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洪抬起頭來:“你娃年輕眼神好,來看看趙叔是不是老眼昏花看不準。”劉濤也學著趙長洪趴下,隻聽趙長洪問道:“看到這是什麽?”劉濤抓抓頭:“坑啊。”趙長洪不耐煩地問:“我問坑裏的。”劉濤遲疑道:“水啊……”趙長洪啐了一口:“我說這水麵上的!”劉濤猶豫著回答:“黴穀皮,在水波紋圈裏轉呢。”
趙長洪一拍大腿:“對啊,水裏有波紋呢!可是你看這糧倉裏有風嗎?”劉濤搖搖頭。趙長洪壓低聲音道,“就是!這水癟可不是大江大河,哪能無風三尺浪?沒風這水裏的波紋哪兒來的?!”
劉濤搖搖頭不明白,趙長洪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獰笑:“常年打雁,今天倒差點兒給小雀子鵮了眼睛!”劉濤正要追問,忽見趙長洪連連擺手示意他別說話,回頭一看那隻白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洞裏鑽了上來,瞪著滴溜溜的眼珠看著二人。趙長洪慌忙拉著劉濤又回到了圈子裏,連連賠笑:“人有三急,白大仙有怪莫怪。”白鼠似乎不想理會趙長洪,看了兩人一會兒,轉過頭去對著洞口。趙長洪朝劉濤使了個眼色,嘴皮動著似乎在說話卻沒出聲。
劉濤好奇地把耳朵湊了過來,這才聽見趙長洪用最小最小的聲音嘀咕道:“脫棉襖,兜住它!”劉濤不禁一驚正要再問,卻被趙長洪凶狠的目光瞪住,眼看趙長洪慢慢解開軍衣扣子,眼睛眯起來盯著背對自己的白鼠,顯然是不懷好意,和剛才提起五通神時恭恭敬敬的態度天差地別。劉濤迷糊中知道這紹德城的邪門事確實太多,趙大叔說變就變的臉也不是自己能看懂的,有樣學樣地也脫下了半個袖子,眼見趙長洪已經輕手輕腳地解下軍棉襖正要撲過去,剛要配合一下,忽然兩人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呆住了。
瞬間從白鼠正對的大洞中湧出了一片黑色,細看居然是無數的黑色老鼠組成。每隻身形都比白鼠小好多,保持著每四隻抬一隻的隊形,再看中間被抬著的那隻老鼠腹部還抱著偌大一隻團好的土球。劉濤忍不住驚叫起來:“趙叔,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驚動白鼠回頭看來,正好看到趙長洪兜著衣服踮起腳尖保持著撒網姿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訕訕地抖了抖衣服,邊穿回衣服邊打著哈哈:“這麽多土啊,難怪衣服上盡是灰,撣撣,撣撣……”
但說什麽也沒用了。隻見周圍無數的黑鼠在腐草間放下土球,白鼠帶頭一步步朝趙劉二人逼了過來。頓時四麵八方厚實實黑壓壓的一團,劉濤腿都軟了,逃都不敢逃,生怕一腳跨出去踩著滑兮兮的鼠肉,跌倒立刻就被群鼠齧了。趙長洪慌忙摘下牆上的油燈,倒出燈油在兩人周圍點燃了一個不大的火圈,哭喪著臉道:“這下全完了,也不知道是該罵你娃呢還是該謝你娃。剛才要是你不張嘴你趙叔動作快點兒,沒準兒能把那帶頭的白耗子給撈住談談條件。可要是一失手……現在估計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劉濤奇道:“談條件?和誰談條件?”
趙長洪長歎道:“你娃想啊,糧倉不透風水坑麵上怎會起波紋?那是因為這裏有聲音才把水紋震**起來了。你趙叔走南闖北看過西洋馬戲團,能用一種特別的暗哨來指揮養熟的動物做事,讓狗啊耗子啊叼紙牌什麽的,但看馬戲的人卻發現不了。因為耗子或者狗的聽覺比人靈,能聽到人聽不到的哨聲。那隻被我當成五通神裏白大仙的白耗子,準是有人長期訓練養著的。馬六馬七,準落到這人手裏去了。”
“你看這白耗子用起來就跟自己的眼睛手腳一樣方便,那人一定金貴著呢。能逮住耗子他就得聽咱們的。可誰想得洞下還伏著這麽多黑耗子?這回咱爺倆真要死得骨頭也剩不下啦!”
說話間群鼠已經將火圈團團圍住,一雙雙鼠眼倒映著火光,依稀可見口中凸起的雪亮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