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兄弟（三）
一天後，肖蘭芳出院了，她的事被娘家的人知道後，娘家人義無反顧地接走了她，甚至都沒有讓她去看李陽與李烈。這時家中便留下了父子三人，也許因為肖蘭芳的事件吧，李父沒有對兩兄弟動武。當然兩兄弟每天表現也讓李父十分滿意。兩兄弟每天放學後就忙著割草，然後做飯，兩兄弟換著做飯，肖烈的個子不高，站在灶台後麵根本就夠不著，每次隻得搭一張小板凳，剛開始不小心的時候打碎了一個碗，被一頓揍後，再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洗完碗後，李陽拎起洗碗水便去喂豬，雖然那時李陽還差點兒才到十二歲，但是拎起那喂豬的木桶還是有那把力氣的，從廚房到豬圈隻有四十米遠，但是一旦下雨的時候就有二十米需要淋雨了，到了晚上這段路也沒有燈光，於是每一次肖烈在前麵端著一掌小小的煤油燈，一隻手擋風。曾經有一次下雨的時候，泥路打滑，李陽一個不小心，一下子滑到在泥濘路上，而李烈也沒有幸免，一桶豬食沒有浪費地倒在兩兄弟身上，那掌小小的煤油燈也一下子落到許遠。兩頭大肥豬好像知道發生什麽事一樣，知道兩兄弟把自己的飯食給打翻了，於是在豬圈裏發出哼哼不滿的聲音，那一晚，兩隻肥豬餓了一個晚上，還好豬比人貪睡，餓了一會兒後就睡著了，也就忘了沒有晚飯這事。
兩兄弟的結果就是例行公事一樣被狠狠的修理一頓，在父親棒子之子，兩兄弟小小年紀處事就開始很穩重，不會像同齡一樣毛毛躁躁的，因為兩兄弟比任何人都了解那皮開肉裂的滋味。
在母親離家一個星期後，有一天李父一早就出去了，到了下午兩兄弟放學回家後把家裏收拾很妥妥當當的時候，李父還是沒有回來，兩兄弟把飯放在鍋裏給李父留著後，洗碗，喂豬，做作業。而這時李父還是沒有回來，對於父親半夜三更才回家，兩兄弟很習慣，做完作業後，兩兄弟便上床睡覺。
在九幾年的時候，雖然全世界彩電都已經普及得差不多了，但是在那個叫碑埡鄉的小山村裏，黑白電視機還是占著主流，那時沒有*與閉路電視，電視能收的台不多，大約隻有兩三個，農戶們自己做了一個天線，放在屋前或者房子頂上就行了。雖然電視頻道不多，但是還是能讓人看得津津有味，李烈最喜歡看的是動畫片，中央一台的大風車每次快播出的時候，他就有點心急火燎的感覺。那天晚上電視放的是《白眉大俠》，由於李父不在家，所以兩兄弟好好地看了兩集，同時把聲音也放得很小，兩隻耳朵仔細聽著外麵的聲音，生怕父親一下子就回來了。
好在父親並沒有回來，兩兄弟看完電視劇後，就像偷竊成功一樣，沾沾自喜地爬上自己的床。
那時候的李陽覺得自己應該習武的時候了，因為電視中不都是年少才開始習武的麽？隻是李烈從小身子都不太好，所以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助弟弟開始築基了，無奈李烈雖然成績很好，卻對於武功方麵來說，在李陽的眼中卻是十足的白癡。於是，每天睡覺之前，李陽隻得一個人嘿嘿哈哈十幾分鍾後才休息，而在李烈眼中李陽老喜歡自個在那裏手舞足蹈的有意思麽？如果那也叫武功的話，還不如學蛤蟆跳舞，但是他又不敢說出來，因為李陽雖然武功不知出自何門何派，但是想打發自己還是綽綽有餘的。
父親連續兩天沒有回來，那時不要說手機了，連電話都算是隻是聽說而已的東西。在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有時一個人出去隻留給家裏人一句話就可以。但是父親的離去卻一句話也沒有，但是對於兩兄弟來說，這不算是一件壞事，起碼不用擔心自己被揍，而且沒有大人時，更加自由。
然而好景沒有多長時間，在第三天的時候李陽發現家裏的大米與麵已經沒有了，又遇上連續的大停電，生產隊裏的加工房不給幫他們打米。
“怎麽辦？哥哥，我餓。”李烈拉著李陽的衣角說道。
李陽看著比自己矮一頭的弟弟，他自己也餓啊。但是李父與鄰裏的關係並不好，兩個小孩子也就跟著受累。
“我們不能求人。也不能向別人借東西。”李陽咬了咬牙說道，小小年紀的他就明白了什麽是人情世故，雖然也許鄰居們會幫助他們，但是如果父親回來後，結果是怎麽樣就不知道了。
