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亭南山約有七八十米高,孤山一座,易守難攻,四下不相連。

東、南、西三麵皆為陡坡、車馬難行,隻有麵對街亭河穀的一麵坡勢稍緩。

這樣的地勢,莫說是在山頂駐紮萬人,就是隻駐紮千餘兵士,也足以擋住十萬大軍圍攻。

隻要水糧足備,這千餘人甚至可以無限期耗下去。

當然,如果山頂隻安排千餘人的話,戰鬥力太弱,也就失去了牽製魏軍的能力。

屆時,張郃隻需隨意派出四五千人,就可以將山上蜀軍死死困住,動彈不得。

是以,留一萬人在山頂,是當前最為合理的做法,既保留了一定的威懾力量、又相對的節約了糧草和水。

馬謖駐足山腰,將下麵三位部將的明爭暗鬥盡收眼底。

即使擁有穿越者身份與模擬器兩大殺器,他仍覺得頭大不已。

這幾個手下,不好帶啊。

王平是個文盲,大字不識幾個,又執拗的像頭驢子,對於不服氣的人,他一概不聽。

整個蜀漢陣營,王平服氣的人隻有一個,諸葛丞相。

也就是說,王平隻要一離開諸葛丞相,不管到了誰的麾下,都不會是個省油的燈。

這還不算完。

另外三人裏,黃襲懶散、李盛滑頭,兩人武力值二流,還都格外貪生怕死。

張休比兩人稍微好一些,對他忠心耿耿,可武力值卻很一般,是四個人裏最弱的,辦點小事尚可,大事完全指望不上。

這樣的部將……

若是遇到危急關頭,除了靠自己,別無他法。

對於這一點,馬謖有著異常清晰的認知。

一個時辰後,萬隻木桶製造完畢。

嶄新的木桶擺滿了河灘。

打眼望去,青白一片,煞是壯觀。

黃襲、李盛、張休三人齊齊望向馬謖。

南山並不高,從山頂至山下,斜坡長度約四五百米,想要灌滿山頂天池,至少需要二十萬桶水。

在肩扛手提的時代,正常來說,運送二十萬桶水上山,需要一萬人往返二十趟。

馬謖擺了擺手,示意三人稍安勿躁,

首先,他將一萬兵士分為二十組,每組五百人。

其後,令其中十組人,擺出十條一字長蛇陣,從山頂排到山下,約莫每米間隔一人。

最後,每個兵士安守原地,以轉手接力的方式,一桶桶將水投遞上山。

至於另外十組人,則作為輪換,保證陣勢運轉不歇。

此前,馬謖已經計算過了,這套陣勢如果運轉順利的話,每五秒種就會有十桶水到達山頂。

快的話是三秒十桶。

最多隻需十四個時辰,就可以將二十萬桶水運上山頂;最少則是十個時辰。

這些水,足夠一萬人馬食用兩月。

一想到張郃大軍圍山後的傻眼狀,馬謖就忍不住咧開嘴,嘿嘿而笑。

少頃,隨著張休一聲令下,十條汲水軍陣同時運轉開來。

兵士們打著號子,快速將一個個盛滿水的木桶轉手送出,循環往複。

馬謖望著天上逐漸西斜的紅日,眯著眼,默默推演著接下來可能要麵對的各種狀況。

光有水是不夠的。

要想取得街亭之戰的主動,還需事先與諸葛亮通通氣,陳述利弊,鼓動丞相在拿下上邽城後,不去攻略隴西其它兩郡,而是親率大軍前來與魏軍主力決戰。

否則,即使拿下五郡,屆時也會陷入幾十萬魏軍包圍之中,僵持一段時間後,被各個擊破。

魏國擁有九州之地,戰爭潛力之高,難以想象,可動員兵力當在百萬之數。

而即將到達街亭的十萬魏軍,隻不過是魏國的先頭部隊而已。

一旦曹真發現在萁穀晃來晃去的趙雲部,隻是一支疑兵,所部僅有幾千人時,他必率大軍馳援隴西,或是直接揮軍去攻打空虛的漢中。

到那時,蜀軍就會陷入首尾難顧的危險境地。

所以,在街亭迎頭痛擊魏軍,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

隻要打殘了張郃的部隊,隴西諸郡不戰自定。

偷襲隻能占一時便宜,蜀魏雙方,最終還是需要在戰場上明刀明槍,決出勝負。

思及此處,馬謖令人取來筆墨素絹,手書一封,差人連夜送往諸葛亮處。

與此同時,王平也已引兵至十裏外西山口下寨,待扼守住要道,連忙將街亭地勢畫成圖本,星夜差人去稟諸葛亮知曉。

……

是夜,街亭火把通明。

黃襲、李盛、張休三人輪流監工,督促兵士連夜勞作,汲水上山。

每個人都在與時間賽跑。

一夜忙碌。

至翌日中午時分,山頂天池已經蓄滿了水。

安排士兵就地歇息後,馬謖長長鬆了口氣,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回肚子裏。

作為一個後世來客,貿然來到這個世界,就被推上戰場,與聞名天下的魏國精銳騎兵對決,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他卻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膽怯,臉上一直掛著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

這也令麾下兵士們大受鼓舞,士氣逐漸拔高。

但實際上,馬謖心裏慌的要死。

唯恐模擬推演出錯,張郃第二日便神兵天降,摧枯拉朽般擊敗蜀軍,順便將他拿下,噶了人頭拿回去請功。

這種可能性還很大。

因為此刻已是到達街亭的第二日,而第二次模擬器推演是在昨日中午。

任何事情都不會一成不變,而是會隨著時間推移,外在因素的變化而變換。

萬一張郃哪根筋擰上了,決定再次分兵,選騎兵中馬匹矯健快捷者,輕軍而進,連夜疾行。那麽在今天黃昏前,魏軍前部是有可能到達街亭的。

……

正沉思間,忽見山中百姓成群結隊,飛奔而來,報說魏兵已至八十裏外。

來的好快……馬謖心下微驚,暗暗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做好了萬全準備。

黃昏時分,東麵隴山大道上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隱約間塵煙彌天,似龍卷席地,震天呐喊聲由遠及近。

很快,一股鐵騎洪流奔湧而來,進入開闊河穀後,刹住來勢。

當先一人,身著鐵甲銀盔,手持丈八長刀,端坐於一匹白馬之上,威風凜凜,抬眼遙望山巔,隔空與馬謖對上眼神。

他正是張郃。

那雙經曆過無數次戰場生死搏殺,見慣了無數人命鮮血的雙眸,冰冷無情、藐視天地。

對上這樣的噬人心魂的眼神,馬謖心裏打了個突,腦袋裏不由自主浮現出四個字。

來者不善!

放眼山下,張郃身後,約有一萬鐵騎紛至遝來,逐漸聚於一處。

軍勢凜然,殺氣衝天。

勁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