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迷獨立支撐生活,接了寫劇本的工作。非常辛苦,傾盡心血,卻隻拿一點點錢,還沒有署名權,就是做槍手。
但沒有辦法。她縱有才華,卻是個新手,沒有名氣。並且她沒有文憑,沒有人承認她。她隻有自己出苦力,下苦工。
交稿日期緊迫,若迷關起門來,寫得昏天黑地。
腹中孩子是她唯一的陪伴。
那天夜裏,她照例坐在電腦前,寫得困倦,忽覺腹中孩兒動了一下。初次胎動,她激動得幾乎流淚,卻無人分享這一喜悅。
她給偉慧發去消息:孩子動了。第一次感覺到生命的神奇。一個身體,兩個生命。我愛的人,他的一部分在我體內延續。
偉慧第二天來看若迷。
偉慧至此心情還是複雜的。她不能理解若迷的癡情做法。偉慧自覺還有情懷,不算世俗中的精明之人,可即便用她的標準來看,若迷的所作所為仍是非常不明智、非常吃虧的。
偉慧氣呼呼地問:“他現在知道了嗎?知道他快當爹了嗎?”
若迷說:“我沒有特意通知他。不過我們有一些共同的朋友,也許他會有所耳聞。”
“有所耳聞?”偉慧不平,“這是他的孩子、他的責任,你就讓他用‘有所耳聞’這樣的方式來處理?太便宜他了。”
若迷說:“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彼此不幹擾、不破壞、不束縛,是我們相處的原則。你也別太擔心了。我最近忙著,所以跟他聯係得少。等過段時間安定下來,我會與他談一次的。”
若迷的語氣是如此鎮定、平和。她似乎心滿意足,毫無怨言。
當事人都這般淡然,旁人又幹著什麽急。偉慧歎了口氣。
愣了一會兒,她問若迷:“你會想他嗎?”
若迷答:“會,有時會瘋狂地想念,午夜夢回,都會流淚。有時又好像什麽事都沒有,那感覺很遙遠,淡淡的,像一場美好的夢。”
“可是,如果我愛的人這樣對我,我會恨他的。”偉慧說。
若迷笑起來,“恨他他也不知道。”
“不,我會讓他知道。給他發信息打電話,用盡力氣騷擾他。”
“讓他不得安寧嗎?”
“對,就是要他不得安寧!要讓他知道,我多麽愛他,他的離開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若迷笑著搖頭,“這世上因愛生恨的事情太多了,我不喜歡。”
“可你有你的權益,你得讓他知道,你為他付出了什麽。”
若迷還是搖頭,說:“我不再相信表達,因為表達其實隻對自己有意義。例如,你對他說,我愛你,或者我恨你,感受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就好像,刪掉一個人的社交賬戶,並不是因為你不喜歡他了,而隻是為了讓自己不再惦記他是否會發來信息,這也隻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杜絕自我表達,是一種自處的進化,與他人無關。”
偉慧歎氣,“我頭腦太簡單,不懂你的宏論。”
若迷微笑,“那也無妨。來,你摸摸看,他又在動了。”
若迷拉起偉慧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過了片刻,偉慧驚呼:“啊,真的,真的動了一下。”她激動地掩住嘴,看向若迷,又看看她隆起的腹部。裏麵真的有另一個生命。會是另一個李東元嗎?還是另一個小若迷呢?
兩女子相視而笑。
一個新生命的孕育過程,叫她們無限驚奇,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