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錦白了自家老爹一眼,指著前方問:“爹,你對這附近有印象沒?”

邢大山抓頭瞧了會兒,猶豫著說:“有點印象。”

“可知城中最大的醫館在哪?”

邢大山猶豫半晌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官道,“往前走三個巷口,有家叫白和堂的藥鋪。”

好在穿書,一家人記憶倒是沒缺斤少兩。

“走,去看看。”

“對了,把車推上。”

看著背手大搖大擺在街上閑逛的閨女,邢大山很難想象,兜裏分文沒有的情況下,邢錦是如何做到這般氣定神閑。

照著邢大山所述,邢錦走了三個巷口果然在街中央一座三開門的鋪麵屋頂看到了白和堂的招牌。

“爹,快點。”邢錦衝磨磨蹭蹭的邢大山招手。

邢大山將車推到鋪麵前,頗有些局促。

邢錦見他這樣,趴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隨後又指了指車上的兩筐草藥和一罐蛇膽,最後將兩袋水蛭一同掛在邢大山腰上,這才拖著老爹跨進白和堂的大門。

剛好掌櫃在清點庫存見來人,點頭問:“兩位看診還是抓藥?”

“賣藥!”邢大山按照邢錦說的重複。

掌櫃上下打量了下兩父女,除了麻布衣,棉布鞋,身上有補丁,衣著卻是幹淨。

看樣應當是附近山裏的村戶。

“能否先看下藥材品質。”

邢大山瞅了眼自家閨女,見邢錦對自己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故意將車上的兩筐草藥搬到屋裏。

掌櫃瞥了眼蒲公英和車前子,都是最常見的藥材,好在已經炮製過,加上數量不少,值得做這筆生意。

“這些都是尋常草藥,按理說賣不上多少價,不過看在你們炮製過的份上,一斤三文。”

兩筐草藥至少百十斤,加在一起應該能有三十多文。

邢錦心中有數,幹咳一聲。

邢大山接到信號,明白這是閨女讓自己露點東西出來的意思,便解開褲帶上的兜子,故意打開係口放到掌櫃眼底看了眼。

掌櫃沒想到這人身上還有好貨,立刻被邢大山腰上的水蛭勾住眼神。

“水蛭。”

邢大山點頭。

“有多少?”

邢大山拍了拍腰上的布兜。

掌櫃琢磨片刻,伸出五個手指。

“五百文?”

邢大山皺眉,“一袋還是兩袋?”

進門前邢錦特地囑咐,到了水蛭這裏,不管對方開價多少,一概裝作不滿意。

邢大山不明為何,但還是照做。

“一袋。”掌櫃眼見對方不滿,試探著問。

邢大山搖頭。

雖然自己不知道這東西值多少,但閨女說的總沒錯!錯也不能說錯!

掌櫃剛剛故意開低價格,就是想看看對方是否真懂行情,見邢大山這般,猶豫著又加了口價,“六百文。”

“啊泣。”邢錦裝打噴嚏。

邢大山了然,繼續搖頭。

“太低。”

掌櫃心想著此人胃口還不小,最後喊出心理底價,“八百文一袋,不能再多。”

邢錦瞥見對方說話的時候瞳孔微擴張,聲音明顯增大,從前她旁聽過微表情心理學的課,知道這種表現是人激動興奮或是緊張時常見反應。

結合眼前現實,邢錦確定掌櫃給出此價,已有勢在必得之心。

她輕咳兩聲,暗示邢大山掏出最後底牌。

邢大山頓了一秒,轉身離開。

掌櫃瞬間呆滯,可幾秒後隻見對方又捧了個罐子進門。

“你再瞅瞅這個。”邢大山當著小夥計麵,打開裝有幾隻蛇膽的陶罐。

這下,掌櫃臉上的表情先是凝固而後皺在一起,抓耳撓腮半天,他給出心中價位。

“一兩一隻。”

經過上兩輪的叫價,掌櫃意識到想要做成這筆生意,最後這味藥材,一定要給出對方絕不會拒絕的價格。

“成交。”話音未落,邢大山已將陶罐塞到掌櫃手裏。

看著父女倆拿錢走遠,掌櫃抱著陶罐仍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沒有被坑。

收了錢的父女倆,興高采烈地走在街上。

邢大山把錢揣好,拉著邢錦問:“你這套路行啊!”

邢錦一雙眼在四周攤位打轉,沒事還湊近看一看。

“那可是我的血汗錢。”

兜裏有錢,邢大山心裏安穩不少,“有了這六兩銀子,可解咱家燃眉之急。”

“是六兩並六三十百文,爹零頭你可不要想私吞哦!”

被看穿心思的邢大山抿了抿嘴。

邢錦瞅了老爹一眼,奸詐一笑,“要和我平分,就另當別論。”

“多少。”

“一百文。”

“你丫的夠黑的。”

邢錦辯白,“我這是用智商稅,貴著呢。”

說完也不管邢大山願不願意直接拿錢走人,順道湊到街邊一處攤位前,掀開籠屜聞了聞。

“包子怎麽賣?”

“肉的兩文一個,饅頭菜包五文四個。”

“給我來五文錢菜包,五文饅頭,再要五個大肉包。”

老板沒成想這小丫頭還是個大客戶,痛快拿紙包住包子。

邢大山交錢,拿了個肉包遞給閨女。

邢錦抱著個比臉都大的肉包,還沒張嘴,啪嘰掉地上了。

敗家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肉包就被旁邊一個的小乞丐撿走。

邢大山剛想揪著小乞丐教育幾句,不知從哪鑽出來個小孩,一頭撞在邢大山腰眼。

邢大山踉蹌幾步,手裏的饅頭袋子也被搶走。

“爹,他們是一夥兒!”

“追!”

父女倆追著幾個孩子一頓亂鑽,在一處破敗的弄堂外逮住幾個娃娃。

“光天化日還敢搶東西!”邢錦揪著一個小孩衣領。

“我沒有。”

“還敢撒謊,看我不揍你!”邢錦揮舞著自己小拳頭,嚇唬這孩子。

“不許打我弟弟。”小乞丐衝了過來,卻被邢大山薅脖拎起來,雙腳騰空一頓折騰。

“爺,爺救命!”

兄弟倆拚命掙紮,叫喊聲傳到弄堂裏,最深處的破門裏探出半個腦袋。

“爹!”邢大山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半個頭說。

邢錦還笑著打哈哈,“照你說,我手裏這還是我弟呢!”

屋內的人瞅了邢大山幾眼,竟真走了出來。

“大山嗎!”

邢大山看著佝僂腰,黑黃皮,瘦的跟隻掉毛老狗樣的老頭,漸漸和記憶中的那人重疊在一起。

“額......爹!”

“大山啊!”

父子倆時隔十多年再見麵,都有點認不出對方。

“你咋老成這樣了!”邢大山實在很難接受麵前這佝僂的老頭。

沒想到老頭腰杆一挺,走到邢家父女跟前,罵咧的踹了邢大山一腳,“你還知道回來!”

“要不是你,老子能被謔謔成這樣!”

邢錦揪著手裏的娃看了看。

這小鬼還真是我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