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城幸存的百姓被安置在河流對麵,鳳輕塵對著那座空城,不甚唏噓,但是心裏的不安卻未曾丟失,瘟疫來得勇猛,若不是有人事先給了解藥,自己定會死無葬生之地。

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給過誰這樣的恩惠,以至於如此盡心盡力地幫助自己。地圖,密信,解藥,那麽接下來還有什麽意外?鳳輕塵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會的。

難道是與柳遠有莫大的仇恨?可是既然這麽有能耐,為何不直接給他一劍,何必這般周折?四周的將士還在整理那些屍體,鳳輕塵不自覺地看了四周,很安靜,空氣裏隻有血液的味道。

如果以這樣的光景攻城的話,很快崚城就在自己的腳下了。隻是,山河共享,誰能守得到長久?

可是,就是因為成功來得過於簡單,鳳輕塵才覺得詭異。那個人實在是太厲害了,自己都有些毛骨悚然。若是那個人揭竿而起,自己肯定不是對手。

河水還在靜靜流淌,那些善,那些惡,到了最後便成虛無,隨著流水全部走向未知的地方。

將士們埋好屍骨,自覺地在河水裏擦拭衣物,擦拭著臉,難得風塵仆仆的臉變得清晰起來。邊上的鳳輕塵忽然大喝一聲,“住手,住手,都給我住手。”

那些碰過河水的士兵一臉茫然地看著,看著,看著,忽然就模糊起來,然後意識迷離。

“城主,這是?”梁汕驚險地收回探在水裏的手,差一點啊。

“你看,水邊的魚全部胡亂地有著,甚至出現了相互攻擊的狀態。”梁汕大驚失色地看著,果然那些平日裏溫和的小動物此刻全部變得猙獰起來,相競撕咬在一起。

“大家小心,注意警戒。”梁汕的話還沒說完,離得最近的一個人直接拿著劍過來了,眼神模糊。東南方向的山裏迅速出現了大批黑衣人,憑直覺,鳳輕塵揣測這些和往生崖那批是一個地方的。那麽,便是和夜琉璃有關係。自然,這些河流裏便是幻心散,接觸後便有效的幻心散。

“你們到底是誰?”一次,兩次,而且個個是個厲害的角色。鳳輕塵看著身後諸多將士已經廝殺起來,內心一片荒蕪,竟然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無須多問,上。”為首的竟然是女音,於是一切盡在刀劍中。

沿路的雪跡映著陽光,新生的朝陽明眸善睞,迷瞪著眼睛,看起來和諧而奧妙。馬路上一前一後的兩匹馬正悠閑地享受著冬日裏的陽光,待走進了才看到後麵的根本不是馬,而是一隻小白虎。

“你說,你現在多大了?”女人問。

“二十有九了。”男人老實回答。

“你竟然知道?”女人撐著眼睛瞪著。

“嗯,知道。”當然知道了,自己又不笨。

“那你還老是瞪著帪風,人孩子還沒二十歲,好吧。”女人想起來就覺得好笑,還搶吃的,完全無語。

“哼,誰讓他老看著你。”男人覺得自己有理,朋友妻不可欺,何況還是自己龍

景晨的妻子。

“哼什麽啊,我讓你哼,讓你哼。”女子倏忽揪著男子的耳朵,麵色冷然。

“哎呀,疼疼。”男子討饒地看著自家女人,笑臉盈盈。

“知道疼就好。”女人收回手,“帪風不過是孩子,你以後要是這樣,我就罰你睡柴房。”

男人跟小白虎一起,耷拉著腦袋不說話,看看,現在就護著那個夏帪風,自己以後怎麽混哪,真是的。

“怎麽,沒聽到?”女人柳眉倒豎地喊了句。

“沒沒,我在反思呢,以後一定愛護他,狠狠地愛護哈。”男人笑得慷慨,笑得溫婉如玉,一臉的虔誠,絕不撒謊的樣子,眾神憐憫。

女人直接忽視,正轉過頭來,忽然聽到路邊草叢裏熙熙攘攘地聲音,豁然一聲“誰?”。

沒人回答,草叢裏的動靜忽然沒了,連微弱的呼吸都聽不到了。小白虎嗖地一聲竄過去了,對著女人揮了揮爪子。

女人翻身下馬,挑劍看了看,竟然是個士兵,這種裝扮應該是鳳軍吧。想來自己也見過嚴暉的裝扮不是這個樣子的。

“你是鳳軍?”女人皺著眉頭說道。不出意外這場戰爭贏得人自然是鳳輕塵,可是怎麽這個人被打成這樣了。

“咳咳咳。”那位士兵身上全是抓傷,看起來也是活不長久。

“你們的城主鳳輕塵呢?”女子聲音裏有些急切,那個人畢竟幫過自己。

士兵艱難地抬起手,朝著禹城地方向指了一下,然後頹然放下來,再無聲息。

“失血過多,能撐到現在很不容易了。”男子仔細檢查了一下那個士兵的身體,腹間和背全部被抓傷了。

禹城,禹城,怎麽了?

