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若安定天下,祭祀勢在必行
因近一個月疆土之內災禍連連,連下了大雨之後便是各省疫症流行,更添寧貴人生了皇子有病之事傳了開來,雖因夏候辰的嚴令禁言,具體嚴重的程度並未流傳於外,但不少流言在朝廷宮闈之間流傳,說神靈震怒,人違天和,便有官員上奏提出請皇上至太廟行祭祀之禮,以祈求神靈保佑,免災降福,提出神降之嘉生,民以物序,災禍不至,所示不匱,此議一出,餘下官員便一哄而上的上奏,連李士元此等官員也深表為然,夏候辰與李士元等一商量,皆認為此舉倒可以教民知畏、趨福避難、尊長敬祖、崇賢法能,用來教化安定人心,倒是一個極好的辦法。
夏候辰應了群臣的要求,與群臣商定,一個月之後至太廟行祭祀大禮,如此一來,祭祀大禮所穿帝王後妃的衣物皆要重新製作,尚宮局便忙碌起來。
此次祭祀典禮,夏候辰所定後妃人選便是我與皇後了,此等場合,皇後是不得不參加的,而我,卻也是眾望所歸的人選,如此一來,自又引得妃嬪們不斷上前道賀,同是參加典禮的皇後,卻甚少有人上門,我隱隱感覺不妥,便閉門謝客,專心準備祭祀所用的服裝。
因我是首次以後妃的身份參與祭祀,一應有祭禮冕服皆要重新製作,我生怕衣物頭飾出了差錯,讓人尋了漏洞出來,故一切皆反複小心求證應對,務求衣服上的花紋圖案皆按製而行,如此謹慎小心,倒衝淡了剛剛聽聞皇上下聖旨之時聽聞我有份參加祭祀時的喜悅之情了。
如此行為,自是又惹得夏候辰不滿,說難得哄我高興,隻知道一切皆斤斤計較,嚴防密防。
我便反唇相譏,說皇上還不是如此,此次祭祀大典一旦提出,便裏裏外外調兵譴將,嚴查防守,又暗中使人在民間查防,勿求萬無一失?
此時屋子裏便除了我們二人之外,尚有康大為在,他便在一旁補充了一句:“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此是也。”
我與夏候辰麵麵相覷,終相視而笑,他說得不錯,我們皆是同一類人,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嚴防密守,既便大獲全勝,也沒有絲毫鬆懈,災禍未至,先做防範,所以我與他都沒有享受的命。
皇室的衣物便由尚宮局派人趕製,但隨侍宮女太監等的衣物光尚宮局派人,便趕製不出來,因而有些便外判給了皇商,因娘親有一手好繡功,再加上娘親的繡坊在民間也頗有名聲,因而也判了一些給她的繡房來做,此事當然得到了夏候辰的首肯,此等隻是一些金額較小的生意而已,想其它人等也說出不什麽閑話。
說起來我的娘家便算得上朝廷後妃之中權勢最為薄弱的了,家父已亡,家中並無男丁,僅有一些遠房親戚前來投靠,其中卻沒有幾個成大器的,我想,這也讓朝中某些人放心吧,也是否讓夏候辰放心?
