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擬定了一個完善的計劃,計劃裏有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作為施救方的我方團長陸晨曦,另一個是作為待援方的我方被困同誌林幼清。施救方陸團長負責轉移敵方排長鄭羽蒼的注意力,使其在當日和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功夫生捆林同誌的和自家堂妹的鴛鴦腿;待援方林同誌負責認清意誌保存實力,一方麵在鄭堂妹對其發動攻勢的時候保住貞操,另一方麵,萬一林同誌發現自己挺喜歡鄭堂妹,也可主動放棄救援。
這個計劃的全稱叫做《林同誌婚姻自由意誌保衛戰》
可千算萬算我也沒想到,施救方還沒出場,敵方就快要從內部瓦解了。
當時我站在鄭家別莊一樓挽著鄭羽蒼的胳膊,端著香檳聽他跟對麵看著眼熟的某位商界前輩寒暄。
他們寒暄的開頭我還聽得懂,什麽“最近你爹好不好”“最近我爹特別好”之類的,理解起來沒什麽難度。可越往後涉及到什麽上市分紅期權之類的我就越聽越困。我心不在焉的聽他們東拉西扯,眼睛往門口瞟了兩下,這一瞟就瞟出了問題。
門口那個表情冷淡正在遞請柬的人,不是林幼清又是誰?而他臂彎裏挽著的那個穿著鵝黃禮服,看起來很有幾分俏皮的少女,不是鄭堂妹又能是什麽人?
他們也看到了我們。鄭堂妹的身高驀然就竄起一截,像是踮起了腳。她揮舞著一隻胳膊衝這邊打著招呼,還一邊拉著林某人躲閃著來往賓客往這邊小步跑過來。
嗯,這真是個活潑靈動的少女。
鄭羽蒼也發現了這兩隻的靠近,和那位商界前輩告別後,他臉上便勾出一抹遮也遮不住的賊笑,喉嚨裏“嘿嘿嘿”的笑聲讓我恨不得將高跟鞋脫下來把鞋跟楔到他腦門裏。他看著林幼清,嘿嘿嘿了一會,轉而看向堂妹姑娘,又是嘿嘿嘿了一會兒。嘿完之後,他挑著眉毛問:“羽媛,照顧好你幼清哥哥沒?”
他那個猥瑣樣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倒是這位羽媛姑娘大方的很,小臉一揚,手背在林幼清的胸膛上拍了拍:“幼清哥哥才不用我照顧呢,他自己一個人玩比我跟著自在好多!堂哥,以後我倆旅遊撞期你別告訴我了,我一去找他,發現他什麽都知道,走到哪兒我不懂他還得給我解釋,而且他還什麽都不能吃,隻能看著我吃,實在是太受罪了。”
林幼清沒說話,依舊神色淡漠的轉頭看著別處,而後又淡淡的看過來。恰巧與我對視的一刻,他冷冷的瞥了老鄭一眼。
我瞬間理解了那個眼神的含義,隻有三個字:
做!了!他!
……好吧。
其實我不覺得羽媛姑娘哪裏不好,反倒是直爽又可愛。但她的可愛顯然不足以彌補老鄭將“隻能看著別人吃”這種苦刑施加到別人身上的罪惡。於是我悄悄對他做課一個加油挺住的動作。他微不可查的衝我點了點頭,而後眼尾閃過一絲冷光,十分淡漠的瞟了老鄭一眼:“我去洗手間。”
他就這樣借尿遁了,且很有可能整個晚上都要在男廁所裏度過。
在這樣悲催的局麵下,我更加盼望施救方的到來。
陸晨曦終究掐了個不早不晚的時辰,在晚宴馬上就要正式開始的時候到場。
她穿了件明黃色的絲質旗袍,臉上是明豔大氣的妝容,右手拿著明黃色刺繡的手包。她挽著墨五的胳膊,左手牽著鄭洛川,站在賓客往來的門口看著我,整個人看起來透著股端莊雅致的味道。我看見她,眼角瞥了正扭頭跟人說話的老鄭一眼,心中冷笑一聲,小步顛兒到她麵前跟墨五擁抱完成交接儀式。
墨五向來不愛應酬,但每次出麵都很得體。他此刻端著斯文至極的一個笑,眼鏡片兒反射出的冷光讓我心頭一寒。他低頭跟我擁抱時我耳邊低聲說:“人我給你帶來了,壽禮賬單寄到你家了。”說完換了一邊又抱了一下:“記得給我轉賬,再見。”
我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有腦溢血的征兆,眼前的世界像是自帶彈幕,飄來飄去全是“壽禮賬單”。
我隻覺得自己生生被人剜走了一塊心頭肉,回頭看了眼還沒有注意這邊的老鄭,那割肉的疼全都化作一腔怒火。
鄭羽蒼,你……
你看你那人模狗樣的德行!對得起我的成本嗎!
