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貴輕輕抿了一口水,他已經坐了快一個時辰了,但他並不顯得焦急。

他已經習慣一個人,孤獨是生命的常態,隻有心如止水,大腦才會做出正確的判斷。

“客人可曾有什麽不耐煩的舉動嗎?”

“並沒有,他的耐心極好。一直坐在椅子上未曾動過,連問題也沒有,也未曾露過不耐煩的神色。”

“是個聰明人啊!”老巫祝歎了一口氣。“和聰明人打交道是最省心的,也是最麻煩的。”

梟輕笑了一聲,“再聰明的人,又如何能與老巫祝相比!”

吱呀一聲,門緩緩的打開了,陽光在老巫祝的身後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梟微微躬身,將門輕輕的帶了起來,退了出去。

老巫祝的談話,旁人是不可以聽的,否則就是對老巫祝的大不敬。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老巫祝的臉就像一朵幹巴巴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昨天晚上,所有的卦象都被打亂,星辰已經隱去了,九黎族的未來再也無法預測。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但我知道,這不是這個世界的力量。”

老巫祝就像在自言自語一樣。

“我們九黎族已經沉寂了太久太久。本來,現在已經到了我們崛起的時候了。我曾經卜了一卦,九黎族會在我們這一代達到鼎盛,鼎盛到從來未有過的地步,鼎盛到天下都為之側目,鼎盛到華夏再也無法和我們抗衡。”

“可是物極必反,鼎盛過後,便是迅速的衰亡。”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能夠讓九黎族迅速衰亡,但是據我所知,目前沒有人可以做到。炎帝他不行,東夷他們也不行,我推測的不錯的話,應該也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

王阿貴的心中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老巫祝果然不是簡單人。

自己原本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突然加入了這個時代,還有一批別的體驗者,體驗者憑著對曆史的發展幾乎了如指掌和科技文明的優勢,必然會對現在的天下形勢造成劇烈的衝擊。

因為任何一個體驗者,隻要他願意,他就不可能默默無聞、

而之後的天下走勢,幾乎和老巫祝預料的一模一樣。九黎族在蚩尤當上族長之後,崛起的速度達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這是九黎族的曆史上從未有過,整個苗人曆史上從未有過的,也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

但是正因為九黎族崛起的太快了,太過於耀眼。

那個時代的九黎族,他們的族長蚩尤,真的像一顆太陽一樣,光芒照耀了整個九州大地。

聽到蚩尤的名字,沒有人不色變振恐。

聽到九黎族的戰歌,沒有人不

為止膽寒。

但是後來卻有一個人插手了。

九天玄女。

嚴格來說,九天玄女並不算是人,她是神,蚩尤縱然強大,即便讓整個黃帝王朝節節敗退,但是人神殊途。

蚩尤終究不是九天玄女的對手。

後來窮途末路的蚩尤據說被應龍所斬殺,也有說是被黃帝殺死的。

不管如何,蚩尤死了。

失去了蚩尤的九黎族幾乎是在頃刻之間,迅速衰亡。

他們就像一顆流星一樣,雖然短暫,卻劃過了整片星空。

但是現在蚩尤還隻是個少年人,他也還並沒有當上九黎族的族長。

照這麽看,距離蚩尤兵敗身死的時間少則數年,多則十幾年。

一個人,居然可以預測到十幾年後的九州形勢走向,連九天玄女都被他算了出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概念?

“客從何處來?”

“客從來處來。”

“客往何處去?”

“客往去處去。”

“客人也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吧。”

空氣瞬間沉寂了下來。

窗外,樹葉的風聲下撲哧撲哧作響。

老巫祝依然麵無表情。

王阿貴情知辯解依然無用,在老巫祝這種人麵前,一切的謊言都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的幼稚可笑。

王阿貴一笑,“蚩尤,九黎族的族長。”

“人們把他稱作兵主,戰爭之神。”

“在蚩尤帶領下的九黎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所到之處,眾皆拜伏,所過之地,皆為九黎。”

“華夏的帝君炎帝和蚩尤三戰三敗,黃帝傾華夏舉族之力,被蚩尤敗於逐鹿。”

“後來,蚩尤卻被應龍斬殺於極南,群龍無首的九黎族在華夏的全力反擊下幾乎一度滅亡。”

“在九黎族最鼎盛的時候,九黎族的曆史,劃上了句號。”

老巫祝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就這麽看著王阿貴。

然後,他那微微有些駝的身子突然站了起來,看向窗外。

“被應龍斬殺於極南……”

“九黎族的曆史也劃上了句號……”

老巫祝又自言自語的把王阿貴的話重複了一遍。

“客想必知道這個應龍是何許人也?”

“他是黃帝的一名戰將。”

“那這個黃帝又是何許人也?”

“華夏的帝君,九州共主。”

老巫祝突然冷哼了一

聲,“九州共主?那隻是他們華夏自封的罷了,什麽帝君,夜郎自大,坐井觀天。據我所知,華夏現在的帝君還是炎帝,那麽這個黃帝想必是炎帝之後了。”

老巫祝沒有懷疑王阿貴是不是杜撰曆史來搪塞他,因為他感覺得,他知道到自己聽到的是真話。

“他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蚩尤會因他而死,而九黎族也會因他而亡。”

“我早已算出,我族中興的希望,就在蚩尤這孩子身上,雖然現在他還隻是一塊璞玉。”

老巫祝又問道,“那麽,客又為何者來呢?”

王阿貴突然站了起來,走到了老巫祝身前,微彎腰,以一種極低的聲音小聲道,

“殺了黃帝。”

然後,老巫祝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笑聲直傳出了這間小小的屋子。

王阿貴也大笑了起來。

兩人都笑得很開心。

梟很是不解,那個人究竟和老巫祝說了些什麽,已經不記得多久,老巫祝沒這麽開心過了。

“黃帝既然是華夏的帝君,那麽客人既然敢這麽說,想必是極有把握了,但是就是不知,客人這把握從何而來呢?”

王阿貴並沒有說出黃帝就是華夏的下一任帝君,但是老巫祝僅從這寥寥數語和王阿貴的語氣中就能推斷出來。

“有老巫祝在,還需要我出力嗎,一切的把握就放在老巫祝身上。”

老巫祝又笑了。

“沒有把握的話,那麽客人敢情是來消遣我這老頭子了。客人要知道,我們這九黎族,向來都是進來容易出去難。如果客人實在沒有把握,不妨以後一直留在我九黎族做做客吧,由我九黎族來保護客人的安全,如何?”

老巫祝依然很平靜,但是他說的話卻像針一樣尖銳。

一直在九黎族做客,說得好聽是做客,其實就是軟禁。

本來依照王阿貴的意願,他還是要留在九黎族的,因為如果要殺了黃帝,沒有比借助九黎族的力量更適合的了。如果離開九黎族,就他所知,目前還沒有哪個別的部落日後可以和黃帝王朝正麵爭鋒。

可是要留下來是一回事,被強迫留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年輕人總是有些傲氣的。

老巫祝拿捏的很好,他很容易的就激起了王阿貴的傲氣,但是同時,他的語氣也不太讓人反感。

至少是處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老巫祝想試試王阿貴的真本事,王阿貴也想看看老巫祝的斤兩,於是,兩人就這麽互相踢皮球。

最終,這隻皮球還是被踢回到了王阿貴這裏。

“好,那你說說,怎麽才叫有把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