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夏國的百姓心裏都十分清楚,改朝換代不過是旦夕之間。龍暗秉承天命,以仁義之心深得民心。其實,在大夏國統一的這麽些年,早就沒了種族之分,所以,哪個當權者好說話,心裏自然是擁護的。因著龍暗沿路的仁義之舉,崚城百姓一點驚慌都沒有,依舊井然有序地各自安好。
鳳海九年十月,龍暗和龍佑晨,龍辛晨兵臨崚城南麵。
這座蘊含了深重寒意的崚城,護佑之城,到了最後也是岌岌可危。可見,當日的願望,到最後也是成空。想來,大夏國的祖先也是死不瞑目。
如此危急時刻,左相年澤竟然不見了蹤影,府門深鎖。大夏朝廷危急,眾官員紛紛攜家眷潛逃,發現者,斬。如此,不少官員莫名生病,臥床不起。
而此時的女帝,夏流珍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看著柳峙低垂著頭。
日前,府裏出現一封信,信裏竟然是柳遠的貼身信物。很明顯,也就意味著柳遠在龍暗的手裏。
所以,今天柳峙希望女帝派兵前去相救。
“既然打了敗仗,又有何顏麵見朕?”夏流珍高高地看著底下,那些百官都麵吐鬱色,想來真真可憐。
這種冷漠的語氣一下子揪住了柳峙的心,心裏忽然升起了寒意:“他一生守護你,為了你做了那麽多,如今便是就他你也不願意麽?”
朝堂上三三兩兩的大臣聽著這曖昧不明的話,也是紛紛交換著眼色。很多時候,人即使麵臨危險,還是不忘記八卦一下。於是,各自在心裏想象著女帝和將軍的種種
以前,人人都說他命好。將帥之家,還深得女帝歡心,將來女帝無後,必是九五之尊。
可是,唯有自己知道,這一切的代價是如此沉重。
這般冷漠的語氣,瞬間灼傷了少年的心,於是,拂袖轉身離去。
三日後,晟侯為救柳遠被俘,從此,朝堂再無一名武將。一些身居高位的官員也開始想方設法地逃離,可惜,一旦有動靜,便會招致滅門之禍。於是,又是一片森然。
此刻的鳳凰城卻是一片安詳。
“輕黛,我將娘親和寒星交給你了。”水寒萱笑著說道,看了看鳳輕黛手裏的孩子,然後揮手上馬,陽光傾瀉下來,幻出一片星光。身後是微笑著的年澤和劉冉,梁汕,夏帪風,以及當日從禹城撤回的舊兵。
那日,劉冉帶著水寒星回來時,便連夜奔至鳳凰城,商量一係列的事情。
此去凶險萬分,生死未卜。
身後,是懷恨的娘親,失心的妹妹,還有翹首企盼夫君歸的女子和孩子。
身前,是野蔓大陸的大好河山,是被困住的朋友的夫君,還有千千萬萬大夏國百姓。
那麽多殷切和期待的眼光齊刷刷地看向自己,水寒萱覺得渾身壓抑,可是,沒有退路。
那個時候,為了若水山莊,為了民間看到的紛紛疾苦,這才勉為其難成了左相。那個時候,自己一心一意
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帝,為了大夏國的臣民。可是,如今,便要揮戈相向。
到最後,若是贏了,也是忘恩負義的名聲;若是敗了,則是屍骨無存,還擔著狼子野心勾結外賊的惡名。
真真是一場笑話,水寒萱望著身後偌大的鳳旗飄**在風裏,滿心滿心的無奈。
像是等待好了的似的,一路上既沒有戰爭,也沒有暗殺,就這麽平平安安地到達了崚城的南麵,而龍暗則在東麵。
“你也覺得很奇怪,對不對?”水寒萱坐在營帳裏,看著一身白衣的年澤。雖然,剛開始看到他,覺得很驚訝,不過到了最後也是欣慰。
“龍暗向來不是個高傲的人,如此引狼入室還真是有些揣摩不透。”隨之進來的是梁汕。水寒萱畢竟是個外人,也就是打了個主帥的名諱。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梁汕本人,畢竟同根同城,這樣的感情更為貼切。
“而且,不管是哪產戰役,不管對象是誰,大夏國毫無疑問是輸。縱使是鳳軍或者是龍軍太厲害了,也不至於節節敗退。”梁汕繼續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她是故意而為之?”劉冉有些詫異,哪有君王不護著江山的。
水寒萱站起來,看著那隨風而起的簾,想起昔日裏那張臉,不由歎息道:“或許,她真的是故意的。”
無論理由怎樣的正當,大夏國畢竟存在了如此多年,龍暗次日便將柳峙和柳遠的頭發送給了夏流珍,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畢竟,皇帝主動禪位,名聲更加好聽。
若說到了此時,禪位難保是一種保命的方法。於是,百官皆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看著她。
半晌,女帝才笑著張了口:“孫太傅,鄒侍郎,你們怎麽看?”
