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家今晚的活動八點開始, 作為品牌此前的形象大使,薑霓今晚的妝造早早就已經敲定,一條水紅色的抹胸長裙, 搭配她之前推廣的口紅, 非常吸睛亮眼。

酒店房間裏, 薑霓已經上完底妝,小可貓著腰走進來, 湊到薑霓身邊, “燈燈,衣服取來了, 我給你放在臥室裏。”

“嗯。”

“燈燈。”小可壓低聲音, “我剛才來的路上碰到陳蔓蔓的經紀人了, 他們好像……也準備了一條紅裙子。”

又是一模一樣的套路。

不過有趙光宇幫忙,陳蔓蔓想知道她今晚的造型, 的確易如反掌。

“還好燈燈你有先見之明, 準備了另外的禮服,我倒要看看,陳蔓蔓今晚還怎麽蹭。”

說到這裏,小姑娘的眼中終於有了光彩,似是馬上就能出一口惡氣。尤其剛才在來的路上,網上還有很多人在說薑霓爛臉,肯定不能參加今晚的活動。

那些人說得很難聽,關琴叮囑過她,不讓她在薑霓麵前提。

薑霓一直專心挑著首飾盒裏的耳環,半個字沒應, 直到小可又八卦道:“對了, 燈燈, 你猜我還碰見誰了?”

“誰?”

“秦隊長。”

指尖一頓,白皙指腹摁在了細而尖銳的耳釘上,薑霓吃痛,皺了下眉。

“沒事吧。”小可連忙捏起薑霓的手指仔細檢查,“疼不疼?還好,沒有出血。”

薑霓的心思卻完全不在手指上。

秦硯?他來蓉市做什麽?

*

晚上七點,君安酒店最奢華的宴會廳觥籌交錯。在E家和長青集團的簽約儀式正式開始前,還有一個小型的酒會。

這樣的酒會,不過就是上流圈層的交際場。尤其今晚的主辦方E家背靠雅曼集團,到場的嘉賓規格及高,皆是政商名流,至於幾個當紅明星,不過是酒會上最華美的點綴。

但有明星的地方,就絕不缺少話題。尤其是幾位女星先後抵達,生生把一個品牌活動,較量成了一場爭奇鬥豔的紅毯秀。

隔著一道走廊,場外的媒體區匯集了財經圈、娛樂圈和時尚圈的諸多記者,一群媒體人待在一處,嘰嘰喳喳,聊得都是今晚的幾位主角。

“聽說雅曼的老板亨利今晚會出席,怎麽沒在嘉賓名單上看到?”

“據說是臨時敲定的私人行程,E家隻是雅曼旗下一個支線品牌,按理說根本請不動這位財團大老板。”

“哎,你們知道薑霓的八卦吧,不知道她今晚還會不會出席。”

“網上說得那麽難聽,工作室居然沒辟謠。”

“沒辟謠說明肯定心虛啊,不然早就出澄清公告了吧。”

……

“誒,那是誰,看著有點眼熟。”

“是……陳蔓蔓吧。”

一眾人不約而同往門口望去。

陳蔓蔓穿著件水紅色的晚禮服,戴著複古絲絨手套,正提著裙擺,緩緩走進來。她今晚的妝造特意規避了上一次在電影節上的短板,乍看之下,紅裙嫋嫋,卻有驚豔之色。

幾個娛記對視一眼,拿起手裏的相機就衝了過去。薑霓就醫的消息剛剛傳出不久,陳蔓蔓就出現在了E家的活動現場,更何況陳蔓蔓還掛著個“小薑霓”的名號,這其中就很耐人尋味。

有記者遞上話筒,“請問蔓蔓是要和E家合作嗎?”

陳蔓蔓笑而不語,隻是衝記者微微點頭。

“抱歉。”

她穿過媒體區,眼中興味甚濃,帶著幾分誌在必得。這副樣子落在娛記眼中,足夠現場炮製出八百字小作文,賺足眼球。

然而,各位媒體人的稿子還沒發出,網上就流出了陳蔓蔓參加E家活動的現場照片。

百萬修圖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照片裏的陳蔓蔓明豔動人,連日常被網友嘲笑的小短腿都不見了。

【啊啊啊啊我蔓的顏果然是最能打的!】

【老婆,愛你[筆芯]】

【這是E家的活動現場誒!蔓蔓要和E家合作了嗎?】

【噓——小聲點,免得有人破防】

【據現場姐妹發來的消息,jn沒出現】

【笑死,臉都爛了,來嚇人嗎?】

……

所有人都在等薑霓出現,或者不出現。

薑霓的粉絲、陳蔓蔓的粉絲、現場的記者、網絡噴子和營銷號。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臨近活動開場,一眾媒體還沒有蹲到薑霓。

“薑霓今晚不會真的不來了吧?”