陸晨曦一手牽著鄭洛川,一手用手包掩著朱紅的唇笑得很端莊,眼底那點揶揄的意味卻絲毫不加遮掩。我挽了她的胳膊匿到一邊的角落裏,四處觀察了一下,問鄭洛川:“兒子,讓你帶的畫你帶了嗎?”
鄭洛川從兜裏掏出一張折好的圖畫紙遞給我:“帶了。”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其抽象程度讓我很滿意。我心裏堅定了未來絕不能讓幹兒子從事美術類工作的想法,把畫還給他:“寶貝兒,一會兒你去找那人。”我指著遠處正跟人說話的老鄭,交代他:“張嘴就管他叫爸爸,讓他帶你去找媽媽,他問你媽是誰你就把這個畫兒給他看,他要是不帶你去找你就跟他哭,記得使勁兒欺負他,等欺負夠了再裝成剛想起來的樣子,告訴他你媽媽在花園等你。”
陸晨曦嚴肅的看著我:“墨七,你能教我兒子點兒好的麽?”
“別吵!我教你兒子怎麽除暴安良呢!兒字,知道怎麽欺負人嗎?”眼見小朋友一臉嚴肅的直搖頭,我囑咐道:“讓他抱著你到處溜達,喊餓,讓他喂你吃東西,他要是敢不喂你就哭,一邊哭一邊問‘爸爸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知道嗎?”
小朋友一臉凝重的點頭:“知道了。”
陸晨曦表情更嚴肅了看著我:“墨七,你真的不能教我兒子點好的麽?”
我說:“你不覺得老鄭現在這副裝犢子裝的如魚得水的樣子有點不入眼麽?”
她聞言看向遠處依舊跟人微笑寒暄的老鄭,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去吧兒子,就是他,別認錯了。”
之後的事情證明,本次行動的最終目的基本上達到了,鄭羽蒼已經無暇顧及林幼清和鄭羽媛是否能搭上一腿,但其副作用是我始料未及的——晚宴開始後,我無論窩在哪個角落總能被人逮到,見了生人喝一倍,見了熟人喝兩杯,十七八個生熟相間的人見過以後,我已經開始暈了。我無比慶幸墨五把陸晨曦帶到這兒就走了,否則讓他看見我這個被灌酒的架勢,大概會以為我的項目已經缺錢缺到需要陪酒賺經費的程度了。
凡是常在江湖飄的老油條都有一項特殊技能,那就是即便喝的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也還能強裝清醒的跟人談笑風生。我端著高腳杯呲著一排牙聽麵前的人嘚吧了半天,其實一句也沒聽懂。我能做的唯有在對方將杯子湊上來時輕輕與他一碰,而後內心泣血的把這口香檳抿了借尿遁。然則扶著牆還沒挪動兩步,我就又被人逮著了。
對方笑吟吟的看著我,對著我又閑扯了半天,還十分體貼把我手中的空杯拿走從一旁經過的服務生托盤上遞了個滿杯給我。湊上來的高腳杯裏明黃的香檳酒液看得我直眼暈,我心裏暗自一聲歎息,剛要閉著眼睛灌下去,手中的杯子就沒了。
“抱歉,她醉了。”那個聲音清清冷冷,像是帶著點寒意,眼神卻不再那麽冷淡。他對著那人舉了舉杯:“我……”
我瞪他一眼:“你敢喝你試試!”