我之對夏候辰,雖少了幾分以前對他的疑心,但我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既便時家倒了,後宮裏最高的那個位置,依舊沒有我的份,既便有了我的份了,因被有外戚支持,隻怕很快也很被人打了下去,所謂外戚,是成為皇後的條件,同時,也可能是被打落後位的原因,父親的罪尚未澄清,隻怕我位居如此高的妃位,早引起了旁人的不滿吧。
如今的後宮的情勢對於我來說,已然很好,隻要我在夏候辰心目中依舊有用,隻要我們的關係繼續和諧下去。
我於願足已。
祭祀之前要齋戒五日,其間必沐浴更衣,不喝酒,不吃葷,不行同寢之事,以示虔誠莊敬。
我,皇後,夏候辰三人應當如是。
在齋戒日的前一天,夏候辰宿於昭祥殿,那一晚他又折騰個沒完,我實忍不住,便問他:“皇上,隻有幾日罷了……”
他聲音暗啞低沉道:“仿佛一刻也不得離開。”
想想近些日子,他倒的確是這樣,晚上宿寢之時依舊恩澤遍布,但白天就算沒事,也走過來看一看我,偶爾坐上一坐,說笑幾句,便都是好的。
我心中微暖,身上便如有春日暖流通過,他便感覺到了,俯下身子吻住了我的唇,我隻感覺身子仿若被點燃的燈燭,渴望他的觸碰,他目光欲見深沉,仿佛春日古潭,水麵上卻飄著幾片粉紅落花,漾著無限的生機與春意,我的身子仿若被他遍點了火種,每一寸的肌膚已刻便皆已經酥了,唯有任他予取予求。
。。。。。。
大典冕服已然送來,鳳冠垂旒,鳳口銜珠,垂旒僅比皇後短了兩寸,我吃了一驚,再打開冕服的盒子,卻見冕服並不是我所要求的粉紅之色,卻隻比大紅顏色略淺,室內燈光暗暗,乍一望去,我還以為是大紅之色,再看繡錦上的花樣,一爵九華祥獸,以金線繡之,獸眼嵌以珍珠,繞以翡翠,竟與皇後冕服沒什麽不同,我問送東西過來的康大為:“康公公,您是否弄錯了?此等與本妃在尚製房看到的大不相同……”
康大為一撥拂塵道:“娘娘,奴才絕沒有送錯,一切皆是皇上指定了下來的。”說完便向我告辭。
如果不是我知康大為品性甚深,還真以為他或許在設陷阱陷害於我。
正值今日娘親送宮婢等的禮服入宮,與我一同在屋子裏,見此情形,便道:“看來皇上是想……”
我擺手止住了她繼續說下去,深紅色的檀木盤子裏,鳳冠頭麵一應俱全,金簪之上一端為華勝,上蹲以鳳凰,口銜明珠,翠羽白珠,如若不是我眼利,早把冕服圖案款式在腦內過了十來遍,看清了垂珠短少兩寸,華勝草紋並無皇後製簪的繁多,倒真看不出與皇後的頭飾有什麽不同,眼見娘親露了喜悅之色,我暗暗地想,他以此來刺激皇後,莫非真的要動手了嗎?他忍了這麽久,也該動手了!
娘親見我臉上殊無喜意,不由叫了我的小名,道:“妹妹,難道不是如此?”
我搖了搖頭道:“娘親,作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娘親想想咱們的家勢,想想家父的身份,便知可不可為,如今的朝政,豪門大閥根枝盤結,又豈是我們能想的。”
娘親聽了,便黯然點頭:“皇上若不把老爺叛國的案給翻了,你始終是不得翻身的。”
我便道:“娘親,雖則那位置是萬人皆求,但貴賤異等,出門有營,又豈是那麽好坐的?”
娘親便斂了喜容,握了我的手:“妹妹,娘親也隻唯求你一生平安而已。”
我已向她隱隱略提了寧惜文慘死之內幕,讓她黯然傷神了許久,寧惜文一去,寧家更是人丁單薄,想來皇後早已明白了這一點,就算寧惜文真心的投靠,也去了不她的疑心,隻因她始終都是姓寧。
寧惜文生了腦癱孩兒之事雖查無痕跡,但我可以肯定,她必做了手腳,在她的羽翼之下,想要害一個孩兒簡直太簡單了,我先前對師媛媛,唯害了她未成形的胎兒而已,可她,卻讓那孩兒如此的活著,生不如死,讓我一看見他,就徹骨的痛,讓夏候辰一望見他,便內疚自責,仿若永不能逾合的傷疤,微微觸動了,便血流不止。
她與夏候辰一樣,皆是心狠之人,唯有這樣的人,才可能當上皇後,才配得上那個後座。
夏候辰如此做來,便又把我置於風口刀尖,隻不過我已作了充分的準備,既便他不如此,我也願意如此,她不會放過我,然則我,也不可能放過她!
