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 薑霓的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片場拍戲,隨著拍攝進入中期, 她的戲份越來越重, 幾乎要從早拍到晚, 常常有淩晨兩三點的夜戲。

工作占據了大量的時間,薑霓便無暇去想別的事, 偶爾閑下來, 她不是在背台詞揣摩劇本,就是拉著宋尉行、唐詩韻等人對戲。連古項濤都調侃說:“小薑這個女主角, 比我這個導演對本子都上心。”

薑霓莞爾, “那我不是指著您這部片子再拿一個影後麽。”

古項濤哈哈大笑。

休息的間隙, 宋尉行來找薑霓閑聊,“你這麽拚, 是不是擔心阿硯?”

薑霓被問住, 瞥了眼宋尉行這隻老狐狸。

宋尉行八卦之心不死,“說真的,你倆現在是個什麽關係?”

“秦硯怎麽和你說的?”薑霓一點不上他的套,將問題反拋回去。

宋尉行輕嗬,想到上一次秦硯說的“炮/友”,扯了扯嘴角。

他可一點不信。

薑霓笑眯眯地反問,“那要不宋老師和我聊聊,您和我們家小可是什麽關係?我們家小姑娘可是每天宋老師長,宋老師短,把您當長輩一樣供著。”

宋尉行:“……”

宋尉行眯眼, 秦硯在他們這一輩裏是性格最沉悶的, 沒想到喜歡個姑娘, 倒是伶牙俐齒。

“薑老師想知道?”

“還行。”薑霓彎著唇,“我尊重我們家小姑娘的意思,當然,如果非要知道,我問小可可能知道得更快。”

宋尉行:“……”

宋尉行不樂意了,勾起狐狸笑,“又或者,我和薑老師交換?”

薑霓不答,洗耳恭聽。

“你告訴我你和秦硯的關係,我告訴你,秦硯現在的情況。”

秦硯現在的情況,隻一句話,薑霓瞳孔微縮,探知欲被成功勾起。

有些消息,她不清楚,但宋尉行和秦硯交好,便大抵也是那個圈子裏的人,自然有方法有門路了解得更清楚。

薑霓是很想知道秦硯的消息,想得不得了,她從來沒有這麽想念過一個人。為了不讓自己想他,她把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滿滿當當,不給自己留一點閑暇。

可饒是如此,偶爾閑下來的時候,夜深人靜休息的時候,思念還是像野草一般瘋長,無孔不入。

“怎麽樣?這筆買賣劃不劃算?”宋尉行循循善誘。

薑霓彎唇,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劃算。”

“那成。”

“但我不想知道。”

宋尉行微頓,饒有興致地看著薑霓。

“如果秦硯想我知道,他會親口告訴我,我等他自己來說;如果秦硯不想告訴我,那一定是因為這件事不適合我現在知道,我就等他事後再來告訴我。”

一句話,無論如何,她都要秦硯親口說,絕不假以他人之口。

宋尉行打量著薑霓,“難怪。”

“什麽?”

“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有點明白,阿硯為什麽喜歡你了。”宋尉行眸光定定。

和宋尉行逞口舌之快薑霓很得心應手,可冷不丁地被宋尉行這麽一說,薑霓反倒有些接不住話。

“得了,不逗你了,阿硯很好,你放心。”

薑霓暗暗輕舒了口氣。

宋尉行施施然起身,“不過,我想要的答案也已經知道了。”

薑霓:“?”

宋尉行從薑霓身邊經過,輕飄飄地帶過一句話:“回頭擺喜酒的時候,記得通知我。”

薑霓:“……”

果然是條老狐狸。

薑霓決定今晚就回去提點一下自家的小白兔,有些老狐狸靠不住,又狡猾又心黑,年紀還大。

可她知道了秦硯的消息,知道他安好,她的夢就隻是一個夢。

薑霓摸出手機,又給秦硯發消息:【宋尉行欺負我,他故意套我的話,等你回來了,得幫我出氣】

消息和往常一樣,石沉大海。

*

五月初的時候,關琴來了一趟劇組,探班薑霓,順便和薑霓聊一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薑霓看著手裏的綜藝腳本,一臉抗拒,“這真的是我答應接的?”

關琴笑眯眯地點頭,“去年的跨年夜,你來我家霍霍,喝完酒大筆一揮,簽的。”

薑霓:“……”

綜藝是好綜藝,就是內容太野生了,光是聽到《田園時光》這幾個字,薑霓就已經腦補出了她穿著膠皮筒靴,戴著竹編帽,在烈日海風裏被曬得黝黑發亮的畫麵。

原因無他,她參與的這兩期錄製是“海島”主題,地點就在離海市不遠的湖城。

“簽都簽了,違約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候和節目組開撕,指不定要有多少髒水往你身上潑,說你拿了影後就耍大牌,毫無契約精神。”

薑霓:“……”

關琴抽走薑霓手裏的綜藝腳本,又給她遞上一個厚厚的劇本,“來,再看看這個。”

封皮上極簡的兩個字:《玉昭》。

薑霓翻開,第一眼就看到了梅念的名字。梅念是第一批在國際上拿到大獎的國內導演,在如今的電影圈是標杆一樣的存在。老爺子如今六十有七,這幾年因為身體原因,一直在休養。

“這是他的收山之作,相對小眾的題材,講的是亂世下一個漁村少女輾轉成為歌女,飄零淒慘的一生,算是時代的一個縮影。”

“民國題材?”

