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方頤高中畢業以後便沒再讀書,早早的嫁了人。後來靠著丈夫家的能力,做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雖然平淡,也還算幸福。在讀書時代裏,她和柴靜歡算是很好的朋友,因為她太喜歡說話,又好管個閑事,最後能靜下心來聽她嘮叨著還能麵帶微笑的人隻有柴靜歡了。所以對於柴靜歡當年離奇的消失,她是最好奇的人,至少算個之一。
幾年以後能再見到柴靜歡,方頤也大感意外,在每次同學聚會的時候她也會感歎,人與人的際遇就是這般令人無奈,就像畢業留言上有人惆悵地寫著“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樣。
再遇柴靜歡,更多往事的記憶開始蘇醒。比如柴靜歡最愛在教室頂上的天台吹風;因為從初中就開始當語文科代表而總是抄滿整個黑板的字,於是練出了一手好字;她還極度不喜歡吃洋蔥,拒絕哈出洋蔥氣味的人靠近,她有時就是這麽敏感和固執……
這些事情現在再問柴靜歡,不知道她還能記起多少,而開學後柴靜歡變得忙起來,兩個人很久沒有聯絡,直到有一天方頤接到她的電話。
現在是星期天的上午,柴靜歡打電話讓她來吃中飯,難得她這麽主動,方頤隻好漠視了寶寶的嚎淘大哭,會友而來。上一次是陪柴靜歡去買了些大件回來,的確沒有好好坐坐,方頤這次是很正經地來拜訪的,提著時鮮的水果,她費力地爬上了六樓。
還沒到六樓的時候,她看到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站在兩個大門之間。
這是很奇異的畫麵,那女孩一手握著左邊門的把柄,一手握著右邊的,人朝著門中間的牆,身形忽左移,忽右移。
方頤叉著腰喘著氣,心裏都替她著急,你到底是想進這邊?還是想進那邊?
那女孩好像下定了決定,鬆開了右手,站定在了左邊,然後抬手準備敲門,可是方頤等了半天,她的手還是遲遲沒有敲下去。
好像左邊是柴靜歡家吧……方頤遲疑了一下,難道這是自己的同學?背影很陌生啊,也沒這麽嫩的吧?可是那女孩仍然在猶豫不絕中,她便隻好出聲:“我說……”
那女孩像被蟄了一下似地跳了起來,轉頭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就以後羿手上那支箭的速度閃進了右邊那扇門裏。
這個過程極短,短到方頤那個“說”字都因為拖著音還沒有結束人就不見了。
原來那邊的門是虛掩著的啊,這……是什麽和什麽啊……
方頤張著嘴爬上最後幾個步子,然後盯著右邊的門看了半天,這才敲了左邊的門。
門很快就開了,係著圍裙的柴靜歡笑著說:“你來啦。”
方頤沒有進門,而是指了指右邊:“這邊住的人家,認識嗎?”
“認識,怎麽了?”柴靜歡走了出來,好奇地問。
方頤摸著門說:“剛才一個女孩進去了。”
“哦,”柴靜歡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應該是她家的女兒。”
方頤做沉思狀:“問題是那女孩在你家門口抬著手站了半天,結果也沒敲出個動靜來。”
柴靜歡一愣:“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也正是高二,大概是有什麽問題想問我吧。”
“這樣啊。”方頤醒悟,學生問作業的心情有時的確是矛盾的,自己也有過。問吧,怕被老師罵笨,被同學罵巴結老師;不問吧自己吃虧老師還會以為你沒上進心。想到這個,方頤就沒在意,進了門。
柴靜歡掃了眼右邊的門。
好像這幾天都沒看到肖凜,那女孩不知怎麽變得忙了起來。剛才是真的有問題問自己嗎?不知道她爸媽在不在家。要不要叫她過來一起吃飯?最後想想今天要做的事,柴靜歡還是打消了心裏閃過的這個念頭。
雖然上一次領著柴靜歡置辦了家具,可是方頤進來後還是不舒服。上次之前空****的還好理解,為什麽放了東西的屋子還是冷冰冰的?
柴靜歡進來後見方頤隻是站在那發呆,便笑著推了她一下:“怎麽了?”
“沒有人氣,”方頤歎氣,“沒有家的感覺,”她拉著柴靜歡的手,“多聚聚吧,你一個人呢。”
柴靜歡順勢晃著她的手:“知道了。”
方頤看到桌子上擺的碗筷,便連忙笑著打破了剛才周圍的一點低壓:“走,我也炒幾個菜給你嚐嚐。”
“你還是坐著吧。”柴靜歡笑著把她推到桌邊,“我動作很快的,這頓是我請你。”說著她便進了廚房。
曲起肘支在桌上,方頤才發現柴靜歡係著圍裙的樣子真可謂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她一時忍不住遐想,該是怎樣的男人才可以虜獲這樣的女人的心呢?