他愣了一下,偏過頭去笑了一下。他將手中的高腳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淡淡對那人告辭,而後將我扶到一邊。見我走的晃晃悠悠,他步子頓了頓,低聲問:“還能走麽?”
我看著他垂下來的臉,高挺的鼻梁,長而低斂的睫毛,素來清冷威儀的鳳眼似乎沒有了往日的淡漠,整個人看起來都散發著讓人心旌**漾的柔和。或許是燈光和音樂都溫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我竟然覺得整個人都有些軟綿綿的,還莫名覺得有些委屈。我揪著他的衣襟問他:“你說我能走嗎?”甩開他的胳膊,我踩著高跟鞋昂首挺胸的走了兩步:“你看我能走嗎?”
第二步踩出去我就覺得腳下不穩,剛有要歪倒的傾向,就被他一把扶住。我覺得有些丟人,趕忙轉移話題:“……林幼清,你不夠意思。”
“嗯?”他將我扶到角落的沙發裏坐下,自己隔了十幾公分的距離坐在我手邊,似乎不大同意我的說法:“我怎麽了?”
事到如今他還好意思問!
“說好了本次行動宗旨是保衛你的自由婚姻意誌,結果呢?”我忍不住戳著他的良心問他:“你說你要是從了不就沒這事兒了麽?可是你偏不!不從就不從吧,老陸幫你引開火力,你又借尿遁了,就剩我自己在這被人灌的五迷三道的……有你這麽坑隊友的麽?”
他伸手拿過桌子上一杯沒人動過的果汁遞給我:“是,政委,我錯了。”頓了頓,他像是又笑了一下:“下次不管敵方排長怎麽巧言令色我們都不理他了,我們兩個自己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我覺得他說的很在理,這件事兒的罪魁禍首就是老鄭。我充滿了鬥誌,嚴肅的點頭:“你說的對,鄭羽蒼呢?”
“他啊。”他眼睛眯了眯,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冷淡的臉上眉頭極細微的挑了挑,襯著唇角那本就罕見的笑意,竟然有那麽一丟丟的邪惡。他說:“他在跟陸團長敘舊。”
既然老鄭拉著陸晨曦敘舊去了,那我就不能對他怎麽樣。萬一他們敘的很不錯,他就成了我沒有血親的姐夫,真要剁了他,那陸晨曦就成了寡婦了。
想到這兒,我腦子裏頓時一片清醒。我明明可以去偷聽他們敘舊,為什麽要坐在這看一幫人相互灌酒?八卦之魂再次在我心中熊熊燃燒起來,我“騰”的站起來,課還沒來得及邁步子就被人一把拽了回去。我又栽回沙發裏,腦門還在林某人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我揉著額角抬頭看他,他正皺著眉頭看我:“怎麽這麽不小心。”說著,他仔細看了看我的腦門:“你都醉成這樣了,還想去哪兒。”
我覺得自己挺冤的,要不是他剛才拽我那一把,我也不至於撞上。但相比伸冤,更重要的是鄭羽蒼和陸晨曦的敘舊。要知道這種事情不等人,萬一我晚去了一步,他們兩個敘完了,怎麽辦?雖然事後盤問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萬一他們兩個做了什麽羞羞的事,說了什麽羞羞的話,陸晨曦不肯告訴我呢?!