“那我餓，怎麽辦？還沒有喂豬呢。”李烈懂事的說道。
那時小李烈想到，如果他是一隻牛的話，那有多好啊，因為牛吃草就飽了，但是他不是牛，所以他不能吃草就飽了。
“我聽說螃花子能吃。”李烈說道，因為他今天在圖書上看到油炸螃蟹。
（注：螃花子為四川方言，意為螃蟹。）
“那我們去捉唄。”李陽不知道螃蟹能不能油炸了，但是他知道螃蟹那兩個大腿給瓣了以後，烤熟後挺好吃的。
天就快要黑了，兩兄弟急忙拿起手電筒向小溪邊跑去。
“陽陽哥，你們去哪哈兒啊？”
李陽沒有跑幾步就聽到許佳黛在後麵叫他。
“沒事，去背草。”李陽說道，他知道如果說自己去撬螃花子的話，那個丫頭就會跟著自己來了，他可不想在後麵有一個跟屁蟲。
兩兄弟忙活到天黑的時候，便撬了十幾隻大螃蟹回來，看到背簍裏那十幾隻螃蟹，李陽想到了書畫上的那個金黃色的油炸螃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把螃蟹弄回來了，但是接下來的問題就有些棘手了，看到那十幾隻張牙舞爪的螃蟹，給它們清洗是一個麻煩，再說了要油炸它們是把它們弄死後好一點還是把活著炸好一點。在這一點上兩兄弟都認為活炸了太過殘忍了一些，但是把它們弄死的話，他們還沒有經驗。於是李陽決定洗幹淨後直接放在油鍋裏炸了得了。
多年以後的一次在進行野外生存知識訓練的時候，肖烈知道了想要油炸螃蟹的時候，得先把螃蟹放在鹽水裏泡一下，讓螃蟹將肚子裏的沙給吐出來，然後再放在油鍋，而且在鹽水裏的螃蟹也差不多就快掛了。而且光吃螃蟹除了量很多以外，否則是很難吃飽的。而那時他與肖陽……肖烈想到這兒搖了搖頭，他還是挺想以前的。
兩兄弟放了快一斤的菜油，然後一股腦兒把螃蟹放在油鍋裏，身上帶水的螃蟹在高溫的油鍋裏狠狠的活蹦亂跳起來，當水遇到油的時候，很快就爆了起來，穿著短袖的兩兄弟倆冷不防被油濺到皮膚上，燒痛的感覺讓兩人一下子跑開了。
好在李父沒有在家，如果他在家看到兩兄弟像個敗家仔一樣在鍋裏放了一斤油炸螃蟹的話，他不把倆兄弟給活剝了才怪，在九十年代劍閣縣的一些山村裏，一斤菜子油是很貴的。普通人家每次打油隻打五斤，然後就可以吃上好幾個月。
先哲告訴我們，一個人壓抑得太久，就會反彈得越厲害。父親在家的時候，兩兄弟根本不可能有玩的時候，更不要說自由自在想幹嘛就幹嘛，當李父不在家的時候，兩兄弟有一種海闊任魚飛的感覺，在前三天兩兄弟還顧及父親會隨時會回來，但是三天過去了，李父根本沒有信息，兩兄弟倒沒有感覺這有什麽不好。好在從小就開始能做家務活，家裏的事情並沒有因為父親不在而受到什麽影響，房間裏還是幹幹淨淨的。
看到螃蟹在油鍋裏終於變成金黃色的時候，李陽用勺子一個一個地從油鍋裏給撈起來，然後放有在盤子裏，剛放在盤子裏的螃蟹冒著熱氣兒，兩兄弟在白熾燈泡下的小桌子邊上大眼與小眼看著盤子中的螃蟹，差不多到了第三分鍾的時候，螃蟹才沒有那麽燙手，這期間李烈與李陽伸手不下五次。
哢！
李陽拿起一隻螃蟹就照最大的那根腿兒就啃了下去，雖然外麵的殼很堅硬，但是在油炸之下就變得碎碎的。
“嗯。”李陽邊吃邊模糊不清對李烈點了點頭。
李烈看到哥哥那樣子後，馬上就從盤子晨拿起螃蟹啃了起來。很快兩兄弟就發現，除了八個腿以外，蟹殼裏全是沙子， 根本沒有下口。
最後，十八隻螃蟹被兩兄弟全給啃了腿兒，餘下的隻好倒在豬食桶裏，那兩頭大肥豬倒是把那玩意兒啃得很歡。
兩兄弟剛收拾好一切的時候就停電了，麵對黑暗李陽很熟練地找到煤油燈，然後點燃它。在昏暗的燈光下，李陽與李烈第一次感到了冷清，李陽突然覺得家中現在隻有他與弟弟了。而媽媽被外婆與大舅給帶回去了，他們甚至都沒有見到媽媽一麵，隻知道她還好好地活著，僅此而已。
“哥哥，我餓。”李烈說道，那幾根螃蟹腿兒根本喂不飽兩兄弟的。不一會兒，李烈就感到餓了。
李陽把李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看著油燈下的作業本，他沒有心情把作業再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