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每個人都有秘密

兩天後,程宅的花園中。

程占霆坐在自家的池塘邊,雖然他已兩鬢鶴發,可那握著魚竿的手卻平穩極了,沒有半分顫抖。

他曾經想過養鳥,他這個年紀的人大都喜歡養鳥。鳥當然好,可以展翅翱翔,比魚更自由自在,隻可惜他不能將鳥養在天上,而籠子裏的鳥,卻根本不算是隻鳥。

所以他養魚。他喜歡看魚在釣鉤上掙紮的神態,每條魚掙紮的神態都不同。人也一樣,當人們麵臨著危險的時候,會做出不同的反應。

他不怕危險,因為魚餌在他的手中,他永遠是那個製造危險的人。

“爸爸,我聽說了童裝的事情。”身後是長女程佳期的聲音,她已在旁邊靜靜地等了很久:“前些天,我買了程氏生產的童裝,並找人做了技術測試,發現這些產品中確實含有有毒物質。”

“並且,已經有兩個孩子因為這件事被送進了醫院。”

他最單純的女兒也長大了,懂得忍耐和伺機,他很欣慰,但回頭時卻肅冷著臉:“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對於他的冷淡,程佳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她十分平和地開口:“如果我想質問您,就不會在您的花園裏,而是在程氏大樓裏,或者某家雜誌社和報社中!”

見他原本冷硬的表情緩和了些,程佳期一直高懸的心也稍稍放下,她接著說:“您常常教育我,商人切忌舍本求末,為了貪圖蠅頭小利而因小失大,所以我相信您,絕對不會蓄意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隻想知道,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您打算如何應對?”

“一方麵封鎖負麵新聞、對受害家屬進行安撫,另一方麵召開新聞發布會,對此次的事件進行澄清。”程占霆的神色看來很疲倦,眼睛卻一順不順地望著池塘的水麵。

程佳期聞言,幹脆地下了結論:“爸爸,您不該這麽做。”

“不該?”程占霆終於回頭,眸子意味深長的掃過她的臉,她的臉上滿是不容置喙的嚴肅。

“很明顯,這

次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後栽贓嫁禍。既然他要嫁禍程氏,那麽這必然是一條連環毒計。先在程氏的衣服上做手腳,然後讓媒體大肆曝光,等民眾和政府的視野都聚焦在這件事情上,就算您想推諉,恐怕也會顯得欲蓋彌彰。”她說得也頭頭是道,幾乎都不像是他的女兒了,而像是一個律師。

現在是信息時代,有人要害你,自然會讓流言的風傳得更快。

程占霆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說:“那你有什麽辦法?”

程佳期一本正經地說:“對受害者家屬進行安撫這無可厚非,新聞發布會也必須要召開,但是,召開的主題並非澄清,而是承認。”

程占霆卻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承認?你想讓程氏的大盤一夜跌至漲停嗎?”

這句話雖問得輕描淡寫,但程佳期卻知道自己絕不能答錯一字。

答錯了,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程氏了。

所以她說的字字斟酌:“沒錯,承認自己生產的服裝有毒物質超標,並且宣布召回所有已經出售的童裝。隻有這樣,在您接下來揪出元凶的時候,才會讓人相信那個人並不是你的替死鬼,而是實實在在的元凶。”

“如果抓不到元凶呢?”程占霆凝望著她,炯亮的雙眼似乎能穿透人的內心。

程佳期適時地垂下眼睫,聲音卻不懼不怕:“您說過,珍寶總是屬於愛冒險的航海家。”

程占霆又笑了:“你這麽篤定。肯定是有主意了。”

程佳期沒有否認,而是順理成章地請求說:“請您給我一張車間出入證,我會幫您找到那個人的。”

魚竿上突然傳來沉甸甸的墜感,程占霆猛地向上一收,笑道:“魚兒,上鉤嘍!”

……

一周後。

陽光從樹葉的間隙鋪陳下來,碎金一般灑了一地,又映在程佳期的半邊臉龐上。

她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動起雙腿,仿佛自己還是個十歲大的小姑娘。說實話,十歲大的事情她確實已經記得不多了,但這一

幕還是讓她感到熟悉,熟悉到心安。

也許隻有在這裏,她心裏沉積的疲憊和恐懼,才會清除一些。

“怎麽樣?”身後,傳來路放的聲音,同樣的溫暖熟悉,令人心安。

程佳期微微垂下長睫:“在車間這幾天,我發現一個女員工跟黃騰關係曖昧,就去她的宿舍,果然找到了大量有毒物質。我已經報警了,那女孩說了一切都是黃騰指使的。警察扣走黃騰時,他也沒辯駁,反而供認這件事是洪天明的指派。當時很多媒體記者都在場,程氏算是徹底清白了。”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局?”路放繞到她的麵前,這個結局確實皆大歡喜,可是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程佳期緩緩闔動起櫻唇,過了很久才說:“你怎麽知道做這件事的是黃騰?”

“還有那些照片?你又是從哪得來的?”

在路放答應要幫自己的那天,她就從他的手中,拿到了黃騰和洪天明約見的照片。

如果不是這些鐵證如山的照片,黃騰也不會將自己和洪天明的勾當供認不諱。可是,路放為什麽會留意這些呢?

對於她的懷疑,路放隻是輕描淡寫地勾了勾唇角:“不然,當初在柒家的時候,你以為我是靠什麽威脅得他?”

程佳期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他是洪天明的人?”

“隻是懷疑。”路放淡淡一笑。

最近這段時間,他的笑容越來越多了,甚至,偶爾還會跟她開開玩笑。程佳期這才敢相信江左萍說過的話,他曾經是個明朗幽默的孩子。

不過,現在程佳期沒有心情體味他的笑容,她隻覺得沮喪:“跟你們比起來,我就像是一個白癡。”

路放摸摸她的頭發,老生常談的語氣就像教育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女人不需要太聰明。”

“那我怎麽會坐牢,又被趕出家門?”程佳期不滿地白了他一眼,然後又跳下秋千,散漫地踢開腳下的一顆石子,“路放,我總覺得,你們每個人都有秘密。可我一個都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