她,“人能欺騙自己的大腦,又怎麽能騙過自己的心?”

兔子微微一咬牙,差點沒被安德烈氣笑了。

令人意外的是,這次眼鏡被淘汰了。

他臉上倒是沒有意外的樣子,扶了一下鏡框道:“這個遊戲沒有意義,不如早點結束。”

隨後深深看了元欲雪一眼,用嘴型說了一句什麽話,算是主動離開了大廳內。

現在隻剩下三個人,兩個玩家。

玩家陣營依舊沒有任何贏麵,甚至兔子在聽到眼鏡的話後都微微動搖。

麵對早就能看見結局的失敗,不如早點結束它,還能為同伴縮短受懲罰的時間——

哪怕她的感性仍讓兔子不肯服輸,但理性告訴她,不管怎麽做都隻能重複相同的結果。

心中縫隙般的動搖在那瞬間無盡地裂開成一條空洞,讓兔子情不自禁地看向元欲雪,帶有一點尋求同盟的想法。

元欲雪大概也是這麽想的吧。

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到元欲雪的側臉時,卻是微微一怔。這種怔愣倒不是來源於對方過盛的容貌,而是元欲雪此時顯得異常沉靜的氣息。

他垂著眼,從側麵能很清晰地看見鴉翅般的睫羽有多長而細密,很輕緩地垂下,神色平淡,專注地注視著圓桌中心剩下的三張牌,像在思考隨時會輪到的提問,仿佛完全沒被眼鏡剛才的話所影響,連帶著看他的兔子都似被料峭風雪迎麵一拂,頭腦心緒跟著靜了下來,莫名的焦躁感散去了一些。

元欲雪的確沒受到影響。

作為機器人,他不會受到人性考量方麵的衝擊,更無法理解人類在陷入困境時的負麵情緒、和及時保留止損的想法。

贏麵很低。

但元欲雪第一次進入戰場,實驗室推算他能順利完成任務並且活下來的概率是億分之一。

他的存活本來就是一個低概率的奇跡。

對元欲雪而言,概率隻是輔佐完成任務的一項普通數據。隻要有成功可能的存在,他就會為任務燃盡最後一滴能源動力——沒有折中選擇。

這種屬於機器人的機械偏執,也是人類無從了解的,但此時兔子卻間接觸碰到了這種情緒,甚至心底在無數輪博弈後,自暴自棄地決定下來。

就這樣吧,再和安德烈繼續鬥下去,反正一切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接下來的幾輪提問,情況依舊焦灼。

元欲雪的運氣相當極端——他雖然被抽中過很多次回答問題,卻一次都沒拿到過那張鬼牌。

連1/3的幾率都沒撞上過。

就像這一次,他也依舊錯失了joker。

元欲雪垂眸看著眼前的黑桃A,停頓了一下,將他麵前的牌掀開來。

這把拿到了鬼牌的人是安德烈。

他將joker豎在麵前,輕輕親吻了一下卡麵,像解開了什麽桎梏般,惡劣地微笑起來。

冰冷的金色瞳孔像蛇一樣注視著元欲雪和兔子。

這次他總算沒有問那些,我愛好什麽、討厭什麽的無聊問題,而是興奮地笑起來,“作為我的好朋友們,你們應該很了解我才對。所以這次我的問題也很簡單——”

“寫一段我印象深刻的過往。”

安德烈將鬼牌往前輕輕一遞,仿佛拋了個飛吻般,滿臉快意的惡意。

“你們不會沒關注過我的過去吧?”

“……”兔子很想答,我對你的過去沒有任何興趣。但迫於規則壓力,隻能沉默地選擇答題。

元欲雪看著安德烈若有所思地微微一側頭,似乎在想些什麽。腦海中瑣碎線索被整理完畢後,他也開始在紙麵上寫起答案。

還沒到百秒倒計時結束,兩人已經交上答卷。

兔子這次倒是沒寫多少字,紙麵上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殺死玩家”。

想也知道,作為副本BOSS,安德烈手下所獵殺的玩家應不計其數。

哪怕兔子極其排斥這種行徑,這也是最挑不出差錯的回答。

但安德烈臉上笑容詭異地擴得更大。

“回答……錯誤。”

兔子的眉頭微微一跳,神色訝異。

安德烈還在那似真似假地抱怨,“兔子小姐,你還真是一點不了解我,這也算我的好朋友嗎?”

安德烈沒有被規則懲罰,證明他的判斷屬實。兔子沉默幾秒,還是問道:“你沒有殺死過玩家?”

“當然有了。”安德烈仿佛受到冒犯般,微微皺眉,強調道:“我說的是‘印象深刻’的過往才算——這種小事,你不會指望我時時刻刻記在腦子裏吧?”

“如果不是你提起,我可能已經忘了。”安德烈無比冰冷地嘲諷道。

玩家的生命在他眼底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兔子已經很少為這些BOSS的殘忍漠視而憤怒,這時候臉色卻還是冷了下來,掌心微微攥緊了。

不管兔子認不認可這個答案,她也已經被淘汰了。安德烈心情愉悅地繼續拆開下一份答卷,在目光觸及到上麵文字的時候,微微一頓。

安德烈的諷笑淡去,緊緊盯著上麵寫下的那段話,麵無表情的模樣頗為可怕。

“你的朋友,或是被邀請來的客人,曾將你的生日蛋糕扔掉。”

這段文字十分平淡,找不到任何令人側目的驚爆劇情,看上去更像是一件普通被寫在日記裏湊字數的小事。但是安德烈一下將紙張攥皺了,目光也跟著投向了寫下這段字的主人——元欲雪的身上。

安德烈的嘴唇翕動,似乎在那一刻想說什麽。但他咽了回去,露出一個嘲諷笑容來:“恭喜……回答正確,精彩絕倫。”

兔子微微愣了一下,也跟著去看那段話,沒找到特別的點。

這居然是令安德烈這種怪物也印象深刻的事?

兔子能想到和蛋糕唯一相關聯的信息,就是他們在最開始進入宴客廳時,安德烈讓管家分發的那塊生日蛋糕。

當時她和幾名玩家應該都想辦法把NPC給予的食物扔掉了,緊接著燈光熄滅,但在短暫黑暗後,並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異常的事……除了那時候的安德烈站在元欲雪的身邊。

是他們扔掉蛋糕讓安德烈印象深刻?

又或者……在他們之前發生的事?

兔子仿佛抓住了什麽,但這一絲念頭逃開的太快。信息更是瑣碎,無法串聯成一條具體的線。而她還想詢問元欲雪更具體信息的時候,安德烈已經撇過頭來,嘴臉相當惡劣地開始趕人。

“兔子小姐,我記得你已經被淘汰了吧?”安德烈說話還算客氣,眼底卻都是不耐煩的“你怎麽還不滾”。

兔子:“……”

受規則限製,兔子隻能極不甘心地緩慢離開大廳。當她要前往別墅外時,才猛地想起來,那現在豈不是隻有元欲雪一個人麵對著BOSS?

……還是他們當中唯一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