馬蹄南去,疾風勁草,連帶著身下的小白虎,皆是無視而過。那個堅硬的男子,不會就此倒下吧。

積雪不斷地濺在小白虎的眼裏,可是至少一馬平川,背後便是禹城那條河流。水寒萱呆呆地站在那裏,不敢看眼前的光景。

這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才不欠妥當?人間煉獄,修羅場,不對,不對,都不夠。

水寒萱忍著胃裏的不適,看著那些臨死還糾纏在一起的鳳軍。禹城戰敗了,他們為那些人收屍,可是自己亡了,誰來給自己收屍?

手足交纏,血肉交融,本來是世間最為可貴的事情,可是現在全部變成了悲慘。小白虎低沉地吼了幾聲,然後拖著地上的屍體放在河流裏,隨著飄走。

四周的樹木皆被毀壞,鳳輕塵不在,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些人中了幻心散。”龍景晨找了個馬鞍,拖了幾個屍體後,說道。

難怪,按照這個情況,禹城沒有人,那麽鳳輕塵應該是贏了才對。可是,又是誰下了幻心散?

屍體上,除了因為相互廝殺而成的,也有一刀致命的,想來是下了幻心散的那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水寒萱的腦力忽然閃現出一張臉來,不經意

打了個寒顫。

“寒萱?”說話的是被釋心帶過來的鳳輕黛,腆著肚子,約摸著要生的樣子。

真的還活著!

“輕黛,你怎麽來了?”水寒萱看著她大著肚子的樣子,要是半路出了意外怎麽辦哪。

“輕塵呢,你們沒找到輕塵?”雖然身為女子,但是曾經在玉鉤樓也是見過了不少打鬥,鳳輕黛捂著肚子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沒有輕塵,那麽輕塵肯定沒事。

“輕黛,你怎麽來了這裏?”水寒萱再問了一次。

“是梁信告訴我的。”鳳輕黛的聲音有些顫抖,梁信的身上也到處是傷,還帶著一大隊人回城。

“他是城主的副將,他說他們收服禹城後遇到了黑衣人,而且很多士兵中了幻心散。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黑衣人首領和城主談了幾句話後,城主就讓他們回城,後來就不知道了。”釋心解釋道,“梁信和那些人還在療傷,夫人要來。”

“寒萱,你們知不知道輕塵去了哪裏?”鳳輕黛迷蒙著雙眼,臉色有些發白。

“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我也不清楚。”如果是這樣,那麽肯定和黑衣人有關。

怎麽到處都是黑衣人,到處都是幻心散。最開始是在巴水河截殺自己和紀冰,在客棧攔截自己和宋禦風,在往生崖圍擊他們,現在又是對付鳳輕塵。但是,之前的黑衣人明明是文單年派出來的。

但是,如果那個牌子不過是誤導自己,也就是幕後還有別人?幻心散是夜琉璃做出來的,夜琉璃躲了這麽多年到底躲在誰那裏,還有這些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一夥的?水寒萱覺得頭疼,如果真的是,那麽文單年不就做了替死鬼?文單年若是替死鬼,那麽文舒然呢?

“你也不要多想,我們先看看這裏有沒有黑衣人留下的東西?”龍景晨擁著她,不知道此次出來是對是錯。可是,如果不出來,必定要後悔很多。

“對了,輕黛。”水寒萱掃了一眼她的肚子,“你還是先和釋心會鳳凰城吧,最近外麵都比較亂,而且你有了身孕,不安全。”

“我也知道,可是我擔心輕塵。”鳳輕黛的眼眶紅紅的,雖然那個人,那個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可是畢竟是自己的夫君了,是孩子的父親,怎麽可能不擔心?

“我知道,若是我們找到鳳輕塵,一定告訴你好不好?你現在要安撫鳳凰城的人,別忘了,你是城主夫人啊。”水寒萱有些感慨,若是朝廷反撲,那麽鳳凰城就完了?難道,這些黑衣人和朝廷有關?

朝廷

是了,鳳凰城如今是愈戰愈勇,而朝廷則是節節敗退,所謂擒賊先擒王,抓住鳳輕塵,鳳軍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那麽所謂的起義便再也進行不下去了。

“寒萱,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龍景晨看著水寒萱眉宇全部糾結在一起,便是知曉了。

“啊”,被釋心扶著的鳳輕黛還未上到馬車裏,便傳來尖叫,“好疼啊”

要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