我抓著他放在我頭頂那隻手,一臉誠摯的看著他:“林同誌,我是個三八!”見他似乎不為所動,我繼續說:“現在我要去偷窺敵方排長和陸團長敘舊,你要麽掩護我,要麽裝作不知道。”我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敢透露風聲,殺無赦。”
鄭家花園設計的很有意思,不同花期的植物穿插著種成一片,這樣就幾乎任何月份都有花在開著,唯一的遺憾是任何月份花兒都開的疏密不均。這個月份正是月季金盞菊和波斯菊剛開的時候,我貓著腰提著裙邊兒躡手躡腳的帶著林幼清從大廳的後門溜出來,躲在一叢枝葉茂盛的金盞菊後麵,陸晨曦和鄭羽蒼就站在花牆另一邊一米左右的位置。
他能過來跟我一起偷聽,其實有點超出我的意料的。但細想了想,我又有些同情他。整日裏繃著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他深埋在心底的八卦之魂一定憋的很辛苦。
我貓著腰把高跟鞋脫下來,在花牆旁的地磚甬道上蹲下,扒開眼前的一根花枝,剛看清那邊兩人的動作,還沒來得及聽他們說的什麽,林某人卻開了口:“地上涼,把鞋子穿上。”
我一扭頭,看見他盯著我的腳,莫名的覺得有些臉熱。但想起被高跟鞋箍了一整晚的酸爽,我還是一臉堅定的使勁搖頭:“不穿,疼。”
他像是極輕的歎了口氣,從西裝口袋裏掏出裝飾用的帕子,展開來鋪在我腳邊的地上:“踩這裏。”
我喝得多了腦子有些沉,但即便如此,我還是隱約覺得他今晚的舉動有些不大符合他以往的風格,但具體有哪些不同,他動作自然的很,我倒是也看不出哪裏刻意。我挪到那張帕子上,扒著花枝看向花牆的那頭。那兩個人默默的對立著,陸晨曦唇角勾著一抹淺淺的笑,看著手中高腳杯裏的酒液,花園甬道旁白色的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看起來恬靜柔和。鄭羽蒼卻不那麽淡定。他一雙手背在身後,極為緊張似的撚動著手指,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的臉,像是能看出朵花兒來。
我看著他們兩個沉默的站在那裏,覺得可能是自己被發現了,不然他們兩個怎麽連句話都沒有?
這個念頭剛閃過我腦子,一陣風剛好吹過,滿鼻都是金盞菊的清香,順帶吹來了鄭羽蒼一句似乎醞釀了很久的:“……你這幾年……”
陸晨曦笑了一下:“過的很好。”
他愣了一下,唇角爬上一抹苦笑,又是沉默許久,再開口時聲音似乎有些顫抖:“……他對你好麽。”
陸晨曦終於把眼神移到他臉上,一雙秀氣的柳眉微抬,像是有些茫然:“嗯?你說誰?”
我在心裏砸了砸嘴,陸團長啊陸團長可真能裝啊。果然,就聽鄭羽蒼的聲音又艱澀了幾分:“孩子的父親……對你好麽。”
“嗬……”她笑了一下:“我們分手很多年了。”
我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禁覺得有些感慨,腦子也在這樣的感慨中又有些昏沉,身子一歪就要栽倒。旁裏伸過一隻手將我扶了一把,林幼清的聲音就響在我頭頂:“累了?”他扶著我的腰,將我的頭發往耳後攏了攏:“回去吧。”
我搖了搖頭,覺得身子有些使不上力起,小聲跟他打著商量:“你讓我倚一會兒,好不好?”看著遠處那兩個人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不由又有些唏噓:“你們男人都是這個臭毛病,走的時候屁股都不拍一拍,二裏地外才想起回頭。”
又有風吹過來,金盞菊略帶清苦的香氣更加濃鬱,襯著枝葉摩擦的颯颯聲響,像是鼓動和提醒著什麽。
我話出了口隱隱覺得自己惹禍了,趕忙抬頭看著他,心裏掙紮了半天,補了一句:“……我說的是老鄭,你別往心裏去……”
他的臉就在我頭頂沒多遠的位置,此刻正垂著眼簾看著我,眼底說不上是什麽意味,似乎不象平日裏那麽冷淡,也不像是有多傷懷。
那似乎是一種我曾在他眼中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在什麽時候見過的情緒。
“你說的很對。”他的聲音很輕,大概是怕被花牆對麵的兩人發現,腦袋又向下低了低,出口的熱氣就在我耳邊:“但吃一塹長一智,曾經犯過的錯誤,怎麽會再犯第二次。”
我覺得他這個話說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似乎跟我剛剛說的有些對不上。
他十分好心的解釋:“隻要喜歡,就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半步。”
我心中一動,像是被他這句話劈出了一方新天地,但這新天地裏有些什麽,我還沒看的太清楚,就見他的臉離我似乎越來越近,好像就要壓下來,一顆心不知為什麽開始噗噗直跳。風忽然就大了起來,帶著滿園摻雜的香氣,吹的我腦子一陣發暈,越發的分不清南北。我看著他的鼻尖抵在我鼻頭上卻還在慢慢的靠近,腦子裏一片空白。
花牆對麵傳來一聲清脆卻素來比同齡人涼上三分的童音:“墨七姨姨。”
他的臉頓在我眼前,一眨眼睫毛就能搔到我的臉頰。我回過神來伸著脖子看向花牆對麵的那兩個人和從花牆上伸出個腦袋的鄭洛川,見他們也一臉怔然的望著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
偷聽被逮了個正著,這個場麵實在是太尷尬了嘛!
