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顧北這話,蘇未眠又吃了一驚。
本來那死灰一樣的心又起了一絲絲疑惑。
她看著顧北,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顧北才道:
“他小時候媽媽就去世了。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是陸家人,直到他媽去世,因為他年幼無人照顧沒辦法才在離世前把他送回陸家。
從那以後,他就在陸家大宅生活,因為沒有母親,父親也沒多照看他,大概有十年的時間,他其實過得都是寄人籬下的日子。
那兩個哥哥很排斥他,從小就欺負他,可以說,你現在在網絡上看到的那些孩童之間的霸淩事件,很多都是他經曆過得。他的生活從來就沒有外界看到的那樣光鮮,能活下來,沒有莫名其妙的夭折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顧北的話又給了蘇未眠狠狠一擊。
她無法想象陸景喬那樣現在光芒萬丈的人,竟然有這樣悲慘的童年。
可這跟她有什麽關係?
她沒說話,疑惑擺在臉上。
顧北停了一下,似看透了她一般,輕輕歎氣。
“你心裏肯定在想,他怎麽樣淒慘跟你又有什麽關係?他不該把自己的不如意強加到你頭上。是嗎?”
沒錯。
蘇未眠依舊沉默。
顧北突然笑了聲:
“這麽想也不奇怪。本來就是這個道理。冤有頭債有主,他是怪不到你頭上。也正因為這樣,你現在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裏,沒有死在他手裏。這一點上來說,陸景喬的胸襟已經算開闊了。”
“嗬。”
蘇未眠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我還得感謝他了?顧北,你到底想說什麽?你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她盯著顧北。顧北沉默了幾秒才道:
“白婉是你媽媽對吧?”
“……”
蘇未眠萬萬沒想到顧北會突然提到去世的母親。
“是。”
她回應了一聲。
顧北低了低眉:
“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外公和母親在創立天悅的時候,雙手也不都是幹淨的。天悅的成功也有另一個人的功勞。那個人就是景喬的媽媽夏夢。”
“……”
蘇未眠驚訝不已。
顧北看看她:
“出資的是你外公。但是真正把公司做起來的卻是你媽媽和夏夢兩個人。那時候她們還年輕,又是好朋友,事業心都很強,很努力,公司幾個有名的影視項目都是她們做起來的。
這本來是個很好的開端,如果就這麽一直走下去,她們兩人很可能就是今天圈內最有資本最有名氣的一對姐妹花。
但是事與願違,就在公司越做越大的時候,手裏一個電影項目出了問題,投資的錢血本無歸不說還要賠大筆的違約金。
那個項目本來是你媽媽主導的,合同什麽都是你媽簽的。但誰也沒想到麵臨賠款的時候,拿出來的東西所有的都成了夏夢的簽名。”
“……”
蘇未眠說不出話來。
這個套路真是太熟悉了。
當年自己被陷害入獄差不多也是這個套路。
顧北稍稍停了一下,又道:
“更有甚者,你外公和你媽媽隨後就站出來用挪用公款這樣的罪名把夏夢給告了。債主們生怕她坐牢一毛錢都拿不回來,逼到她辦公室要她還錢,卻沒想到推搡中,她從三樓掉了下來。”
顧北輕輕搖頭,蘇未眠心裏猛一咯噔,整顆心都涼冰冰的,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耳邊才響起顧北低沉憂鬱的嗓音:
“她也沒死,不過傷了腦子,也隻剩下一口氣了。趁著這口氣,她叫人通知了陸家,安頓好了景喬的去處。那之後她就去世了。景喬也回了陸家。天悅的債務危機也因為她的死而結束。你外公和你媽媽都是好手段,硬是將這些跟自己切割的幹幹淨淨,全部推到了夏夢頭上。那些人即便打了官司,也沒能從他們手裏要到錢。”
說到這裏,他突然抬起臉目光灼灼的盯著蘇未眠:
“你媽媽後來生病離世難道真的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嗎?傷害了自己的好姐妹,她就那麽心安理得嗎?或許也是寢食不安,耿耿於懷才會影響健康吧?”
顧北的話,蘇未眠不知道怎麽接。
她現在想想,小的時候,好像母親生病之前確實精神狀態不太好。隻是那時候,她年紀小,現在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一件不光彩並且很殘忍的事情。
可是,這樣一件事情裏,她自己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呢?
蘇未眠看向顧北,沉默了一會,沒有回應他的話,隻道:
“你還有話沒說完吧?”
顧北看看她,臉色稍稍變得柔和了一些。
“這一段是我知道的,所以轉述給你,也比較詳細。後麵一段,我就不太清楚了。我隻知道,景喬很早就喜歡你。要論時間追溯的話,應該是你還小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們小時候的事情。
但是有一次,他喝多了,我提到你,我那時候勸他有些事能放就放下,畢竟淘寶也該有個完整的家庭。他要是真不想跟你有個好結果,就去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
他那時趁著醉意說了句話我記得清楚,他說,我愛她二十年,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二十年?”
這個數字在蘇未眠唇上滾過,她的心都跟著發抖。
一半是被驚嚇的,一半是被震撼的。
顧北看看她,搖頭失笑。
“所以我一直覺得他在感情上非常愚蠢。你瞧,硬是喜歡一個女孩子喜歡二十年,人家都不知道。做了那麽多事,放棄了那麽多,她非但沒有體諒,反而隻剩下怨恨。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很愚蠢?”
“……”
是吧。
簡直愚蠢至極。
二十年。他現在三十出頭。自己也才二十七,
七八歲的時候發生過什麽?
蘇未眠在記憶中翻找著那久遠的往事。想了許久才深深鎖眉道: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小時候有段時間,我家隔壁有個小哥哥。我記得我媽對他挺好的,說他可憐,時常讓我拿些好吃的過去。我沒有兄弟姐妹,自己也無聊,倒是經常過去。
對,他家沒有大人,有一次他生病了,都病迷糊了,還是我去找他發現的,然後我回來告訴我媽媽,才把他送到醫院的。不過後來,他就突然不見了。再也沒見過。難道竟然是他嗎?”
“應該是吧。如果你願意,你自己去問問他。那時候你年紀小可能記不清了。他卻是一直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