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顏色淡然情意冰
既得了消息，我便想告辭，我實不想見到夏候辰，可皇後卻興致高昂，叫人備了點心熱茶，讓我同桌而食，看來其目地為了向我表示感謝，我能見到皇上，以分恩寵，她哪裏知道，我最不想見到的，卻是夏候辰，他仿佛能洞悉我心中最隱秘的想法，隨之而來的隻是折磨與侮辱。
可我沒有辦法推辭皇後的盛意拳拳，我不能讓她稍有誤會，毀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任。
我隻得維持了略帶感激的微笑，與皇後談天說地，以等待皇上的到來。
時光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外麵的菲雨停了下來，天邊有太陽冒出了頭，才聽到殿外有人唱諾：“皇上駕到。”
此時，我正用銀筷夾一塊千層酥，卻一失手，把那千層酥跌落入盤，皇後在一旁笑道：“妹妹等得心急了吧？”
我隻得做了一個害羞的笑臉微垂了頭，皇後喜氣洋洋的迎了上前，我則在後麵慢騰騰地跟著，眼見明黃色的身影在殿門口一閃，馬上在不起眼的圓柱邊跪了下來。
“表哥，今兒個可一切順利？”
“芹兒，當然順利，多得你掌管後宮，洞悉了她的陰謀，朕才能內外一舉成擒，五王被削減封地，剝奪兵權，再也不成陰謀，這都多得你，芹兒。”
皇後笑道：“表哥，這可不是我一人的功勞，還記得寧選侍嗎？全得她假意與太後示好，取得她的信任，臣妾才得知這一切的。”
“又關她什麽事？”
窗外雖雨後初晴，可我卻感覺寒意森森，又仿若回到了坐在轎子之上在雨中行走的時光，為何他認為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就算我給他立了這樣一個大功？一提到我，他原本和旭的聲音轉冷，仿若談及的是蛇蠍？
不過不要緊，隻要皇後顧著我，以他和皇後之間的深情，便要給皇後幾分麵子，我所求的，隻不過這幾分麵子而已。
我原本就沒對他抱有希望，心中雖憤憤不平，但因早料到他會如此，心情卻沒有受到什麽影響，等他叫眾人平身，便跟著站起身來，我雖站在圓柱旁，卻沒曾想也被他一眼望到了，眼光如刀鋒般剮來。
皇後見此，忙笑道：“寧選侍今次立了大功，臣妾想晉一晉她的份位，如今九嬪之位懸空，不如就晉她為九嬪之首的淑媛，您看可好？”
他冷冷的道：“這也太高了一點，隻不過做牆頭草傳遞了一下消息而已，就晉她為昭華吧……”
皇後勉強的笑著，感覺頗對不起我，還想再勸，我早已跪了下去：“謝皇上大恩。”
他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我，叫人重上了點心，看來想與皇後共賀，我坐如針氈，幾次想要告辭，卻被皇後以眼色止住，不停的把話題往我身上帶，暗示皇上多寵幸於我。
我唯有臉上帶了羞意，卻在心中苦笑，更感覺自己渾身都仿佛長了刺。
眼見華燈初上，我終於尋了個機會向皇上皇後告辭，皇後見勸說暗示良久，皇上對我的臉色始終未變，略有些失望，便不再勸，我則樂得她放了我出來，走到昭純宮外，我才鬆了一口氣，每當他來到我身邊三尺範圍之內，我便有氣都吐不過來的感覺，如今雖然一切皆達成心願，可這種感覺卻逾演逾盛，以後與皇後諸多往來，便常常有機會遇見夏候辰，真是舊愁剛去，又添新愁。
回蘭若軒的路上，我問素環：“你還願意去昭純宮嗎？”
素環望了我一眼，垂頭不語，我明白了她的想法，便道：“不如我向皇後提一提吧，在她那裏，機會總是多過我這裏的，皇後急需幫手，若許會提攜你一把。”
素環依舊沒出聲，轎子在青石板上緩行，良久她才道：“娘娘，奴婢隻求在宮中有一席之地而已。”
我點了點頭：“如本妃一樣。”
寂靜的夜色之中，隻聽得轎子沙沙的走，鼻端飄來的桂花香味若有若無，這場菲雨之色，香氣更加清新可人，隻希望從此以後，我在宮中的生活便會一帆風順。
