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孝帝一聽說竟然是馮希然求見,倒是感覺迷糊了。

這人方才剛剛去了那安親王府大搖大擺走了一遭,轉頭竟然就入宮來見他?

如此不合常理的行事風格,倒是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他見下麵跪著的暗衛多少有些慌亂,便擺了擺手說道:“你且去後麵回避。朕自有計較。”

那暗衛便立即三腳並作兩步離開了。

武孝帝又思忖了片刻,方才說道:“宣馮希然覲見!”

那門外的太監聽了他的吩咐,便就大聲重複了一遍,隨後就聽見有人恭敬的說道:“臣兵部侍郎馮希然,求見陛下。”

“進來吧!”武孝帝的聲音很淡然。

他見馮希然慢慢走進來,盡管對方盡力掩飾,走路的速度也不快,但是還是能夠看得出來,他的腿腳略有不便。

馮希然畢恭畢敬的跪倒行禮,三跪九叩,簡直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馮愛卿,匆忙入宮求見,所為何事?”武孝帝做出疑惑不解的模樣。

馮希然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模樣,掙紮了許久方才說道:“啟稟陛下,臣有事啟奏。臣發覺,安親王賊心不死,意圖謀反!”

這下子,武孝帝可是真的瞠目結舌了!

沒想到,馮希然竟然是出首要來狀告安親王謀反的?

委實是匪夷所思!

難道竟然是他看錯了馮希然?

他其實是個忠君愛國的明臣?

“愛卿,你還需慎言。且不可風聞言事,憑借臆測就誣告親王!你需要明白,安親王乃是朕的兄長!”武孝帝並沒有立即追問他手中是否有證據,反而是說明了利害關係。

馮希然砰砰磕了兩個頭,誠懇的說道:“皇上,臣焉能不知安親王身份貴重?因此更加不敢胡言亂語。隻不過,臣手中有一份所謂的當年追隨安親王的親信名單,個個都是朝中的重臣、能臣!臣豈能不膽戰心驚?”

武孝帝聽說居然有這麽一份名單存在,終究是不能保持平靜了。

他早就知道那六皇子在京城裏苦心經營多年,絕對不會就那麽輕易的束手就擒,將大好局麵拱手相讓。他不過是因為太後先發製人,控製了文景帝,所以才能占得先機。若是論起在京城眾位官員中的根基,無論是他這個當初不怎麽得寵的八皇子,還是那個暗地裏得寵的五皇子,都比不上那位能夠公開拉攏人心的六皇子!

武孝帝眯了眯眼睛,問道:“愛卿,這東西,你是如何得來的?”言外之意,我可不是傻子,你說是六皇子的謀反的證據,那也有個實實在在的來路。

馮希然就好像壓根不知道他手裏的東西有多麽驚世駭俗一般,坦然說道:“還請皇上饒了臣,臣不該私自去探望安親王。”

“哦?愛卿去探望安親王了?這事情,朕倒是不知道……”

兩下裏都是虛言妄語,互相試探。

“皇上,您是知道,臣當初雖然也入了殿試,但是卻因為犯了小錯,而被先皇厭棄。是當初的六皇子不計前嫌,提拔了我,給了我新生,否則怎麽能有今日的馮希然?臣不能忘恩負義啊!而臣回京之後便沒有時間去探望,所以才會選了今日過去看望故人。”

馮希然說得是合情合理,天衣無縫,而且還順便將自己塑造成了有情有義的良臣。

若不是武孝帝提前在安親王府裏裏外外都安插了眼線,隻怕他也要被這人給說動了。

“既然是去探望故人,怎麽最後竟然演變成了你發現他有謀反之心?”武孝帝一陣見血的追問。

馮希然也不慌張,繼續舉著那張紙,說道:“事情是這樣的,臣去探望安親王的時候,卻是發現這張紙夾在了一堆書籍之間。起初,臣也不以為意,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將之偷偷拿了出來。”他的故事編得是似模似樣,讓人挑不出毛病,“臣回府之後越想越怕,便就忍不住仔細看了看那張紙,這才發現這紙上並不是普通的寫寫畫畫。”

武孝帝終究是耐不住內心的強烈欲望,便就沉聲說道:“你將那東西呈上來朕看。”

馮希然小心翼翼的將那張紙遞到了武孝帝的手中。

武孝帝定睛一看,心中涼了大半。

這上麵赫然有不少朝廷重臣的名字。

甚至於連許多早就表示要支持他統治的臣子都一一在列。這麽一來,他倒是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他想了又想,隻好點頭稱讚馮希然:“愛卿果然是忠君愛國,這等事情可謂是偶然為之,卻格外重要。朕會嘉獎於你的!”

