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外域朋友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怎麽就記不住呢!”

“回誰的話!那該怎麽說才好嘛?!”

“誰問你,就回誰的話!得套用進去啊!”

“怎麽這麽多規矩啊,這不讓人犯難嗎!”

“嗬——你還知道‘犯難’這個詞兒啊?人小鬼大!”

“是啊!規矩這麽多,怎麽學嘛!”

聽罷穆丹頗為賴皮的回話,金珠頓時想起了那上梁不正,導致下梁歪的他爹,喪氣的耷拉起了頭。莞爾,她有了主意,好整以暇的昂首攏了攏發髻,抑揚頓挫的說到:“也罷,枉你阿瑪還想帶你回盛京過除夕來著,看來這學規矩還是急不來的,得慢慢來!等明年吧,免得在人前丟你阿瑪的人!”

“啊!”穆丹聞言大驚,用力眨了眨眼,說到:“可別!穆丹馬上就能記住了!”

“那也不成!”

“為什麽啊!!”

“若是從盛京回來你又一如既往的犯迷糊,你阿瑪還不得怨我糊弄他啊!”

“不會不會!我保證不會!”穆丹信誓旦旦的擺著小手。

金珠忍著笑意瞄了瞄她,仍舊嚴肅的搖了搖頭:“就你剛才那話,聽著都不對勁兒,若是在盛京出個什麽醜,還指不準會冒犯了皇上和太後呢!那不是給你阿瑪添亂嗎!”

“回姨娘的話!穆丹保證不會出岔子!!”穆丹反應迅速,立即將剛才的話,中規中矩的重新演繹了一遍。

“恩,這樣子還差不多!”金珠抿.嘴偷笑,高抬著的下顎也拉了下來,笑眯眯的望著穆丹說:“可是,皇上頒布詔書還白紙黑字呢,穆丹貴為公主,恐怕也該正正式式的留給文書什麽的吧?得給姨娘寫個保證書!”

“啊——還要寫字啊——唉!”頑劣女聞言大.傷腦筋的歎了口氣,偏著頭詢問:“必須寫嗎?可是很多字穆丹都不會寫啊!?”

“你阿瑪六歲的時候張口就能.作打油詩——”金珠俯下頭去,半激將半引導的說到:“可是穆丹連字都認不了幾個,這不是丟麵嗎!”

穆丹溜了溜眼珠,有些悻悻然:“從前阿瑪總是胡子.拉碴的,沒覺得他有多聰明啊,倒是挺像個大將軍的!”

“沒說重點!”金珠啼笑皆非的點了點她的腦門,接著.說:“你若是每天學十個字,足月便有三十,足年便是三百六,明年這個時候,那三百六十個字難道還組不成幾句打油詩?!”

“穆丹才不要作打油詩!要作就作最難的!”穆丹眨.巴著眼,逞強的說到。金珠見勢樂了,她咧嘴笑著說:“好!有誌氣!像我的女——像你阿瑪的女兒!”

像老爹的女兒.似乎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誇讚,可是金珠那駕定的口氣和神氣活現的表情,讓穆丹感到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殊榮,便挺直了背脊得瑟了一把。

“既然這樣!咱們就別再磨蹭了!好好學認字吧!記得你還欠姨娘一份保證書啊!你得保證好好學習禮儀,不能輕易用‘犯難’兩字來搪塞人!”金珠話鋒一轉,將稀裏糊塗陷入圈套的穆丹推到了桌邊。

門外響起了焦承惠的請示聲:“福晉!有位打扮怪異的人登門求見四爺,說是四爺請來的客人,您給瞧瞧去吧!”

怪人?客人?

金珠詫異的一愣,坐在桌前的穆丹立刻見縫插針的推開了墨盤:“有客人啊?”

“不管你的事兒!好好寫字!”金珠回過神來,一時沒拿捏好,近乎喝叱的說到。

穆丹大為不滿,掄圓了眼想發作,可她想了想熱鬧的盛京,和刺激的炮竹,便泄氣的癟了癟嘴,扭回了頭去。

金珠念想了片刻,附耳對焦承惠交代了幾句,將大管家留在了小書房中陪讀,獨自邁步出院,奔莊園處西廳而去。

眼見天色已晚,葉布舒卻遲遲不歸家,這是瘋到哪裏去了?他不是個喜歡四處閑逛的人,下朝必然立即回府,就算是生意上的事要出門,也會讓人捎個信兒回來啊。帶著一絲疑慮,她跨進了西廳的門檻。

“您是?”映入眼前的背影,婀娜妙曼,金珠有些遲疑的開口詢問到。

背門而立的身影,聽聞動靜緩緩轉身,金珠大為詫異,驚見此人膚色深棕,深眼窩,鷹鉤鼻,橫豎是跟滿漢蒙都靠不上邊兒,不過顯而易見的是,這是個漂亮的女人!

