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手持尊信暗下餌
回到蘭若軒之後，我便著手準備應太後所求，把消息傳到宮外，宮內外的消息傳遞現在全由皇後負責，宮人出宮要有皇後的手諭，但因皇後已向我伸出橄欖枝，隻要有一個極好的籍口，說服她倒不是很難，我隨便找了個借口，向皇後要了口諭，太後當真派人給朝月庵的大娘與妹妹送了銀錢，還帶來了大娘寫的親筆信，信中自是對我感激不盡，尚希望我提攜一下自己的異母妹妹寧惜文，我看了隻微微冷笑，這寧惜文長得雖可人，可脾氣嬌橫，到了宮裏頭，豈不是給我雪上加霜？
我已通過了太後第一重的考驗，隻靜等著她下一步的行動，我便可以行動了。
皇上在禪堂臨幸我的事看來並無其它人知道，在宮裏頭，我還是一位既不是特別受寵，也不是一點寵都沒有的妃嬪，孔文雨沒有急著下手，我得罪過的人也在觀望，這樣就很好，隻要我把這種平衡維持下去，贏得了時間，終有一日，在後宮之中，我又會如魚得水。
像以前任尚宮之時一樣。
我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過了幾日，我再去太後那裏的時候，太後拿了一個九宮七彩寶盒給我，要我想辦法送出宮去，這個寶盒由上好的紫檀木製成，周邊雕有龍鳳，盒蓋由九九八十一塊活動小木製成，隻有一塊空了出來，拿到寶盒的人要按照九宮圖把八十一塊活動木塊拚成一幅畫才成，盒蓋上塗了七彩，全然看不出是什麽圖，我知道，這種寶盒的設計讓我隻有一次機會才能打開它。
而且這盒子顏色古舊，如果是宮中所製，必是前任尚宮監製的，可我翻遍整本尚宮手記，也沒有找到製作此等盒子的記載，想必這個盒子至關重要，太後特地交待了不留文字，但我想了又想，前任尚宮是一個極為自負的人，凡經她手的東西，沒有不留下隻言片語的，於是把思緒擴開，不再拘泥於尋找盒子的作法，果然叫我在書中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一幅用七種顏色畫成的顏色絢麗無比的雲彩。
這個，就是打開九宮七彩寶盒的真正拚圖！
幸好我在尚宮局之時，為求登上尚宮之位，各房各藝多有涉獵，而且深入研究，早比一般的司設級不知高明多少，所以，這種盒子我也曾見過其它簡單的，知道其打開的關鍵步驟，雖然說一旦打不開，被人發現這盒子被人動過，我便有性命之憂，但我想，如若我不打開這個僵局，在宮中我便會處處受製於人。
所以，我花了一個晚上打開了這個盒子，看到了裏麵裝盛的密函。
原來，那一天皇上對太後所說的一切話語，並非事出無因，他卻是想以親情來打動太後。
隻可惜，無論他怎麽做，母子之情都不能再修補。
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阻止這場既將而來的宮廷劇變，一想到我將成為這場禍變的功臣，終將得到皇後的賞賜與信任，又或許夏候辰看到這件事的份上，終不再為難我，而我，又將在後宮之中如魚得水，我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
寧雨柔，你果然厲害，你若想要達到的目標，從來都不會不實現！
已醜年癸酉月丙子日，京城下了一場蒙蒙細雨，整個皇宮的紅牆碧瓦被鋪天蓋地的雨絲覆蓋著，原本鮮豔的顏色現在變得灰蒙蒙的，身上的衣服沾了水汽，伸手一摸，仿佛有濕氣沾染於手上，沾膩濕冷，讓人不舒服之極，簷下的雨燈被風一吹，在屋簷之下不停的晃動，帶出幾重暗影，氣氛讓人滯息。
我坐在蘭若軒小花閣裏，屋內升了暖爐以去濕氣，素環加了一些熏香入爐，頓時將外麵陰沉暗濕的天氣與屋裏隔了開來，在暖香之中，我微閉了眼，神經卻不能有絲毫的放鬆。
皇後那邊不停的傳來消息，各宮各殿都有人被暗暗的帶離絞殺，可午門之外依舊沒傳來消息，不知道情況如何？
素潔與素環隻知道近幾日宮內風聲鶴唳，內侍監的人不斷進進出出，每一次進出，都有如喪考妣的宮人被押了出去，其中有各宮身居高位者，或大太監，或管事宮女，連尚宮局，都被捉拿了幾名司級宮女過去，孔文雨一早慌了手腳，跑到我這裏打探消息，我隻冷冷的對她道：“你既沒做過，又何須怕其它？”