“對。”

“所以,梅老找到我的原因是……”

關琴歪頭,“沒錯,他的團隊看到了你在E家活動現場的照片,那身驚豔又出挑的旗袍。雖然你當時說不接民國題材,但這可是梅念的本子,別人搶破腦袋都爭不來的。不過……”

“不過什麽?”

“梅老爺子一向嚴苛,雖然他的團隊看中了你,但是你還得去試鏡。”

薑霓對這位老爺子素有耳聞,聽說人特別的凶。

“那我看看本子,過幾天給你答複?”

關琴哼笑,“大約也隻有你,拿到梅念的邀約,居然還要再考慮看看。”

薑霓嗔了關琴一眼,“你知道的,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知道,但是寶貝兒,因小失大,可不是你的行事風格。”

關琴還是不忘提點。

接下來還有兩項工作,一件暫定在《逆行》殺青之後,配合E家和雅曼集團拍攝廣告宣傳片;一件近在眼前。

關琴將手機遞給薑霓,“這是雅曼今秋的高定款,恭喜你寶貝,拿到了主品牌的高奢預定。”

娛樂圈拚作品、拚資源、拚商務,也拚高定。同一條裙子,品牌發布前穿和發布後穿,意義天差地別。

這是薑霓第一次拿到高奢品牌的預定款,意味著她將成為全球第一個穿上這件禮服的人,可以變相理解為品牌方默認的代言人。

薑霓看著屏幕上的裙子,酒紅色的軟稠,掛脖式領口上細細密密地嵌著熠熠的細小鑽石。背後是一直延伸到腰臀處的深V,於後頸處懸了十二根用細鑽穿成的鏈子,晶瑩剔透的鑽石細鏈形成一麵窄窄的珠簾,遮了身後過分旖旎的風光。

再往下,腰窩臀線的起伏處同樣用鑽石鋪嵌了一麵巨大的蝴蝶,將整個臀部包裹。

蝴蝶貼著臀部曲線,展翅欲飛。

整件禮服可以說將欲語還休、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境拿捏到了極致。

連一旁的小可都驚豔出聲,“哇哦,好高級,好性感。”

薑霓:“……”

她看著裙子的背麵圖,微微擰眉,好像是有點太性感了哦。

“你皺眉是什麽意思?”關琴趕緊打斷薑霓的心思,“別告訴我,你現在連雅曼高奢的預定款都要考慮看看了啊。”

薑霓莞爾,“把裙子照片發給我。”

關琴瞥她一眼,上下打量著,“要發給那位看?”

哪位,不言而喻。

薑霓被關琴這麽一打趣,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本意是想要發給秦硯看的。

關琴輕嘖了聲,“你給他發這個看,就不怕要了他的命?”

薑霓:“……”

反正秦硯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到,等他看到了,說不定星光盛典已經結束了。

她唇角彎起,起了壞心思,就是要他回來眼饞,隻能看照片。

關琴和小可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交換了個眼神:戀愛中的女人好可怕。

一旁,薑霓點開手機給秦硯發消息。她先是給秦硯發了一張照片,禮服的正麵照,才又問他:【好看嗎?】

【這個月中的星光盛典,我就穿這個】

經過之前一周的緊張救援,雅莫拉市區的交通已經陸續開始恢複,之前奈加地區的災民也已經全部安全轉移。

薑霓看了新聞報道,災民轉移後的三個小時,救助營所在的地區被海水倒灌,成為一片汪澤。

據現場的新聞報道,當時執行災民撤離任務的是IAR的特遣救援隊。由於當時道路受阻,數百名救援人員在距離奈加三十公裏的地方下車,徒步進入。

當時新聞下麵的評論區還有鍵盤俠張口就噴:【既然是救助營,肯定有物資運送通道,至於徒步?別秀了】

不過片刻,鍵盤俠就被狠狠科普。

【是有物資運送通道,從雅莫拉市中心出發要開車六到七個小時,到時候別說撤離災民,海水倒灌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隻能說當時的決策精準,才沒有造成更大的災難】