“我是四爺的朋友,您是——他的夫人吧?”女人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兩手合十向金珠鞠了個躬。

這到底是什麽人,什麽禮節?!金珠迷糊了半天,也隻好依樣畫葫蘆,朝客人回了個禮。

葉布舒會有這樣子的朋友嗎?看樣子她是外域來的吧?卷曲的頭發,炯炯有神的大眼,還有那血盆大口,雖然初初見到,這頗為誇張的五官不禁讓人感到突兀,可是細看幾眼,便覺得真是很有審美的價值。

金珠眨巴著眼,將疑惑壓在心間,帶著熱情的笑意,差人奉上了茶來。並同這位來曆不明的“友人”寒喧了幾句,招呼她坐下了。

稍事片刻,離莊園處不遠的馬圈,傳來了隱約的人喧馬嘶,金珠微微動了動心念:怕是葉布舒回來了吧?是額裏將他的馬匹牽回馬圈了嗎?

這位友人眼神溫和而銳利,正悄悄的打量著金珠,卻見她掃回了視線,便頓時有些尷尬的一笑,不過,倒是臉皮很厚的未將注視調移:“夫人不必心急,我多等一會兒也無妨的!”

金珠笑容一僵,有些惶惑,這位客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小嘛!就這麽微微動了動心念,也讓她給察覺出來了。隨之金珠掩飾的一笑,也不便再解釋什麽,隻好天南地北的同客人瞎侃起來了。不過她心裏卻越來越納悶了,這位“朋友”到底是什麽來頭啊?!

不多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急促混雜的腳步,金珠大為鬆了口氣。聽罷那佩刀上的銅環“叮啷”的脆響,不是侍從跟隨著葉布舒,還會是誰。

“福晉,聽說你在替爺招呼客人!!”葉布舒那朗朗的聲音,“推”門而入,身形緊跟其後。

客人立即起立,迎著葉布舒的進入,泛起了爽朗的笑意:“四爺!好久不見啦!您一切還好吧?!”

“哈哈哈,還好還好!拉瑪爾見我的福晉了嗎?!”

“福晉??”客人愣愣的眨了眨碩大的一對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噢——就是夫人!”葉布舒偏頭想了一想,麵帶笑意的抬了抬手:“福晉,這位是爺的好友,你已經見過了!她叫拉瑪爾,是印度人。在北京待了很多年了!”

啊?!印度人!?金珠迷糊到家的扯起僵僵的笑容來,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見著麵生呢!結果是外域的朋友啊!”

“她在印度屬婆羅門,就是祭祀貴族!能占卜福禍,很得民眾尊敬的!”葉布舒安置拉瑪爾落座,並向金珠咧嘴笑著解釋到。

“四爺過獎了,拉瑪爾不過是個旅人,想見證各國宗教曆程的外來者而已。在北京多年,多虧得到四爺的幫助,感激不盡啊!”拉瑪爾高興的兩手交握,一瞬不眨眼的看著葉布舒說。

金珠掃視了一眼,感到一絲不舒服,卻又不說個所以然來。隻好訕笑著也點了點頭:“咱爺是個熱情好客的人!外域來的朋友無親無故,咱必然該好生照應著,出門靠朋友嘛!”

語落,三人都笑了起來。不過拉瑪爾和葉布舒倒是坦然得很,金珠的笑意卻是悻悻然的,她帶著詢問的眼光看了看葉布舒,後者正好定睛望著她,開口說話了。

“讓夥房備膳了嗎?”

“哎呀!臣妾——給忘了——”金珠掄圓了眼,捂嘴說到。說罷她便慌忙站起了身,想差人趕緊去準備。不料葉布舒微微一笑,拉住了她:“不用!就是不能用膳,咱們隻能宵夜時,好好招呼客人了!”

