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往事如煙

將軍府的後山白雪皚皚、冰雕玉枝。金珠在凜冽的北風中策馬奔馳。身後是一言不發緊緊跟隨的杜爾順。

她曾在這座後山中發生過什麽意外,遭到過誰人的伏擊,似乎像前世一般久遠,就如安貴所說,那是前福晉發生的事。

此時她的心裏絲毫沒有畏懼和膽怯,隻是無比淒婉的想起了意外發生後,簇擁在她身旁的家人,曾讓她有過“大難不死必有厚福”的幸福感。

如今這簡簡單單的幸福,已經付之東流永不回頭,父親是不是真如佛學所說能得到輪回轉世,她不得而知。可是她卻從未停歇過祈禱,希望父親的來世能和自己有點瓜葛,哪怕隻是一個忘年交的朋友,也是緣分的一種延續。

低矮的山巒漸漸被勾起了紅邊兒,一輪火紅的朝陽在天際顯露。天就要大亮了。她收了馬韁放慢了速度,抬眼凝視的檔,卻聽到了淩亂的馬蹄響。

杜爾順跟上前來,警惕的將.佩刀拔出了鞘,金珠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便警惕的環視了一番,收起了刀,不過卻是一點也不敢放鬆的緊握著刀柄,兩腿一踢,騎馬衝到了前頭拐角的地方查看。

“是何人來了?”金珠勒韁留守在後,大聲問到。

“回福晉的話——”杜爾順似乎有些遲.疑,竭力朝來人張望著,不確定的說:“像是——貝勒府的人!”

“貝勒府?那位貝勒府上的人??”金珠懵懂的愣了。

*

想不到大年初一還有客來訪,.金珠詫異的駕馬趕回了將軍府。焦承惠和小福子隨葉布舒回了盛京,蘇勒居的人終於有了機會侍奉女主,此時倒是人人麵帶喜色,當真給冷清的府邸帶來了一絲節日的喜氣。

小德子幾乎是從大門內滾出來的,第一袍子太厚,.第二步幅太誇張,讓人瞧著忍俊不禁。他上前拉住馬韁,努力瞪大了眼近距離看了看主子,說到:“福晉,您可回來了!貝勒府的嫡福晉等您老半天了!”

金珠翻身下馬,忍不住衝小德子笑了笑:“嗬!你叫什.麽名兒啊!挺機靈的!”

“回福晉的話!奴才叫小德子!!”那邊廂樂嗬嗬的哈.著腰,隨即領路朝西廳走去。

這狡黠的笑容,.微挑的眉梢,還有那癟嘴眨眼的神情,不是他們睿府的千金格格是誰啊!小德子自從經過了嚇暈的洗禮,膽子大了不少。後來經過了錦兒的開導,又冷靜了許多。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個讓人感到親切的“新福晉”。管她叫什麽名兒都好,她到底是誰,他們睿府的人,心裏再明白不過了。

新福晉鮮少踏入蘇勒居,卻被他們視為天經地義。首先她和他們“不熟”!再則,小格格“不是”親生的,能這樣手把手給教讀書認字,已經非常不錯了,怎麽能要求“新福晉”在蘇勒居來瞎晃悠,那不是拿話給其他下人說嗎!

逮著這個難得的機會,錦兒繡兒昨兒夜裏一宿沒睡著,小德子更是輾轉反側,天沒亮就起了身。就指望著四爺回盛京這幾日,能好好“巴結巴結”新福晉呢。

“小德子去讓夥房備膳吧!燒壺好酒,再作一個羊肉湯鍋!”金珠邊走邊說,一邊攏了攏被風吹得有些散落的發髻。

“蔗!要不要烤肉啊,福晉?!”小德子笑嘻嘻的討好道。金珠一頓,咧嘴笑了:“好你個奴才啊——”話到嘴邊,她又突兀的截斷了它,想來是感到自己表現得太為熟絡,簡直是腦子生鏽,一不小心就犯糊塗,她整理了整理情緒,正色說:“恩——行!”

“掛爐山雞?”小德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低聲詢問。金珠側過臉來認真的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癟嘴說到:“踏實!就它了!”

“蔗!這就去!”小德子那滿臉的喜色,無法用言語形容,金珠甚至在他的眼眶中,隱約看到了亮光。一溜煙的,這小子就跑向了夥房,生生將主子落在了院子正中,忘了還沒將她給領到西廳裏就閃人了。

端坐在椅中的哈斯迎著金珠站起了身來,帶著微微的笑意,隱不住喜悅的說到:“四福晉,打擾了!”

“哪裏的話兒啊!聽貝勒府上的侍從說,你是有了身子不方便遠行吧!這麽大的喜事兒,怎麽也沒聽貝勒爺提啊!”金珠笑盈盈的邁步進了西廳。

還未傳喚下人,錦兒便邁入了廳內福了福身說到:“福晉,西廳不太暖和,還是上舒雲閣吧!貝勒福晉也不是外人了,不必在西廳會客!咱回跨院吧!”

金珠詫異的看了錦兒一眼,這下是真樂了。想不到這個年過得不錯啊!她輕輕抬了抬手,無不歡欣的對哈斯說:“也是,這不是——‘姐姐’的嫂子來了嗎!一家人不拘禮!咱回跨院去!”