【當時雅莫拉在下暴雨,徒步三十公裏,我的天】

薑霓聽說雅莫拉當地的通訊正在逐步恢複,但她還是沒有收到秦硯的任何消息,翻了翻日曆,已經整整十八天了。

半晌,薑霓扁著嘴巴,又給秦硯發了一條信息:【我殺青前,你能回來嗎?】

她好想他。

哪怕讓她聽一聽他的聲音,也可以。

*

深夜,雅莫拉市區中心醫院。

秦硯是三天前被從奈加災民救助營送到這裏的。

那晚在奈加撤離災民,秦硯是最後一批離開的。除了轉移災民,他們還要盡可能地將有限的物資一起帶走。

海水倒灌的一瞬,他和另外幾個同行的救援人員正在窪地搬運最後一批醫療物資,洪水卷著一路的泥沙滾滾而來,所有人都毫無防備,隻能盡可能地往地勢更高一點的地方逃生。

秦硯攀扶著一塊石頭,海水混著泥沙從身邊咆哮而過,他腰上還有傷。

洪水過境,奈加山區變成一片汪洋,秦硯是被救援隊的幾個小夥子從水裏撈出來的。彼時他幾近脫力,腰上的傷口崩裂,體溫正在迅速流失。

任斌推門進來,“隊長。”

秦硯轉頭,見任斌手中拿著他的手機。

“民用通訊恢複了,隻是現在信號不穩定,你試試看,給家裏報個平安。”

幹他們這行的,最怕家人記掛。

秦硯眸光微滯,接過任斌遞來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屏幕亮起,信號一點點緩慢連接,繼而是不斷嗡嗡震動的手機,無數的消息跳進來,信息圖標的右上角顯示著數字“581”。

秦硯點開消息欄,置頂的“小騙子”一共發來233條。

一旁的任斌看得咋舌,隊長這是……捅了騙子窩了?

然後更令任斌驚訝的是——他認識秦硯這麽多年,除了在救援現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秦硯紅了眼眶。

因為看到一個人的信息。

任斌默默轉身離開,臨走時幫秦硯輕輕帶上門。他猜,隊長可能需要一點私人的空間。

秦硯點開“小騙子”的信息。

4月17日上午7:00

【秦硯,你是不是已經到雅莫拉了?我馬上就開工了,今天有好幾場大戲,不好拍,感覺會很辛苦】

【秦硯,你要平安哦】

……

4月18日上午11:09

【新聞裏說雅莫拉的災情很嚴重,秦硯,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你要是回來少了一根頭發,我都不會理你】

……

4月19日下午11:52

【終於收工了,我今天拍了任曦的戲份,紮了彩辮,給你看】

照片裏,薑霓紮著一頭小辮子,頭發被挑染成了紫色,薄白的眼皮也上了銀紫色的眼影,在鏡頭下有細細的光澤。

她穿著修身的小背心,露出腰間細膩軟白的皮膚,小巧的肚臍被臍環遮擋,於白皙之上嵌著一滴銀色的雪花。

活潑又性感

……

4月22日下午1:03

【手指被劃破了,想要呼呼】

【秦隊長給呼呼好不好】

……

4月25日下午5:15

【古導今天誇我了,說我把任曉和任曦兩個角色詮釋得特別棒】

【唔,說不定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能再拿一個影後回來~】

……

4月27日下午7:33

【秦硯,你在做什麽?】

【今天收工好早,我好無聊,要長毛了】

5月1日下午10:52

【秦硯,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我給那隻小熊取了一個名字,叫阿硯】

【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總穿深藍色的衣服,它也是這個顏色】

秦硯,我在電視裏看到你了。

秦硯,我夢到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哦。

秦硯,宋尉行欺負我,等你回來,要幫我欺負回去。

秦硯,我覺得宋尉行想老牛吃嫩草,他好不要臉。

秦硯,這是星光盛典的禮服,你覺得我穿好看嗎?

秦硯,我有點想你了。

不是有點,是很想很想……

一條條消息看下來,秦硯的眼角紅得厲害,他仿佛跟著薑霓一起,看她拍戲,看她休息,聽她撒嬌,聽她分享小秘密和各種八卦。

五年前他執行任務結束,收到得是一條冷冰冰的分手短信。

五年後,她絮絮叨叨,每一個字都是告訴他,她很想他。

她在等他回來。

秦硯喉頭發堵,偏頭的一瞬,喉結輕動。

半晌,秦硯返回到撥號界麵,按下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誠如任斌所言,通訊信號不夠穩定,沒能接通。

床頭櫃上配置了座機,秦硯又用座機撥號,好半天,“嘟——”的一聲,信號終於成功連接。

窗外夜色深濃,連日的暴雨終於轉小,隔著薄薄的玻璃窗,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雨聲綿密,像這通遲遲未能被接起的電話。

片刻,電話被掛斷。

秦硯沉默,又撥了一個過去。

漫長的等待,讓人心悸。

電話接通的一瞬,聽筒裏響起清甜的女聲,“你好,請問哪位?”

“是我。”秦硯微哽,“秦硯。”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要見麵遼,好想他倆趕快見麵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