由素秀侍候著,我穿上了夏候辰為我準備的祭祀冕服,紅色雙肩有團紋的錦袍,戴上口銜明珠的鳳冠,再插上黃金為身,桂枝相繞,以一爵九華為華勝的步搖,室內人人皆露豔羨之色,素秀更是道:“娘娘,您這身打扮,卻比昭純宮的更似……”
我沒有阻止她的言論,因我知道,我越囂張傲然,便會越引得她心意慌亂,我倒想看看,她要再怎麽裝出一個端莊嫻婌的樣兒,她的笑容越是端和平正,我便越知道,她對我的恨已達頂點。
夏候辰黯然的告訴我,說寧惜文一事查無痕跡,我把當天她的所做所為告訴他之後,他淡淡的道:“朕知道是她做的,便夠了,不必用所謂的證據來證明了。”
我便知道,夏候辰雖表麵不說,但實則如她恨我一樣,恨她已恨到了極點,處置人的方法,不光是官冕堂皇這一種,有時暗地裏的手法,卻是更讓人防不勝防。
就像她之對付寧惜文,而夏候辰之早布了局來對付她。
來到朝陽殿前,早有龍紋華蓋的八匹馬車在殿前等著,而皇後也一早就來了,見了我,笑道:“妹妹可真準點,今兒祭祀之禮,你我姐妹二人同陪皇上完成,倒稱得上一時佳話。”
我見她穿著大紅地暗紅雲紋大袖團領袍,間以藍、綠、紅之深淺雲朵紋,肩蓋金黃色有麒麟紋的霞帔,肩部有小墜子相垂,頭戴雙鳳九翟冠,插一華九爵步搖,果隻比我的長了兩寸而已,她肩披霞帔,按製當不可也可,想是為了與我的冕服顯得略為不同,而自行加上去的,我心中暗笑,她已然慌了手腳。
想必她已然感覺夏候辰已與她漸行漸遠。
我與皇後,夏候辰三人齊齊走出朝陽殿,他一身玄色冕服,上繡十二章紋飾,戴十二旒玉藻冕冠,寬袖大擺的衣裳讓他更顯穩如嶽山,更添幾分冷傲,我瞧不清他玉旒遮擋著的表情,但瞧見皇後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轉向於他,神色之中傾慕之情無不溢於言表。
按製右邊為大,皇後腳踏車板由馬車右邊而入,而我則從左邊進入,當皇後由宮人們扶著坐上華蓋馬車之時,夏候辰端坐於車內不動,而我剛踏上了車板,他則傾身向左,向我伸出了手,我握著他的手,向他一笑,透過他的肩膀望過去,見皇後的側臉已變得粉白。
我暗暗冷笑,隻如此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已讓她動容。
她又能不能忍住?
祭祀的儀仗要沿京城之中最寬最直的平江路前往太廟,平江路兩旁所住皆是豪門大戶,也有老百姓一早便在大路兩旁占了位置觀看,每隔一兩米便有侍衛站在街道兩旁守衛,將行人隔於大道兩邊,使之不能向前行進一步,三十六執士在前邊持牌開道,後麵左右各十二內侍監持掃拂跟進,再便是左右各十二宮娥手捧如意,金鼎等祭祀用品跟進,而我們八匹馬拉的華蓋鑾轎,則處於隊伍的中間,前後左右自是近身侍衛騎馬開道保護。
我知道這場巡視便是一聲演出,讓老百姓觀看,也讓豪門大閥觀看,某一微小的動作,便會被人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前麵雖有珠簾擋住,但風揭珠簾之時,惹得四周圍人失聲驚呼,則此時,夏候辰便側身向我:“你看,周圍的百姓,當以誰為尊?”
如此誅心之言若讓皇後聽了去,豈不是讓她更為失措?