我尷尬的看著他們,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躬身衝著麵前的花牆跟兒就是一頓幹嘔:
“嘔~咳咳咳咳,嘔~”
我趴在地上裝吐裝的很賣力,賣力到自己差點真的吐了出來。或許是我演技太過逼真,花牆那頭的兩個人止住了要來看我的步子,一臉嫌棄的躲的遠了點兒,倒是林某人及其配合的拍著我的背。
我悄悄遞給他一個眼神以表達我對他的認可,順便抬起右手遠遠指著花牆那邊的鄭羽蒼:“老鄭你真夠意思!拖我下水還把我一個人丟下被人灌酒,”頓了頓,我覺得黑的再狠一點才對得住我被人連灌的那些酒水,於是硬生生擠出兩滴眼淚:“晨曦,得虧你當年沒嫁給一個這樣的,要不過日子的時候出點什麽問題還不都是你扛著!”說完,我自認很識時務的兩眼一翻,開始裝死。
小花園裏一時寂靜,我就勢靠在林某人懷裏,回憶起自己剛剛的演技,覺得沒什麽問題。清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隻小手碰了碰我的臉:“叔叔,墨七姨姨怎麽了?”
“她喝醉了。”林幼清的聲音難得柔和,再開口時卻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聽起來是對著花牆那邊的鄭羽蒼:“我先帶她回去。”頓了頓,他又問:“晨曦,你今晚住她那裏?”
陸晨曦的聲音由遠及近,還是從前一樣的溫婉:“我住酒店,時間不早了,我也走了。”她到了極近處,停了一下,像是調轉了方向:“謝謝鄭先生款待。洛川,跟鄭叔叔再見。”
我正想著該如何配合林幼清的動作,將裝昏和隨他走出花園這兩件事完美的結合到一起,哪知道他卻很讓我省心,直接把我抱了起來。
我被他打橫抱著,一隻手臂耷拉著橫支出去,卻因為自己現在是個昏倒的人而不能自行調整姿態,腦也子隨著他步伐的節奏越發的昏沉。
在還有意識的最後一刻,我覺得,自己的造型應該很像青絲他們警隊發現的屍體。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多。我腦子有些沉。房間裏沒開空調,白色的紗簾順著窗口灌進的微風揚起一個細微而悠長的弧度,床頭尾近地板的夜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使整個房間看上去都格外柔和。
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不是我的房間,雖然這房間看起來有些眼熟且裝潢品位很不錯,但這真的不是我的房間。
我不大搞得清現在的狀況,四下裏尋麽了一圈兒,赫然看見床的另一邊像是躺著個人。
燈光有些太暗,我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但通過其平坦的胸脯和比我長上不少的身量,我基本判斷出這是個男人。
深更半夜,在一個不知是哪兒的房間,和一個男人躺在一張**。
墨老七,你可以啊!
我看著天花板在心裏兀自震撼了一番,就一道男聲清清冷冷,帶著點剛睡醒的細微沙啞,雖然語調平平,但卻像是帶著點詢問:“醒了。”
我僵著脖子緩緩的扭過頭去,隻見那男人轉過了身來麵衝著我,一雙原本淡漠的鳳眼裏像是帶了點與往日很不同的意味,一隻手伸向我:“別動,讓我摸一下。”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一躲,尾椎骨“咚”和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
林幼清坐起來,看見我看著他,他居然很不厚道的笑了。我看著眼前的床沿,再看看**另一頭的他,這才徹底回過神來。我扶著一旁的床頭櫃站起來後伸手揉了揉屁股:“什麽情況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很顯然是個男款。我更懵了:“我,我怎麽在你家啊?”