“什麽意思啊?”金珠抖了抖睫毛,越發迷糊了。再度掃了拉瑪爾一眼,卻見她帶著鼓勵的笑容衝自己點了點頭。似乎這位客人和葉布舒都心知肚明要幹什麽事兒,隻此她一人被蒙在了鼓裏!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

皇家回盛京過年,葉布舒帶著穆丹同往,金珠被單獨留在了京城。將本該同往到她,因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留下,葉布舒稱佛的依托體,剛嫁作人婦,應該在神殿守歲,為夫家祈福。

他這個理由,可謂充分得無懈可擊。雖然讓她免去了倉促的和皇上太後見麵,卻也在熱熱鬧鬧的年三十晚上,將她拋給了木魚作伴。連品級高的嬤嬤都隨主子回了盛京,那空撈撈的府邸,冷清清的神殿,烘托著她那哀怨的心境,就甭提了。

大年初一的清晨,金珠思前想後決定出門去溜溜。馬圈裏大雪覆地,渺無人氣。過年這幾日,有家的侍從都輪換著,奔家過年去了。留下的大部分是太監們,他們也委實可憐,鮮少有“家”可回。多數都待在府中沒地兒可去。通常和一眾奴才們吃頓熱乎飯,便算是辭舊迎新了。

天剛蒙蒙亮,馬圈的安貴怕是還未起床。金珠躡手躡腳的在馬廄前徘徊。雖然動靜兒不大,可還是引起了馬兒們的激動,頃刻間馬嘶長鳴,金珠定睛一瞧,“禍害”便是那渾身雪白的蒙古馬來著。下人房立刻傳來了響動,安貴被驚醒了。

“福晉——福晉!!奴才罪該萬死!睡過頭了!”慌忙迎出來的奴才,領扣兒都未扣好,腰帶紮得跟捆的年豬一樣,亂七八糟。金珠不禁失笑:有這必要嗎!

“沒事沒事!你別急,是我自個兒起得太早!大過年的,不礙事!我自己來得了!”她安撫的朝安貴揮了揮手,再度在馬廄前來回挑選起來。

“那怎麽能行!讓四爺知道了,那還不得扒了奴才的皮啊!”安貴顫顫巍巍的扣好了領扣兒,打了個千:“還是讓奴才侍候著吧!”

金珠無奈的掃了天機一眼:“四爺沒這麽可怕吧!得!起來說話!都說我自己能行了,你下去吧!礙手礙腳的!”

安貴迷糊糊的抬頭看了看主子,主子說的話雖然不好聽,意思卻很體諒人,他頗為動容的哈了哈腰,轉身抱起牆角的一捆飼草,喂起馬來,看樣子死活是不敢回下人房了。

金珠也不再過問,站在葉布舒的坐騎前單手托腮的躊躇起來。到底是騎葉布舒的馬好,還是——選擇其他坐騎好?!

淖爾就在旁邊,正在不耐煩的撥蹄,這**實在是很大,她已經有多年沒見過這樣高大俊美的蒙古馬了,自從回了將軍府,她幾次涉足馬圈,都故意忽視它的存在。可是淖爾那搖頭擺尾的嘶叫,卻猶如在深情呼喚著她,讓她欲罷不能,動搖了。

馬匹是單純而忠厚的動物,它們不會欺騙自己,更不會欺騙別人。它們對主人的忠誠近乎於愚忠,主仆之間的這種感情,絕不會輕易消散,戰馬更會至死方休,追隨著自己的主人。

淖爾似乎有些窩火,在一旁的柵欄裏突然前蹄一抬,桀驁的高聲嘶鳴,站了起來。將金珠和安貴都嚇了一大跳。安貴若有所思的一頓,隨即扔下飼草急忙跑到馬廄前訓斥淖爾,並拍打著柵欄嚇唬它。

金珠咬了咬下唇,終於開口說到:“別罵它了,這匹馬叫什麽名字?真是有趣,還知道爭寵呢!”

安貴溜了溜眼珠,埋下頭去恭敬的說:“回福晉的話,這是前福晉的座駕,前福晉為它命名為‘淖爾’,這是匹蒙古馬!”

無心去探究安貴的話裏是不是有話,金珠怔怔的點了點頭:“前福晉的座駕?!好!就它了,上鞍!我要出去溜溜!”

“啊!福晉,使不得啊!四爺不在府裏,奴才們不敢放您出去胡亂溜達!”

“什麽?難不成我是他的犯人?!”金珠錯愕的掄圓了眼,有些惱怒的說到。

“不是不是!福晉誤會了!前福晉曾因單獨出門而遭到了伏擊,所以”安貴說罷,悄悄抬眼掃了金珠一眼。且見她安靜了下來,便又欠了欠身說到:“不如這樣吧,福晉,您若是帶上杜爾順,奴才便放心了!”

金珠極不情願的皺了皺眉,念想了半天,這才妥協的說到:“得了。就這麽辦吧!上鞍!讓人去侍衛房把杜爾順叫來!”

“蔗!奴才先去請大人來吧!”安貴兒說完,不等金珠發作,便一溜煙跑了。

金珠氣不打一處來的瞪著他的背影發呆,好個奴才,還怕馬鞍一上,她就溜了是怎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