她這才稍微定下心來，臉上對我的神色卻更加畏懼，在她看來，我能從開始依附太後而不倒，在每一次的宮廷劇變中獨身事外，本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我正等得焦急，忽聽蘭若軒外傳來隱隱的腳步之聲，素潔從門外小跑步進來通告：“娘娘，皇後娘娘宣懿旨叫您過昭純宮。”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任素環給我被上玉色披帛以擋轎外間或飄進的細雨，我走出花閣，簷下已有內侍監的幾名太監等候，個個披了麻布雨蓑，麵帶凝重之色，見我出來，隻道：“娘娘，轎子已在門外等候，請娘娘起駕。”
我點了點頭，隨之坐上轎子，在漫天**雨之中，緩緩的向昭純宮行了去，一路走過，紅牆沾了水跡，變成暗紅之色，牆上翠色的琉璃瓦卻更見鮮亮，伏臥簷頭的吉獸隻露出朦朧的影子，如此雨氣菲菲的宮內，卻有不少身著蓑衣的宮人排成隊列在雨中急跑，幾可聽聞刀劍在他們腰間碰撞。
我知道，成功與失敗，早已落下維幕，這個結果既將揭曉。
我來到昭純宮的時候，宮內點燃了不少雨燈，宮外的灰雨蒙蒙仿佛不屬於此，昭純宮依舊鮮亮堂皇，引路太監恭敬的將我帶入大殿，皇後正端坐於朝鳳金漆椅上，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喜色，見我走進，竟從椅上走下，我忙急走幾步，依例行禮，她走近我的身旁，伸手扶了我起身，道：“妹妹，我們成功了。”
這是她第一次稱我為‘妹妹’，不論以後如何，此時此刻，她已把我當成了她的同盟，一個可依仗的爪牙，我的目地終於達到了。
她鬆開我的手，喜意溢滿了臉：“妹妹，正如你所報，她欲擬宮內宮外今日齊齊動手，五王匯聚朝堂之上，欲逼皇上退位，而宮內，她匯同其餘黨欲今日動手，將後宮重新控製在手中，午門之外五王的兵力俱聞已被一網打盡，皇上現正在朝廷之上重振朝綱呢。”
她喜不自勝，臉上帶著的是與皇上同甘共苦的喜，而我心中自然也喜，卻也鬆了一口氣，如果不能成功，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麽？再一次的背叛，我雖九死也不能消其餘恨。
雖然我在其中充當的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角色，這一場風暴早已孕量良久，新帝不可能任由太後不傷分毫的居於宮內，隻不過時機未到，所以他才隻清洗的長信宮，其餘餘黨一概未動，他顧及上官一族宮外的勢力，也顧及其它藩王的勢力，所以，他隻能等待示弱，然後一舉中的，這麽一想，我的心情便好了，連他對我的折磨仿若也情有可源，如此的朝政，如此的局勢，他沒有一個宣泄的出口，自然隻得宣泄在我的身上。
我算什麽？人賤命也賤，所以，才成為他施暴的對象。
可從今天起，我將不會再如此，皇後見識到了我的忠心，就算皇上不再寵幸於我，在後宮之中也有了我的一席之地，，我也能從此活得很好。
一想到此，我喜從心來，笑意不由溢上臉，彎腰向皇後道：“恭喜娘娘，得以相助皇上平息一場大禍。”
皇後見到我的笑臉，有一時間的怔忡：“妹妹笑起來當真美豔無比，妹妹以後要多笑笑，這樣皇上才會喜歡！”
我忙跪下，伏地磕頭：“臣妾原本就是這種性子，隻因今天見到姐姐高興，感同身受，才會如此，萬不敢奢望皇上的注目。”
她輕聲笑了，扶我起身：“妹妹誤會了，本宮怎麽會在意這一點？宮內妃嬪無數，本宮又豈是那拈酸吃醋之人，隻不過由妹妹占了皇上幾分寵愛，總比其它人強。”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飄向東南方向，那是師媛媛住的棲霞閣，我知道，師媛媛自入宮以來，受寵的次數並不比皇後少，有與皇後平分秋色之嫌。
我垂首道：“娘娘，臣妾於這件事雖幫不上您的忙，但其它，臣妾或許能幫上忙。”
她一驚，回首望著我，臉上忽露出笑意：“妹妹當真是一個可人兒，可惜皇上那裏……”
她知道皇上與我的關係如七月飄雪，永不能修複，我臉上略有黯然之色：“臣妾原本做錯了事，也不能怪他，隻要皇後娘娘榮寵不衰才好。”
皇後臉上露出真心的笑意，撫了我的左手：“妹妹，本宮絕不會虧待於你的。”
我雖沒有親眼見到這場宮廷絞殺，但想必也血流成河，宮內的枯井想必已被塞滿了，而長信宮的太後對我卻是恨之入骨，我在心底冷笑，她原本就應該知道，我既然敢背叛當時的太子，如今的皇上，那麽，背叛她，又何足為奇？
我是一個慣會審時度勢的人，她難道不知道？難道她以為，在一切已成定局之時，我會選擇一個未知的前途，而不選擇勢強的一方？
宮內的規則原本如此，可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