“難道網上說的都是真的,說她臉被……”說話的人壓低聲音,“好像是受了傷。”

一旁有人接話,語氣尖酸:“我猜是因為她剛出道的那個大佬局,這事兒都過去那麽久了,被人重新翻了出來,E家這種大品牌,不可能不估計品牌效應的。”

“等等,那是——”

數道視線聚焦過去。

一抹曠野綠盈盈而來,如春波浮動,嫩芽舒展。

薑霓穿著件漸變色的水綠旗袍,旗袍自魚白起色,至盈碧收尾。柔軟布帛將腰線收細,盈盈不堪一握,輕步款擺間,一雙細白修長的腿隱隱現現。

這樣的薑霓無疑是美的,烏黑的長發全部挽起,軟白耳垂上墜著瑩潤的珍珠,美得驚心動魄,卻又毫無攻擊性。

言語不足以形容,恍惚間讓人想起李賀的《天上謠》——粉霞紅綬藕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

仙子落入了凡塵。

薑霓抬眼,向人群看來,紅軟的唇抿著,清潤的一雙眼睛,眸光如平湖。小可在踮腳在她耳邊低語,薑霓偏過頭,修長的一截脖頸,繃起皮膚下細細的頸脈。

眾人這才注意到,旗袍的側前襟處墜著塊青碧的壓襟,飛鳥形狀,隨著薑霓的走動,飛鳥壓襟輕晃。

飛鳥展翅,翱翔於青碧的曠野。

“影後就是影後。”人群中有人驚歎出聲,擾了看呆中的一眾人。

記者們回神,舉著話筒相機,一股腦地湧了過去。閃光燈不停地響起,有娛記舉著話筒擠進去,“薑老師,最近網上關於您就醫的傳言,您有什麽回應?”

薑霓停下步子,斜睨了眼舉著話筒的記者,紅唇倏爾一勾,清潤眉眼便添了嫵媚動人。

“都說是傳言了,有什麽好回應的。”

“……”

是薑霓一貫的風格。

又有人問:“請問您和E家還會有新合作嗎?”

“但願。”

“薑老師。”一道軟糯的女聲。

薑霓尋聲看去,一個留著齊劉海娃娃頭的小姑娘。年齡不大的小記者眼中還有驚惶不安,“前段時間網上曝出過關於您……您男朋……友——”

薑霓倏地側眸往另一側看去,清潤的眸子裏落了點點細碎的燈光,像是在找什麽人。

不遠處的人群裏似掠過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格外的熟悉,可她沒看清。

人群湧動,早已經沒了她想捕捉的身影。薑霓收回視線,紅軟的唇彎起弧度,她看向先前提問的小姑娘,“男朋友啊——”

所有人屏息,這還是薑霓第一次在公眾場合主動回應這個提問。

她微微偏了下頭,唇角的弧度更甚,“帥嗎?”

“啊……?”舉著話筒的小記者呆呆眨了眨眼,白皙的臉蛋上迅速爬上一抹紅。

“靠,薑霓簡直就是男女通吃,剛剛那個歪頭,我都被她撩到了。”人群裏傳來低語聲,小記者訕訕收回話筒,揉了揉臉頰。

薑霓已經斂著笑,款款走進了宴會廳。

長廊的轉角處,梁國璋拄著拐杖,身邊是位頭發花白的法國男人,兩人操著流利的法語,言語間盡是老友敘舊的歡愉。

哪裏需要什麽翻譯。

秦硯有些無奈地勾了下唇,他抬步,黑色皮鞋踩在光亮可鑒的大理石地磚上。

男人的身形本就挺拔,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更是將修挺的身形勾勒得愈發頎長。

他鮮少穿得這麽正式,黑色西裝,黑色襯衫,沉冷的色調卻壓不住通身的清貴氣。

好像隻要往那裏一站,什麽都不說,旁人也不敢妄自揣測他的身份。

身後傳來**聲,秦硯轉頭望去。

視線穿過熙攘人潮,不偏不倚,落在那一抹盈盈的曠野綠上。

纖濃、柔軟。

薑霓抬眼,兩人的視線便就這樣在洶湧人潮中脈脈交匯。

*

距離活動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分鍾,舉辦私人酒會的水晶廳觥籌交錯,複古歐式吊燈映著往來寒暄客套的身影。

薑霓走進來的一瞬,無數道注視的目光齊齊落在她身上。饒是見多了美人的權貴,在這一刻,也不得不被薑霓的美所折服。

娛樂圈的美人不少,但大多都是張揚且極具攻擊性的漂亮,薑霓無疑是這其中的佼佼者。

可今晚,她卻美得楚楚動人,如一汪春水,細膩溫軟地灌在心尖。

不遠處的陳蔓蔓正坐在角落的沙發裏,直直地看過來。薑霓紅唇微彎,觸上陳蔓蔓眼底藏不住的嫉恨。

酒會人來人往,眾人都在低聲寒暄攀談,唯有陳蔓蔓那一處,冷冷清清。

社交場,也是名利場,踩地捧高,最能看清人情冷暖。

關琴已經提前抵達會場,這會兒走到薑霓身邊,又打量了一眼陳蔓蔓身上的紅裙子,“唔,幸好。”