我轉過頭,麵向他道:“不論誰為尊,臣妾卻總在皇上身邊的。”
珠簾垂定雖已垂定,但我想外麵的人都看清楚了裏麵的情形,皇後又當怎樣?
她端坐於夏候辰身邊,雙手袖在寬大的廣袖之中,仿如一幅蠟象,一動不動,我可瞧見了她耳鐺微微顫動,衣領之下的團紋花勝仿起了漣漪,這是夏候辰給她的不足以為外人道的恥辱。
可她唯有生生的受著,就仿如我在寧惜文生亡之時一樣。
街道兩旁有百姓伏地跪接高呼萬歲的聲音,更有百姓燃香為祝,馬車緩緩而行,車外麵的人以車內的人為救世皇天,但又有何人能救贖車裏的人呢?
隱見大道之旁有一高大牌坊立於側旁,而牌坊後麵則是一條筆直的跑馬側道,側道盡頭便是粉牆黛瓦鱗次櫛比的住宅,朱漆正門之前有坐有兩排守衛,衣裳整潔幹淨,牌扁上有如金戈鐵劃的兩個大字,時府,原來這便經過了時府!
它與其它府地確實不同,先皇的題匾,碧瓦朱簷的宅所,無一不顯示出這所百年老宅的底蘊,給我的感覺,它已紮根於此,如一株盤根錯節的百年老樹。
夏候辰終側過臉道:“皇後,這便是你的娘家了,可要下去看看?”
那牌坊的前麵,便有一名垂髯老者率了幾名家丁等候,尚有幾位女眷麵垂了簷紗站在其身後,我略一望,便見這幾人身上衣物無不精工細琢而成,卻不顯張揚,想來便是她的家人了。
皇後隻略略往前望了望,珠簾此時正好被風吹起,珠玉相擊之聲輕脆悅耳,便見那老者與家丁女眷們都伏地跪了下來,她隻呆呆的望了他們一眼,便又坐直了身子。
微笑道:“皇上,正逢祭祀大典,臣妾又怎麽能失了大體?”
夏候辰便道:“皇後一向都是識大體的。”
便一路無話,直奔太廟而去。
太廟在京城南邊,也可以說得上是皇廟,鑾轎停在了太廟的中央廣場之上,下得轎來,便望見一切祭祀用品皆已準備妥當,主祭為太廟長老,其它一切人等皆從舊製。
擂鼓鳴炮之後,儀仗,儀衛隊就位,由主祭唱諾,我與夏候辰,皇後等三人,便入祭位,虔誠地上香、行三跪九叩大禮,接著行‘初獻禮’,祭祀典禮大約要進行兩個時辰左右,行罷‘初獻禮’,第二日便還有‘亞獻禮’,‘第三日便是‘終獻禮’,最終才會‘焚祝文、焚寶帛’。
跪拜磕頭之後,便坐跪於圃團之上,由太廟司儀等讀祝文,以開光聖水遍撒於身,以求來年順利通達。
我合什而跪,寶像莊嚴的三聖祖從寶座之下垂眼而望,在氤氤煙香之中,仿感到寧惜文在空中悲憫而望,大師的唱諾之聲飄忽遙遠,一切是那樣的不真實。
想起寧惜文之慘死,我便不由自主的望向側邊的皇後,隻看得清她如玉的雙手與麵頰,好一幅端莊如觀音佛祖的麵容,又有誰知道她麵皮底下的醜惡?
