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舟衍沒和元欲雪待在一處——是元欲雪的主意。
元欲雪要作雙重的打算。他在這裏看著原本計劃當中,第一個動手破壞庇護所的玩家。以他為灼熱燃起的狼煙,請君入甕,再和玩家群體好好商討一番。
能和平解決最好,不能和平解決……
元欲雪的手一貫很快,刀也一向使得很好。他如果動手,玩家沒有一個能逃得過,隻是略為消耗能量而已。
但元欲雪,也並不願意沾那麽多血。
從來都是。
好在來的人是卷毛,能做決定的人是行隊,往日時光當中一次交睫相對,在此時結出因果,於是最壞的結果被排除在外,形式非常的大好。
但元欲雪也早就非常平實地預計了一下交涉失敗的可能。
以及其他負責破壞庇護所任務的玩家,沒等到第一人的傳訊,卻按捺不住,於是直接動手的可能。
元欲雪極強,但他也隻有一人。
他可以護得住那些被破壞的庇護所很長一段時間——哪怕相距萬萬裏,隻要元欲雪能將這附近的怪物都清除,那對他來說也隻是一個數字,以及推斷出的可能的、對應能量消耗而已。
可還是,隻他一人,萬一失手,一處未曾顧忌,那如浪潮相湧而來的,便是萬萬人絕望,萬萬人犧牲。
元欲雪沒有賭這個可能。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誰能幫他守住庇護所,不留一點縫隙後患,絕無後顧之憂,那麽也隻有一人了。
隻有戒舟衍。
於是戒舟衍聽從元欲雪的話,那雙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裏,唯獨倒映出一個人的麵容。他氣息沒亂,隻是微微俯身,蜻蜓掠水般沾了一下元欲雪的唇。
“好。”
戒舟衍很果斷地說。
對戒舟衍這樣偏執、毫無善意、薄情冷漠的怪物來說,這樣的英雄行徑對他來說沒什麽意義。
不願意,也不算公平。但一變成元欲雪開口,心底那點陰鷙仿佛一下被撫平了,甘之如飴——唯一那點酸澀在唇齒間泛開,是因為他又不能陪在元欲雪身旁了。
他要去做元欲雪需要的事。
也隱隱觸摸到了一些……
戒舟衍有點按捺不住,但那雙手指微微合攏,捏出了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手指尖寸寸碎裂的聲響。他麵無表情地盯著手間,那雙眼眸當中,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了什麽。
他不能。
他要控製好。
……
不過元欲雪的第二手準備沒用上。
玩家之間各為自身利益,這次又算一損俱損,當然很難接受——要坐著等死這種做法。
哪怕行隊壓下來了一大截冒出來的火焰,但他在這麽多高玩的隊伍當中,也玩不成一言堂。
行隊出挑,比其他玩家強。
但那些玩家,也未必比他弱了多少,也隻不過差了那麽一口氣,在生死關頭,爆發出來的求生欲也足夠抹平這一口氣了。
過程當然是很艱難的。
行隊臉上就沒什麽表情,冰冷的好似一垂眼,眼睛上都能結了霜。
他說,“就算我不攔著你們,你們也成不了事。”
“他想做的,不會做不成。”行隊一揭開眼皮子,“還是說,你們想現在就去送死?”
和他對峙的玩家當然冷笑。他當然承認元欲雪的實力,承認那位“元小少爺”實在很不簡單。但是眾意不可違,一個人和這麽多玩家作對,還是為了一群NPC,未免太荒謬——等真到了生死關頭上,他就是不退讓,也要退讓!
何況,他們未必還能碰上元欲雪。數箭齊發,總有元欲雪顧及不到的地方。到時候事情成了,也沒什麽好再你死我活的地方了。
既然是這樣,那肯定也要爭執到底了。
為首的那位玩家臉上笑意都還沒褪幹淨,不陰不陽地說著,“哦?既然行隊不敢得罪那位,那就讓我們去得罪那位,還不成嗎?”
帶著嘲諷的笑意一下就收幹淨了,他看著行隊,顯得人特別誠懇似的——
“您安坐後台。這事成不了,不怪您,算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命中有此劫難。成了,您坐收漁翁之利,帶著隊員平安出副本,不好嗎?”
哪怕仍然帶著點藏在溫馴下麵的軟刀鋒,但這話的確是說的漂亮極了,且很讓人心動。
不管哪邊,行隊一行人都算不上吃虧。
為首的玩家見這古板又不通人情的行隊不說話,垂著眼,一幅拒人千裏外又沉默的樣子,像是默認了。一轉眼睛,客客氣氣地又打了聲招呼就準備走——
結果他也就剛走出那麽一步,雷便劈到了他腳跟頭。腳下那片地塌陷下去,腿部的布料燃盡了,露出通紅被燒灼過的皮膚來。
其他玩家也是一驚,顯然對行隊的天賦很是忌憚,一下就防備起來,一幅準備動手的模樣。
為首的玩家,忍著沒丟臉叫出聲,轉過去的眼睛卻是紅了,帶著怒意,“行落齊,你是犯什麽病!”
“不必他來了。”行隊被當眾喊了名字,也依舊是那樣寡淡的刻薄,冷漠的不帶人氣的模樣。
他抬起了眼,“——髒了他的手。”
“要想死,我可以直接送你們一程。”
他話音未落,眾玩家的腳下就是爆開一團灼熱的火焰來。伴隨著卷毛毫不遮掩的嘲笑聲——他這會也是直接動手了,並且罵罵咧咧的,非常不客氣。
“你們算什麽東西,給元欲雪找麻煩?”卷毛說著,又一團火焰爆裂開,溫暖的橘色光芒照在他臉上,沒一點溫情氣,倒是和地獄裏的煞神差不多。
“全給你們送歸西!”
隨著這麽一聲極狂傲的話,戰鬥也徹底打響。
混亂到最後,又有一波不速之客摻雜在了來的玩家當中,不動聲色地把那些個糾集鬧事的刺頭給教訓了一頓,把人打的半死不活了,才施施然停了手,非常虛情假意地出來勸架。
“別打了別打了。”一身白裙的女孩笑意溫柔,半點看不出來就屬她剛才下黑手下得最狠。
“小周麽,我認識的,信道不信佛,就不送人歸西啦!有話好好說麽。”
平時被人稱為“周老大”的鬧事頭子小周:“……”
他臉皮狠狠地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