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鄉下沒有路燈,整個地堂是漆黑一片,我們借著月亮的光影坐在地基上暢談,望著天空,阿球說“你在城裏多好,不用做我們做的勞苦工,看我們都曬得黑黑的,一看就是鄉下仔。”“就是嘛,想掙錢也是那麽難的,每天就是挑肥料,還要到菜地澆水,都是體力工作。”“你就好了,不用做這些農活。”我樂嗬嗬地說:“鄉下有鄉下的風情,你看我回來都這樣高興,就知道你們是我好夥伴了,再說,城裏是沒有這樣的新鮮空氣,還有鄉下是享受一種大自然的天然感受,城裏很多都沒有而且是看不到的。”
阿金說:“丹呀,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和我們一起在小溪裏捉魚蝦嗎?就在半山岡腳下的小石橋呢。”“當然記得了,是阿球帶頭去的,我拿著小籮筐去裝魚,你們幾個拿著魚網,那水好涼快呀,你們幾個壞透了,把水撥向我,我全身都給你們弄濕了。”漆黑的夜傳來了我們歡樂的笑聲。我對著阿球說:“你還記得嗎?那年你們上山打柴,我也一起跟著去,山太高太陡了,結果上去了,我下不來,是你扶我下來的呢,那時候我好怕呀。”阿球跳了起來:“我當然記得了,我們還經常在鄰村偷別人的果果吃呢。”我突然醒過來:“對呀,我還在給你們看風呢。”
每每回來我們都有道不完的趣事,說不完的故事,就這樣說著笑著,誰也沒有提起我的父親,有的是屬於我們少年年代的事情,這個正直的年華。也許這個年齡的思想還不成熟吧,竟然沒有想到我這次回鄉是為父親而來。
鄉下好在這裏,鄰裏的鄉親都當自己人,沒有分彼此的,男女生都玩在一起,不像我在城裏,全部男生在教室,女生不會進去,女生全部在教室,男生也不會進去。像是見了魔鬼一樣,男女界線劃分得很清楚的,我能和陳子揚說話已經是很破例了,還不要讓人發現,若是發現了,那就不得了,自然會遭到口是心非大禍臨頭。要說人情味還是鄉下的好,鄉下的小夥子小女孩就是不一樣,親近多了,熱情多了,感情遠比城裏好,這是我親身體驗的。我們聊到很晚了才回去。
那一天的早晨,濕潤潮氣的,空氣特別清新,我懷著特殊敏感的心情,到開滿小野花的草地溜達,沿著草地的山坡,依照小徑路走,在這裏,我選擇了幽美可以眺望高岡的竹林邊站著,靜靜地、自由自在地讓幽美的原野來陶冶自己的心靈,感覺大自然的一切是那麽的美好,鄉下的生活比城裏更平靜,更和諧,更樸實。
突然我有奇怪的想法,去看看祖屋,我沿小徑走去,心忐忑不安,前麵就是了,房子外觀陳舊,窗子依然關著,還是那樣淒涼荒蕪的樣子,我從門縫往裏看,屋子一片黑暗,一陣難嗅氣味撲鼻迎來,門還是鎖著,不敢進去,往回走,穿過春色漸濃的田野,滿眼的綠色讓我感到舒服,深深吸著芬芳的空氣往回走了。
我整個寒假都是在鄉下,不用說這個春節也在鄉下過的,我看著病重時候不多的父親,沒有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生日,人們隻有焦慮、顧及父親的病情。這個春節春雨紛紛揚揚,濕濕的,每個人的心情也是陰陰的,沒有笑聲,沒有語言,隻是默默無聞地等待一日過一日。
快開學了,我走近看著整個麵部臘黃布滿憂愁的父親,眼球深深的,呆坐在廚房裏,在燒著的火盆裏烘暖,他目光若有所思,心神不屬,我也不知該說什麽好,父親還是那句子:“你要好好讀書,有時間多回鄉下,不要忘記鄉下的親人。”我點頭應承:“好的,我會記住你的話,用心讀書,多回鄉走訪。”我望著可憐的父親,奇怪還是沒有覺得將要失去親人那種痛的表情,是我不懂事,不愛這個父親嗎?不是的,但我說不出當時的感覺,我隻是望著他黃得發黑的皮膚,這個寒假的時間,我和鄉親、同伴關係非常融洽,我要告別可愛的小夥伴們了,對他們真有點戀戀不舍。
這天剛好風和日麗,天上出現了一道紅光,“嘩….太陽出來了,我們可以曬太陽暖暖了。”多天真爛漫的聲音響當當的…原來這班小夥伴們知道我今天要走了,過來送行,我著對他們說:“回去後,我會經常想你們的,你們不要忘了我們的遊戲就行了。”這時,他們一個又一個地走過來對著我傻笑,嘿嘿..哈哈…“我們大家一起送你到赤崗鎮坐車回城的。”我頓時開心得跳了起來,拉起小手轉了幾圈子,我又一次感受到同伴們的熱心真誠友愛,在城裏根本上是無可能做得到的,大哥看見這班小鬼頭,得意忘形的樣子說:“你們好好送丹丹走吧,看好她。”“知道啦,大哥。”想不到小夥伴異口同聲地大聲說著,樂在其中…..