再看薑霓一身曠野綠的旗袍,掐出玲瓏身形,饒是關琴日日對著薑霓這張美人臉,眼中也不免生出驚豔之色。

“寶貝兒,我敢打賭,今晚之後,肯定會有民國劇找上你。”

“哦,那你幫我好好挑劇本,我再給你拿個影後回來。”

“……”關琴微哂。

這小祖宗,還真是一點不謙虛。

有相熟的人走上前攀談,薑霓彎著唇,眉眼氤氳出溫度,配合著談笑合影。

半晌,人流漸漸散去,薑霓偷閑,輕舒了口氣,“累死了。”

關琴哼笑,“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這才哪到哪。”

“要不我退圈吧,反正我掙的錢已經夠我養老了。”

“出息。”

兩人正玩笑著,便見陳蔓蔓朝她們走過來,身邊還多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是趙光宇。

畢竟是公眾場合,趙光宇又是有老婆的人,不會和陳蔓蔓有什麽過於親昵的舉動。但趙光宇的出現,於陳蔓蔓而言,無疑是這個名利場裏一根救命稻草。她忽然就挺直脊背,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走過來,眼中多了光華。

關琴輕嘖了聲。

薑霓勾唇,“以色事人,豈能長久。”

關琴:“……”

“薑霓姐。”陳蔓蔓走上前,叫得甜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mk的趙總,是咱們這部電影的投資人,也是長青集團的大股東。”

薑霓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陳蔓蔓這種使勁給趙光宇加頭銜的行為,像極了那些拚命往自己名片上加title的土老板。

越是不自信的人,越需要這些身外之物來加持。

關琴察覺到薑霓的輕嘲,輕輕用指尖戳了下她,提醒她注意場合。薑霓彎笑,紅唇牽起恰到好處的弧度,卻不開口。

趙光宇一雙眼睛黏在薑霓身上,到底是他四年前就看上的人,當初如嫩芽般的少女如今更添風韻,像是造物主的偏愛,每一條曲線都玲瓏到極致。

“舊聞薑老師大名,今日一見,果然美若天仙,燦若芙蕖。”

趙光宇這人肚子裏沒什麽墨水,卻素愛賣弄風雅。說著,他已經朝薑霓伸出手,短蘿卜一樣的手指。

陳蔓蔓跟在趙光宇身邊許久,又怎麽會不明白趙光宇這會兒已然精.蟲上腦。趙光宇昔年覬覦薑霓那點破事她心中清楚,也知道趙光宇能看上她,甚至是沾了薑霓的光。

這樣的認知,讓陳蔓蔓愈加憤怒。

“趙總謬讚了。”薑霓開口,紅唇彎著,卻不搭手。

她明明唇角牽著,笑意卻半點未達眼底。

這幅情形落在旁人眼中,無疑是薑霓下了趙光宇的麵子。趙光宇僵了僵臉上的笑,倒也能伸能屈,收了手。

“我還有事,先失陪了。”薑霓沒打算和趙光宇客氣,她嫌惡此人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錯身而過的瞬間,薑霓聽見趙光宇極輕蔑地哼了聲。

“一個戲子,傲什麽傲。”

薑霓駐足,側眸去看趙光宇。

她這個表情關琴最是熟悉,正要阻攔,薑霓已然開口,“都是靠臉吃飯罷了。”

趙光宇被狠狠一噎。

他沒發福前,也算一表人才,否則又怎麽可能得到長青集團大小姐的垂青,做了蔣家的乘龍快婿。

見趙光宇一張臉漲著,薑霓紅唇微勾,“抱歉,我差點忘了,就算是臉,也不是人人都有。”

“你——”趙光宇忽得拔高聲音,已然忘了自己身處公眾場合。他這些年身居高位,早已經習慣了被人捧著,又哪有旁人這般欺辱他的份兒。

更何況,這話實實在在踩在了趙光宇的痛腳上——他早年靠著一張臉傍上了蔣家,即便如今已經身家數億,在真正的富貴圈子裏,卻總是矮人一頭。

富貴圈也同樣存在鄙視鏈,趙光宇這種吃軟飯的男人自然在最底層。

“你信不信我這就封殺了你!”

薑霓看著趙光宇,眸子裏封著霜色。

這些惡心人的東西仗著手中的權勢,張口便要斷了別人的生路。四年前,就揚言要“封殺”她,四年後,又是一模一樣的話,徹頭徹尾的猥瑣之徒。

光怪陸離的畫麵倏然湧進腦中,耳邊嘈嘈雜雜的聲音——

“你以為這個圈子真那麽好待?你想紅,就得付出代價。”

“隻要他能給你資源,就是叫你□□,你也得乖乖給我去!”

“一個小藝人,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封殺你。”

“小霓,吃水果,新鮮的芒果哦。”

……

驕矜有一瞬被拉垮。

薑霓隻覺背後冷汗涔涔,身體險些失重的刹那,腰肢貼上一道溫熱。

“趙總,要封殺誰?”

沉澀的男聲,低淡的語氣,掩藏不住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