過了幾日，皇上下旨，讓太後搬往僻靜的星輝宮靜養，徹底的讓她與世隔絕，我再沒有見過太後，對於我來說，太後已成為過去，再也不用花費心思去討好。
晉立昭華的金冊下來了，我雖低師媛媛一個份位，但由於有皇後做後台，卻隱有與師媛媛平起平坐之勢，而以我在尚宮局多年的經驗，自然在後宮助皇後一臂之力，皇後的旨意傳了下來，便無人膽敢如上次製冬衣般陽奉陰為，我幫助皇後完全掌控了後宮。
而我的住處，原本應該搬往更寬敞通達的錦華軒，我卻上稟皇後拒絕了，蘭若軒離皇上住處甚遠，皇上無論走向哪一位妃嬪的住處，都不會經過蘭若軒，也不會產生與我不期而遇的境況，如此對我甚好，皇後倒以為我懂得收斂自己，自是不絕口的誇獎，倒送多了幾名宮女前來侍候，至於素環，正應她所求，我讓人把她調到了昭純宮。
皇後對我的倚靠日重，可夏候辰卻依舊當我如無物，再也沒有寵幸過我，皇後對此頗感抱歉，我卻求之不得，如今的身份，對於我來說，已能讓我滿足了，宮內呈上的銀子，落入我的私袋的，源源不斷的送往我娘親那裏，據聞她已叫人在宮外買了間大屋，侍候的仆婢成群，隻是往來信件多有遺憾：妹妹啊，可惜你已不能出宮。
的確，我已成了皇上的女人，不能出宮，但活著，就是幸運的了。
過了一個月，宮內發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師媛媛身懷有孕，這讓皇後接連幾日心情不好，一個比她低位的妃嬪早過她生育皇子，這意味著什麽，宮中的人都明白。
師媛媛榮寵未曾衰過，她有孕，自是遲早的事，可我不知道，皇後對她容忍良久，能不能再忍下去？
我還沒來得及猜到下文，宮外又傳來消息，在朝月庵住著的大娘與我的異母妹妹遭到不明身份人士的追殺，大娘身亡，而寧惜文恰好避過了這一劫，好不容易叫人送了信入宮來。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正斜倚在漢白玉的欄杆邊，欄杆旁邊，便是一尾接著一尾自由自在遊來遊去的魚兒，風吹而過，我感覺眼中有淚滴下，此事是我一手造成，我早猜到了她們的結局，但我為何還會流淚？我便是這樣一個女人，人家對不起我的，我便要千百倍的報複回去。
她致死也沒明白，她是代替了我的娘親赴死，我早把她作為棄子擺上了我的棋盤。
可大娘在我幼時，也曾慈和的撫摸擁抱過我，那個時候，她與娘親姐妹和諧，當真真心對待過我的，隻可惜到了後麵，時光與利益漸漸把一切美好掩埋。
如今我成了皇後身邊的紅人，宮內外的消息自是往來傳遞得快，大娘既然付出了她應有的代價，寧惜文青春年少，長相隻比我美，我自是得提攜她一程的，畢竟寧家，隻剩下了幾人而已。
向皇後稟告之後，我派人將寧惜文接入了宮中，初初帶她入宮之時，她未經梳妝打扮，布衣衩裙，可卻掩不住她的天生麗質，看來她與大娘被人追殺，受驚不少，整個人仿佛一隻受驚的白兔，可那雙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卻讓每一個看見她的人感覺驚豔。
經過我叫人一翻打扮，她便如蒙塵的青玉一般散發出耀目的光彩，我略向皇後提起，她便興趣大增，師媛媛懷有龍種，榮寵日盛，她正感無法招架，而我，卻與皇上的關係如同冰火，自然指望不上，她希望來一個新鮮人來幫助她，自是必然的，可她卻暗示她與皇上情意深厚，絕不想皇上因此而誤會，所以她隻能提供機會，一切由我作主。
我暗中一笑，同意她的說法，她說得對，我既與皇上不能挽回，那麽，就不能讓皇上對她抱有芥蒂，反正在皇上眼裏我已做慣了惡人，但做一次，倒也沒有什麽。
當我把這意思告訴寧惜文之時，她倒沒說什麽，隻略垂了頭點頭答應，從大娘的來信之中，我已知道她從小定親的對象因嫌棄她為罪臣之女，已然退了婚，看來她是心灰意冷，不做它想了，寧惜文與我的相貌完全不同，是一種甜膩的美，當不會惹得皇上觸景生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