我一陣喜悅,和阿球、阿國、阿金、還有阿珍等七八個夥伴一起上路了,路上要走一個多小時,這僅有的一小時對我們很寶貴,每個都拿著竹杆,像趕小鴨子那樣排好隊,唱著鄉下的兒歌走著,七嘴八舌地東扯西扯的,語無倫次地毫不顯現出得意的趣稚。隻見阿球說:“丹丹,我以後來到城裏,會找你,你可不要不見我呀。”我笑容嗬嗬說:“不會的,我好喜歡你們呢。”幾個小夥伴阿球最關心我了,我身上髒了,他會替我擦去,總是問寒問暖的,我那裏不小心,他也是第一個走過來,我看著他自然會樂滋滋的。
你看他們從家裏拿來的竹杆當槍杆來舞動著,一路上表現樣板戲,阿珍和幾個小妹用袋子裝好摘下來的路邊小野花,一邊小跑一邊玩著,小女孩就是愛美,我也忙著追趕路邊高高野草中飛的瑤草琪花的小蝴蝶。隱隱約約嗅到泥土的青草芽的新鮮味道,已經很久沒有試過這樣開闊的心靈采摘野花了,隻有兒時和羈仔回鄉時才有過,呀,真的,現在羈仔不知如何了?聽說他和社會不良分子常在一起,但願他沒事就好了。
就這樣我們毫無顧忌玩耍著,不知不覺到了赤崗鎮小車站,阿金摸著他光著的頭傻笑著:“回去了,多想想我們這些調皮搗蛋鬼,在老家我們可是你的保護神呀,那些山頭,小溪流水,還有那些棵樹都是我們的戰場,你就是我們城堡的保護公主。”“知道了,我真舍不得你們,再見了,我的兄弟妹妹們。”上車了,不知為何,我從車窗子向外望,看見他們向我微笑揮手,嘴上說的家鄉話和我道別,我竟流下了眼淚:“我還會回來的。”我一種難表的心情。“你不回來,我們是不會放過你的,不會再和你玩啦。”車開走了,我心裏酸酸的。
回到家,母親問起父親的病情:“你父親怎樣了?還好嗎?”“可能時間不多了。”我小聲回答,聲音小得聽不見似的。母親沉默不語,像是隱藏著很多的心事,我已經不再問了,知道再問也是白費功夫的,可憐的母親轉過背向我,我知道是母親難過了,但每次她都不會讓我看到她的臉部表情,我感覺母親在流淚,隻要是母親難過,我心會比母親更難過,可以說我現在難過的心情比見到父親時的模樣更難過,因為,我的一切是母親的,特別是母親和我相依為命麵對被人欺淩的現實性。
這是,窗子裏傳來了蘭姨的聲音:“丹丹,連姐給你哥哥找了個女子做未婚妻,和連姐同一個工廠的。”我聽到後,忙走到窗子問:“蘭姨,是怎麽回事?什麽女子?是真的嗎?那女子漂亮嗎?”“不是那麽漂亮,你不在時,她幾乎天天都來,你等著看,她今晚上還會來的,到時你就見到啦。”哥哥前段時間下鄉調回城裏,被分配到縣人民醫院製藥室工作,哥哥下班回來,我好奇心地問:“哥哥,你戀愛了?有了未婚妻嗎?”“不是的,我不喜歡她,連姐這等人也介紹好不了的來。”“可我聽蘭姨說,她天天都來呀,是有這回事嗎?”哥哥笑了笑:“消息傳得真快呀。”晚上,果真那女子來了,我終於看到她了。她長得粗笨,說話大聲,人沒到聲音就到了,上樓的腳步聲,整間大屋都聽到,慘狀呀,哥哥文質彬彬有禮,距離太大了,怎麽可能在一起,這不是笑話嗎?
家裏沒有一個人同意她與哥哥相好,但那女子總是纏住哥哥,我們叫她不要再來,她還是來,隻要哥哥在家,就會見到她。我討厭那個女子,一點兒修養都沒有,我在母親、鄰裏的麵前說盡中傷她的話,說她如何不好,那樣不好,像連姐這等粗劣的人能介紹的女子會好麽?叫哥哥離開她。盡管我說盡壞話,可是,她還是來纏著哥哥,最後,她不願走了,呆要家中過夜。我們隻住著25平方房間,隻有二間床,她不知害羞,這麽小小地方在這兒過夜,後來,哥哥沒法子,用厚厚的紙張隔離我和母親的床。
從此,哥哥抽不出時間和我講故事,也沒有耐心指點我讀書了,她搶走了哥哥給我的時間和感情,我點兒的精神寄托都沒有了。我感到心突然空了起來,有種說不清酸溜溜又氣的感覺,茫然不知所措,心裏不能踏實。就快開學了,我想起了子揚,心情激動,整整一個寒假,子揚你怎樣了,想著想著,既然哥哥的時間不屬於我了,至少還有份屬於自己的思念,這一刻,我把感情都寄托在子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