兩人急忙走出列,孫勤抖了抖胡須,再三斟酌才說道:“前左相已經屯兵南麵,若得她相救想來退敵也不是難事。”這話一出,深諳眾卿家的心意,於是,女帝很豪爽地一揮手,“好,就派你們去跟朕的左相談談。”
然後,很自然,兩個人都沒有回來。所謂,兩軍開戰,不斬來使。但這話並不實用,不光如此,連身為兵部侍郎的鄒意手底掌管的五萬禁衛軍一夕之間也全部沒了人影。這下,不光是百官了,連本來還比較安生的崚城百姓也開始往外逃。
水寒萱站在營帳之外,看著高山之上那些流離的百姓,一心的慚愧。
“戰爭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你何須擔心?”勸解地是鄒意。
連太子也是一臉凝重地說道:“是女帝自己不愛惜百姓,不能怪你。”
這已是不是愛惜的問題了,可是水寒萱不打算說清楚,隻是對著孫勤和鄒意,歉意地說道:“枉費你們相信我,連累你們了。”
孫勤擺出一副愛笑不笑的狐狸樣,“嘖嘖,幾日不見,左相愈加知禮了。”一句話說完,眾人皆是忍住不禁。
水寒萱卻在這笑聲裏無語向前,發絲妖嬈在風裏,一身的單薄,一身的涼意。
幸福那麽纏,那麽綿,為什麽總是如此短暫?那個人在哪裏,不知道好不好?那裏有沒有人好好照顧他,平日裏本就隻有一隻手,這樣一想,眼眶裏隱然有了濕意。
年澤輕輕走上前,扶著她的肩膀:“虎毒尚且不食子,想來他會沒事的。”
這樣一說,水寒萱的心情更凝重了,有誰知道,景晨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腦海裏是娘親受傷時的悲酸景象,水寒萱忽然不敢想,一轉頭堪堪撞進年澤的懷裏。
年澤伸出手,擁著她,像個孩子。
自從自己遇見她,肩負著左相高貴的身份,一路到底,卻波瀾重重,命途多舛。
先是姐妹翻臉,水寒星患了失心瘋;
接著是娘親失蹤,若水山莊被毀;
接著是自己墜崖,龍景晨斷臂;
再來便是這茫茫蒼穹,陷入危機;
一樁樁,一件件,莫不是催人心扉,莫不是毀人心意,這雙肩,要擔起多少滄桑,生命才會還以真正的幸福?
上蒼,請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得到救贖?
要怎樣,我才能讓她無憂?
要怎樣,她才不哭?
眼淚慢慢濡濕了衣襟,淚水沾在胸膛上,更是粘在他的心裏。
“你說什麽?”龍暗一身黑色的外袍,倒是仙風道骨的模樣,隻是此刻眼裏卻有些狠意。
“二哥,我早說了半路截住鳳軍,你硬說什麽她一介女流之輩不足為患,如今五萬兵馬,這下倒好,與我們可不是差不多?”龍佑晨一張圓圓的臉,此刻鼓起來,越發顯得可愛,隻是一雙眼睛真真是嚇人。
龍暗倒是沒有指責,但看著龍辛晨的臉,明顯露出不快,“如今女帝倒是越發的想不透徹,水寒萱也不知是幫著鳳輕塵還是女帝,這個女子真真是不能小覷了。”語罷,拖著長長的尾音,笑得陰狠。
“父親,我認為”話還沒說完,便被龍暗抬手止住,“明日我和佑晨便會領兵去崚城南麵,你,坐守此地,防著女帝。”
龍景晨的眉宇暗了暗,低著頭道了聲“是”。
“那大哥”畢竟兄弟這麽多年,不管是龍佑晨還是龍辛晨都不希望龍暗囚禁著龍景晨。
雖然,他幫著那個女子來對付自己的父親,可到底血濃於水。
“那個逆子,枉我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哼。”龍暗咬牙切齒地說道,僅僅一張臉有些溫軟可見。
“可他畢竟是”龍景晨也開了口,不可否認,他是有私心的。
“記著,他不是你們的大哥。”龍暗想起那個女子,咽下一口氣,才說道。
“父親,我們不說便是,但總歸我們是一家人。”龍佑晨看著他的臉色,緩緩說道。縱使千萬般不對,但也不可如此斷絕父子關係啊。
龍暗閉上眼,那些往事又出來,“我說了,他不是我龍暗的兒子,自然不是你們的大哥。”
說完,再也不管自己的兩個兒子,甩頭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