“四福晉太客氣了,不必刻意追尋什麽親戚關係,咱們一見如故,算是朋友吧!互稱姓名便好!”哈斯握住了金珠的手,若有所指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兩人相視而笑。邁步朝外走去。

在那一片素白的天地中,人工湖猶如鏡麵一般光潔平整,而湖麵的薄冰下,未曾封凍的湖水卻不見得就了無生機。如同金珠的心境一般,良多的感慨襲來,將那平靜的心緒打亂。

想不到當初父親有意將哈斯推給自己,欲造就一對和睦的妯娌,多年以後的今天才得以如願。不過,其意義已經大過了當年的用意。

茶坊丫頭靈哥兒送來了熱騰騰才出爐的點心,和香濃的熱奶茶。炕上的哈斯聳了聳鼻子,樂了:“奶茶?!”

“是啊!嚐嚐將軍府的手藝吧!靈哥兒可是在豫親王府偷過師的!”金珠樂嗬嗬的衝哈斯抬了抬手。

“聽聞京城最為出名的,便是從前豫親王府的茶點,如此說來,那倒真要好好嚐嚐了!”哈斯說罷端起了杯子,先嗅了嗅,抿嘴笑著喝了一口:“呀!!真是不錯!”

“哈哈哈!”金珠爽朗一笑,讓哈斯驟然失神,莞爾,她忽然感到有些失禮,便收起了怔視,正色說到:“金珠,我得感謝你!”

“噢?此話怎講?”

“恩——感謝你——”哈斯斟酌著措辭,緩緩說:“你的出現,讓多爾博走回了生活的正軌。他終於從自責中掙脫了出來,不再頹廢和消沉,這都是因為你——你長得太像他妹妹了!”

“是嗎?”金珠頃刻間沉靜了下來,望著不知名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答道:“那就好!能給大家夥帶來好的影響,也算不枉金珠如此神似前福晉了”

“還有,得感謝四爺,若不是他,多爾博這次恐怕難以獲得皇上的諒解,好在四爺出麵替多爾博活動了一番”

“噢?是嗎?他都已經將這個事放平順了?!”金珠愕然的扭過了頭來,眨巴著眼迷糊的問到。

“你還不知道?四爺沒跟你說嗎?他去顯親王府去找過富綬,顯然是有些懷疑他吧!富綬因此而大覺委屈,親自進宮向皇上表白過他的清白。不過,這麽一鬧,皇上似乎也覺得多爾博不大可能做這種糊塗事,就算不是富綬做的手腳,也有可能是別人。多爾博在朝中還是頗為謹慎的,皇上也是個明事理的人,這麽想來也就多少釋懷些了。事情雖然暫時平息了下來,可卻害苦了四爺。這不,叔侄關係僵了。”

“啊!!還有這等事!爺他沒有回來說過啊!”金珠聞言大驚,愣愣的將茶杯“哢噠”放到了桌上,怔起神兒來。

“四爺若是未跟你說過這事兒,你就別問了。免得他到時候責怪我多嘴!”哈斯擦了擦嘴,輕鬆的笑了笑:“反正就一句話,你和四爺都是咱們的貴人!橫豎是幫襯了咱家爺啊!”

“說笑!一家人什麽貴不貴人的!”金珠低聲埋怨著她,收回了思緒。同哈斯嘮起了家常。

不知怎麽的話題就繞到了泰博兒奇身上,哈斯忽然有些黯然的說到:“說來咱也有些對不住九格格,我哥那德性也太倔了,愣是生生的讓別人守活寡!不過這也得怪我,當初不該跟他說我和多爾博的事!唉”

這話似乎讓人想起了久遠以前的一件事,金珠一愣,趕緊追問:“你告訴了他什麽?!”

“我我當時備受冷落,一時淒楚,就對哥哥訴了訴苦。哪知道,他竟然將氣都撒到了九格格身上,從娶進門開始,便沒踏入過她的院落半步。”

“什麽!”金珠大為詫異。原來是怎麽回事!當年泰博兒奇在睿親王府留膳,離去時不明不白的丟下話來,卻又不肯解釋。原來是這樣的。

可是報複瑪索對多爾博一點影響也沒有,他這一概而論的敵對情緒,到底是將愛新覺羅的人都當成了敵人,還是借題發揮,趁機躲開瑪索?!亦或這麽做,多少也讓他扭曲的心境得到了平衡。因為瑪索是葉布舒同父異母的妹妹?!

忽然之間,金珠的心有點混亂。她那驚呼聲本已引起了哈斯的側目,此時的沉默更是讓哈斯忐忑起來。

“金珠,你怎麽了?金珠——”

“啊哦!!噢沒什麽!”金珠懵懂的眨了眨眼,為自己的跑神兒,局促起來。迎著哈斯關切的目光,她尷尬的笑了笑:“真的沒事兒!我隻是隻是有些餓了”語落,她為自己的拙舌懊惱不已的閉了閉眼。這借口也太白癡了吧!

哈斯打量了她半餉,體貼的笑了:“恩!不說還真是沒覺察到,我也有些餓了!這大過年的,就來蹭飯,不知道會不會遭人嫌啊?!”

“怎麽會嘛!高興還來不及!”金珠鬆了口氣,抿嘴笑著走到了門邊:“先讓夥房加幾個清淡的菜,一會兒好了就給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