馮希然惶恐的擺手道:“臣不敢求什麽嘉獎,臣隻要皇上在處置安親王的時候,手下留情就是!”

武孝帝覺得他是惺惺作態,然而,偏偏他的臉孔無比的真誠。

他到底是年輕,而馮希然的種種表現又實在是不符合常理,因此他便有些難以拿捏對方的真實想法。

他最後,也隻得是揮揮手將馮希然打發了,並且承諾對方將來給予嘉獎。

馮希然低著頭慢慢退了出去。

武孝帝手裏攥著這份如同燙手山芋一般的名單,呆呆坐了整整一個下午。甚至連那個暗衛都是隨便找了個太監送走的。

直到日薄西山的時候,武孝帝終究是沒有法子,便往那太後的新住處,壽康宮而去了。

因為武孝帝登基多時,那鳳棲宮和鳳坤宮本就是皇後的住處。而今就算是杜氏貴為太後,也不得不騰出地方,給新任皇後讓宮殿了。

難為那趙氏本就是杜氏太後自己選的,因此即便是退讓,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更因為這段事情,因為一些政見不和的問題,太後和皇帝很是生了一頓氣,更是多日不曾見過皇帝了。

太後聽杜均說是皇帝來了,下意識的就不想見麵。可是又聽說是有要緊事情,隻能是板著臉孔,出來接見皇帝了。

皇帝想要請安問候,都被太後一個手勢給阻止了,她慢慢坐定,麵無表情的說道:“有什麽事情你且直說,我那邊還畫著畫呢!”

武孝帝心裏歎了一口氣,心知太後還在生氣,可是這種情況下,他除了來找太後之外,還能去找別人嗎?

“母後,你且看看這樣東西!”他將藏在袖子裏的名單交給了太後,隨後又命令太監侍從退下。

太後越看越心驚,終於是驚訝的問道:“這,倒是什麽東西!”

武孝帝便將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太後聽了之後,沉吟片刻,便搖頭說道:“此事隻怕不好!皇上,您過於莽撞了。這東西,從一開始,您就不應該接。”

武孝帝心中也有些後悔,不該如此輕率的將東西拿回來。可是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對於這份名單過於重視和在乎,又是涉及安親王,他更加沒有辦法保持鎮定了。

“這份名單你拿到之後,第一時間就應該毀掉!而且需要大張旗鼓的毀掉!否則必然會導致朝堂人人自憂。”

太後直截了當的說道。

武孝帝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發覺了這個問題,可是問題是,事情已經做了,目前看來隱患很大。

最重要的是,馮希然到底要借這件事情做什麽。

“做什麽?他自然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聽蕭通說起馮希然的一舉一動,孟慧茹冷笑連連。

他們快馬加鞭,晝夜兼程,終於是提早了一天入京。可是他們卻沒有主動去聯係那人,反而是在京中做了一些安排。

“這話怎麽說?這事情肅然沒有明說,但是已經在朝堂上傳開了。隻怕那些真的曾經同六皇子勾結的人,現在都要預備告老還鄉了!”蕭通派了府上的高手一直跟蹤馮希然。卻發現,他竟然鬧了這麽一出大戲。

“你且想想,這事情一旦傳開了,鬧大了,大家出了害怕之外,還能想到什麽事情?”孟慧茹頓了頓,“他們都是急於想要知道,究竟是誰送了這份名單?宮裏哪有能不透風的牆?馮希然乃是那出首之人的事情,一定很快就會傳開!到時候,隻要是在名單上出現的人,都會急於找到馮希然,或是旁敲側擊,或是威脅利誘。總之,他們等於是有了一個天大的把柄握在馮希然的手中。”

再者說,交到武孝帝手中的那份名單,難道就一定是完整的嗎?

隻怕馮希然這中間又做了什麽手腳。

這一石二鳥之計,端的是十分高明!

蕭通聽了孟慧茹的話,若有所思,而一旁的長孫煜也是默不作聲。

這馮希然如此大費周章,到底是在唱一出什麽戲呢?

許久,長孫煜方才又問道:“蕭通,那人可是聯係咱們了?”雖然他疑心是馮希然在做手腳,但是現在的確是沒有證據!

正當蕭通要張口說話的時候,卻是突然有一隻箭如同閃電一般的射了進來!

那箭頭堪堪擦著長孫煜的臉孔射過,卻被他一把攥住。

他迅速的拆下了那箭頭上的紙條,展開一看,頓時驚訝萬分。

“用皇帝的人頭,來換韓小姐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