“昨晚你喝多了,吹了點風,有些低燒。我不知道你家的密碼,晨曦幫你換了衣服。”
他說著靠過來,伸出手背在我腦門上探了探,一雙眉頭輕輕蹙著。頓了頓,他忽然將我拉回了**,把眼皮貼住了我的額頭。
……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我看著他近在眼前的鼻尖和嘴唇愣了半天,剛想找個刁鑽的角度遁了,他卻先我一步退開,伸手拉開一旁的床頭櫃,從裏麵取出一個體溫計遞給我:“燒應該退了,測一測,保險點。”
我接過那根形似驗孕棒的體溫計,隻覺得心裏有一群羊駝默默的在散步。
好吧,別做那些無謂的聯想來嚇自己,趕緊回家給自己燉隻雞壓壓驚才是正事兒。
我這樣想著,把體溫計夾在胳膊底下,轉而又覺得不對:“為什麽咱們兩個會躺在一起?”
“因為別的房間沒有床。”他拉開房間的門,回頭淡淡的看我一眼:“盤問完了?睡了一整天,你不餓?”
對於林幼清家的冰箱裏能有什麽吃食,我的態度有些悲觀。一個習慣性胃出血的人,無非就是囤上成堆的小米和饅頭,吃東西連鹽都不能放,人生樂趣在何在?
而事實上,他也真的隻拿饅頭片和小米粥糊弄我。
我咽著嘴裏糙的能把嗓子喇出血的饅頭幹兒,不由得有些悲從中來。
“怎麽了,不舒服。”
“沒有。”我晃晃腦袋:“就是睡懵了。”
他抬眸看我一眼:“粽子在冰箱裏,你現在剛退燒,明天再吃。”
霎時間,世界都成了虛無的背景,他在我眼中散發著黃金聖光,頭頂飄著四個大字:“慈悲為懷”!
我高興壞了,除了點頭“好好好”之外根本說不出別的話來。
“以後不要一次睡這麽久。”他用筷子夾了一片饅頭片,十分聰慧的將它泡在了粥碗裏:“睡久了會頭疼,還會影響生物鍾,不科學,也不健康。”
我看著他泡饅頭片的動作,覺得自己剛剛生咽的舉動簡直又軸又傻逼,一邊學著他的樣子把饅頭片往粥碗的湯水裏沾,一邊還沒忘粽子的恩情,一個勁的點頭:“行行行好好好對對對,你說啥是啥!”
他沒有說話,但一雙眼睛卻忽的抬了起來,直直的盯著我,神色倒是不像往常一樣冷淡,瞳仁裏麵像是有明滅的光暈。
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低下頭看著饅頭沾米湯,覺得此刻氣氛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什麽情況?為毛這麽盯著我?覺得我這話說的不夠客觀?馬屁拍的太明顯了?
“紅塵,這是你說的。我說什麽是什麽。”他說:“我說我們……”
我聽著他這麽喊我,手一鬆,饅頭片“咕咚”一聲掉進碗裏,濺了我一臉的米湯。
我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就見他伸手從一旁的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巾伸到我麵前:“你……”
話還沒說完,他手機就響了。
我被他的一連串動作嚇得小心肝直哆嗦,接了紙巾一邊擦臉一邊心說這電話來的及時,不管電話那頭的那位仁兄是誰,這份情我承下了,以後有事兒招呼一聲,我雖萬死亦不能辭啊!
他接電話的動作和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似乎還帶著點不耐煩,甚至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還皺了皺眉,接起來喂了一聲,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麽,就見他眉頭皺的更深:“怎麽回事。”
我看他一臉不痛快的掛了電話,起身似乎有要走的意思,趕忙問:“嘛去啊?”
“羽蒼出事了。”他說:“現在在中義區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