可這一瞧,卻被我瞧出了端倪來,隻見她身軀並非端坐不動,寬大的衣裳下麵,衣服微起了紋理,仿若她坐立不安,下半身不由自主的扭動。
我與她並排坐在夏候辰身後,按製我的位置比她略退了一步,所以看得清楚明白,她麵容依舊潔白如昔,臉上不見任何動容,隻是身上不停的顫動,仿若她身上有萬蟻噬咬。
我便知道,夏候辰安排的這一切,便已見了成效,在此等重大的場合,她若失態,便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她今日所穿冕服,皆是按製製成,上繡龍紋花勝,精美無比,可反麵卻不能依她平日要求司製房的,多多少少會有線頭彈出,更冕服的製地,更不能是平日裏她所穿之物輕薄柔軟,皆加厚的平斜紋綢緞製成,以顯穿著之人行祭禮之時的莊嚴慎重,此等衣服我們常人穿了自然沒有什麽,隻感覺厚重而已,而如若她穿了,便覺痕癢無比,時間越久,她行動得越多,衣裳與肌膚磨擦,便會越覺痕癢,仿若百蟻鑽心,終會讓她一股腦的暴發了出來。
我知道她自一坐上鑾轎開始,便保持身軀不動,盡量減少衣物的磨擦,但既是祭祀大典,又怎麽能不磕頭受禮,頌經合什而唱?
她的異樣,已引起了其中一位司儀長老的注意,在我們周圍團團而轉唱諾頌經之時,便不時的不顧禮儀的打量於她,我暗自留意,心想正如夏候辰所說,打草了,才能驚蛇。
所有的一切,便要在今日祭祀典禮之時完結。
香燭燃燒的味道逾濃,我已然微微感覺香熏得有些刺眼,‘初獻禮’已接近尾聲,接下來便是司儀們準備‘亞獻禮’,而我們則由人領著去小禪房略事休息,我由素秀扶著從圃團上起身,隻略感疲憊而已,一睡皇後,卻幾乎由兩名侍婢拖著才起得身來,讓夏候辰見,便皺紋道:“皇後,可否身體不適?”
她搖頭勉強作答:“臣妾跪得久了,腳便有些痹了。”
夏候辰便道:“下麵的儀式可不能出半點差錯,朕再不能讓百姓看笑話了。”
我見到皇後麵孔煞白,她自是知道夏候辰潛台詞的意思,他的頭一個皇子,已讓天下人看了一個笑話,雖無實證,但也知道一切源頭便是皇後,若皇後再出差錯,便會讓他忍無可忍。
既便她是本朝最盛的世家出身。
可她能控製自己的表情,控製自己的笑容,可是否能控製由藥物製造出麻煩來的身軀?
我上前笑道:“皇上請放心,無論怎樣,皇後娘娘都不會在此等重要場合有所差遲的。”
她聞此言,眼神頗淡的望了我一眼,道:“如若臣妾出了什麽差遲,獨留妹妹一人在此,臣妾恐怕妹妹撐不下去。”
我垂手而禮:“那是自然,臣妾從未敢有此妄想。”
夏候辰便帶頭先走:“這樣便好。”
我們被帶至側廂房休息,今日的‘初獻禮’便算圓滿完成,因祭祀期間仍得不吃葷腥,太廟便準備了精美的齋食給我們。
佛手三絲,蘭花金針,如意豆腐卷等擺了滿滿一桌,桌上雖無葷腥菜肴等特有的香味,卻也清新淡雅,頗花了太廟主持一些心思,因身著冕服,廣衣大袖,行動不便,便有宮婢試吃之後用銀筷將食點夾入我們麵前的盤子,當吃之時,自有宮婢幫我們攏起袖子,以免沾汙了服飾。
身上的冕服頭飾,要到晚間才能取下,重雖是重,但一切有人侍候,倒也不是太過麻煩。
隻是皇後坐臥不安的樣子讓人看了感覺好笑,她既是一國之母,自當保持端莊模樣,行走時腰杆筆直,裙裾不動,坐下之時便要端行正裾,但我看她雖勉力保持著在凳椅之上的行態,卻眼角微抽,顯是忍得很幸苦。
我便使侍婢道:“皇後娘娘向喜歡吃筍類,這佛手三絲中摻有筍絲,想來是皇後娘娘喜歡的,夾了給她罷。”
侍婢便夾了筍絲放入皇後的盤內,她便謙和地笑道:“多謝妹妹了,”又問夏候辰,“皇上喜歡吃什麽?”