坐著太悶了,方頤便起身在屋裏閑轉。窗台上零星的幾個衣架晾著柴靜歡的衣服,其餘的光線都被有些陳舊的窗簾遮住了。方頤動手把窗簾扯向兩頭,果然有了陽光就有了些生氣;廳裏依然以這個小方桌為中心,這個家裏之所以靜悄悄的,大概是連電視都沒有的原故,不然開著總是熱鬧些,於是方頤打定主意過幾天就送台電視過來;廚房的門是關著的,看來柴靜歡是要閉門造飯,不知水平如何;臥房的門是敞開的,一眼就看到那張床。
關於這張床,方頤還是有些奇怪。這年頭已經早不流行這種單人的彈簧床了,買的時候也是擺在家具城的角落裏,老板也是以處理價爽快地賣出的。方頤覺得人不能太委屈自己,所以很是勸了柴靜歡幾句,但最後她才發現柴靜歡不是因為便宜才買這張床,而像是她隻需要這種類型的。可是這種床連翻個身都艱難,怎麽能睡得舒服呢?最關鍵的是,方頤以為柴靜歡應該是準備在這裏定居的,以後若是交了男朋友,人家偶爾來過個夜,難道兩個人要擠在這張小單人**?如果不是出於這種特別的喜好,那便是她根本就不想和別人分享她的睡眠,也就是她根本沒有長居的打算。
想到這裏方頤就有些鬱悶,她坐在床頭,終於才發現,再怎麽置辦東西也顯得空****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柴靜歡根本沒有費心經營吧,難道她一開始就沒打算在這裏呆多久?
床頭是一組二手的矮櫃,就著床半買半送搬回來的,那上麵壓著塊茶色玻璃,玻璃很完整,隻是顏色很晦暗。
方頤伸手在玻璃上摸了兩把,然後才突然發現玻璃的靠床邊的一角壓著什麽東西。她湊近了些一看,居然是一張剪報。
方頤起身打開了房裏的燈,仔細地觀察那張剪報。
所謂剪報,自然是從報紙上剪下的自己感興趣的文章。可是這張剪報上卻沒有一篇是完整的文字,明明剪得四邊齊整,幾篇內容卻都是缺損的。方頤好奇之極,剛想翻開玻璃拿出剪報來,卻聽到柴靜歡已經在叫她吃飯了,她隻好放開手,關燈出門。
“在看什麽呢?”柴靜歡正倚在桌邊試菜,問她。
“看你那張迷你床。”方頤瞪了她一眼說。
“我這不睡得挺好,”柴靜歡失笑說,“也沒腰酸背痛。”
方頤搖搖頭:“也就是你身板小,換了我不得累死。”
“好啦,來吃飯吧。”柴靜歡拉了她過去,將她按在座位上,“來試試我的手藝。”
方頤果然每碟子菜都試了個遍,然後很懷疑地看著她:“其實你在廚房忙活了半天,隻是都在鍋裏加了下熱吧?老實交待哪家店裏燒出來的?”
這個話柴靜歡很受用,她提了兩瓶啤酒出來,擺上杯子,斟滿。
“你……”方頤看著牆角的一箱啤酒,眼珠都要掉下來了,“居然學壞了,會喝酒了?”
“你喝不過我的,”柴靜歡笑,“我練過。”
方頤連忙擺手:“以後要喝隨時奉陪,現在可不行,孩子還吃奶呢。”
柴靜歡一愣:“啊,”她垂了垂眼,自己先喝了一杯,“我忘了你有小寶寶了。”
“沒事,”方頤拍拍她,有些歉意,“有了寶寶也不能不要朋友啊。”
“嗯,”柴靜歡微微一笑,看著她問,“如果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搶走了你的寶寶,你會怎麽樣?”
方頤眼一睜,類如牛鈴:“我會拚命!”
“哦,”柴靜歡又問,“如果是搶走了你的丈夫呢?”
“第三者嗎?”方頤吃了口菜,“別再讓我看到他。”
“也是……拚命嗎?”柴靜歡低聲說。
方頤有些自嘲地一笑:“別相信女人的話。如果愛他,就算他有了其他的女人,也很難死心的。”
柴靜歡沒再問什麽了。
方頤突然反應過來她與柴靜歡剛才都講了些什麽,她連忙瞪著柴靜歡,指著她的筷子都有些發抖:“你……為什麽問我這些?”
“沒什麽,”柴靜歡無視她的變臉,平靜地說,“圍城內,圍城外,我隻是好奇罷了。”
“你這可是圍城上的範疇了。”方頤皺起眉,很嚴肅地說,“柴靜歡,你一定沒對我說老實話。”
作者有話要說:端午快樂……雖然我停在了很不人道的地方……望天!
三萬五,我做到了……比二萬五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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