夏候辰便指了那碟蘭花金針,道:“此道菜菜名兒既好,菜式更是朕喜歡的……”
她便喜道:“讓臣妾夾了給您。”
原來她不必做此舉動,自有宮婢代勞,但她既說了,便有宮婢上前為她攏了袖子,我張眼一瞧,廣袖遮擋之處,便看見她手腕之上有一道道淺紅的撓痕,她似有所覺,手一縮,那一道道淺紅的撓痕便又便廣袖遮住了。
她夾了一筷子那碟蘭花金針,站起身來欲走到夏候辰的身邊,卻不知為何,手一顫,筷子一鬆,那筷子菜快跌在了菜盤子裏,散得四周圍都是。
我心中暗笑,另夾了一筷子給夏候辰:“皇上,還是臣妾來吧,皇後哪裏做得了這等粗活?”
夏候辰便淺淺一笑收了:“還是你這粗使丫頭合朕的心意。”
我便倚在他身邊扯了他的袖子:“皇上,瞧您說的,臣妾既是粗使丫頭了,那皇上豈不是粗使長工?”
我拿眼暗暗觀察皇後,卻見她臉忽青忽白,一時僵在了席間,筷子尤舉得半空之中,良久不曾放下。
我知道夏候辰在逼她,帶她撕了嫻雅的姿態,逼她采取行動,讓她忍無可忍!
用不著任何言語提示,我便與夏候辰配合了起來。
她忽地道:“皇上既有了妹妹,想必用不著臣妾侍候了,那臣妾便去禪房呆著,念佛經以求上蒼保佑我朝,皇上您看可好?”
我忙起身行禮,道:“皇後娘娘您請放心,皇上有臣妾在身邊,必出不了什麽差錯,皇後若是累了,便去禪房休息吧?”
她終由身邊宮婢扶了出去,無她坐在席間,夏候辰摒退了下人,在席間沉默了良久方道:“朕所做的一切,你可明白?”
我點頭道:“臣妾一切皆明白,臣妾會助您達成心願!”
他手裏拿了一對筷子,聽了我的話,忽地把那雙筷子丟在了瓷碟上,瞪著我:“我說你怎麽這麽不開竅呢?”
我見他又鬧起了別扭,朕也不說了,還‘我’了起來,不明所以的也瞪了回去望著他。
他這一丟筷子的力氣甚大,弄得桌上菜肴東飛西濺的,佛手三絲便有幾根飛到了蘭花金針上邊,很是不妥,我迷惑道:“皇上,您所有的一切臣妾皆明白的呀,所以臣妾才會幫你,你所作一切皆為了鏟除佞黨,臣妾難道說錯做錯了嗎?”
他呼地一下子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廣袖甩在凳椅之上,差點把凳椅給拖倒了,我忙也跟了過去,穿了如此的衣服雖走得不快,倒是在他出門之前問了一問:“皇上,您是這意思嗎?”
他回眼一瞪,目似冷光,沒理我,走了。
等我趕到門邊,卻見他寬袖大氅走在木製的長廊之上,康大為躬著老腰在後麵跟著,連走邊勸說著什麽,隱隱傳來幾句:“皇上,……您又跟……?”
我心道,伴君如伴虎,如是而已!
一連走了兩個,剩下的我自己吃!
當晚便睡在了太廟之中,皇室廟宇自是不同凡響,屋宇眾多,早派人詳加排查打掃幹淨了,鋪上了錦被,台凳皆鋪上繡品,太廟房宇建築本屬精良,雖與皇宮不可同日而語,但皆屬上乘之作,加上太廟樹木參天,幽靜異常,有和皇宮富貴不同的氣氛。
將身上的冕服除了下來之後,再除了鳳冠頭釵,穿上便服,用太廟之井水煮水沐浴,倒帶了滿身佛香,素秀解了我的頭發,幫我輕輕地梳著,我正閉目養神,心裏想著白天的一幕,心想這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也算得上是一個聰明機智的人了,可每每在他麵前便碰了壁,難道我領會他的意思領會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