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

作為女人來說,出生自己沒法選擇,但在一定的背景條件下,老公是可以選的,選對了,那就是“夫貴妻榮”,選錯了,用難聽的話說,好花插到牛糞裏了。自古對女人的優劣,都以是否‘賢惠’來評判,然而文革中的很多女人,追求男女平等,她們的言行一概男人化,有的幹脆撇去傳統女人的美德,在社會、在家庭給人的影響全是刁蠻和刻薄。

這方麵鳳芝之所以還算過的去,應該是吳畏的優秀無形地製約了她,然而某些不盡人意的做法也叫吳畏揪心。自從意外嫁進工人家庭,她很想自己能真正融進吳家,可剛結婚那會兒由於城鄉差別的鴻溝,讓她受盡了上輩人的白眼,那羞辱般的傷痕,過去幾年了也沒有在心中抹去。

吳畏到公社上班,老工段長對兒子的進步也是刮目相看,原本大家就此可泯笑釋前怨,可就在當口上,鳳芝沒有張開胸懷,認為長輩勢利,受排擠陰影在心中作祟,不願主動去和長輩接觸,結果連兩位長輩釋出的善意她也沒有去回應;而吳畏也沒有對父母的轉變太在意,這樣的狀況,應該歸咎於文革中人對親情的淡薄,每個人都是體現一種‘忠’,說的是‘生我者父母,教我者是黨!’吳畏認為父母看不起農村媳婦,這是思想上的問題,要是自己還在種田,他們就不會有這樣的轉變,所以他也沒有督促鳳芝去修複和長輩的關係,另則,工作也實在太忙了,在公社呆了三年多,因有良好的作派,如今已混進了黨委班子,工作的進步更使他大放革命熱情,一天到晚不是開會就是下鄉,都無暇去管那些家務事。

鐵路工人流動性大,因某地新建火車站,老吳被調往組織籌建,全家要搬離五亭車站,作為父親,他第一次屈尊來到公社見兒子一麵。

吳畏沒想到父親會找到公社裏來,在辦公室裏,看到他別扭的笑臉,趕緊起身讓坐,並泡了一杯好茶。

老吳坐下後的第一句話是讚美好茶葉,其實吳畏絕對孝敬的一麵,主要是大環境下,認為父母的思想有待改造,所以一直沒有家裏打破僵局,此時他很在意父親讚美茶葉的話,趕緊從儲藏木櫃裏取出兩罐用報紙抱住,附和說:“在這裏工作,這些東西還是比較容易搞到,不少村裏有茶山,下鄉人熱情,每一年都會給你弄些上好的,同樣的價錢,品質就不同了,這個先帶上,明年新茶上來,我會給你送去一些!”

這玩意就像煙一樣,都是男人的最愛,老吳沒有推辭,把茶葉包往身邊挪了一挪,然後說:“現在政策給予了一個‘留身邊’,這個直接進工廠安排工作的機會,我和媽媽商量後給了妹妹,現在弟弟也下放農村了,你得關心一下,有機會就拉他一把。”

吳畏拽了一條椅子坐在父親對過,他沒有認為父母偏袒妹妹,家中這樣決定絕對有它的道理,他知道女孩子在農村幹活不是每一位都受得了寒暑的煎熬,有的天生就不能做那些活,這是人的體能素質決定的,然而,在那樣的政治環境裏,女孩子幹累了想哭都不行,你如不控製自己,有人就會說你嬌氣、意誌不堅強,甚至會扣上‘小資思想’的帽子,有極端的村官,會以‘接受再教育’不力,還要你多到田間曆練。為此開明的父母,也許已經拋開重男輕女的思想,把家裏的兄妹去留安排貼切實際。

在吳畏眼裏,父親這些年直觀上改變很大,以前沒有在意別人說‘老頭老頭就老在頭上’,現在看來一點都不假,男人過四十五,身體衰敗就是一年一個樣,父親原來頭發濃密,現在隻剩下周圍花白的一圈,而且,額頭上明顯地多出幾杠抬頭紋來。在那個家裏,母親一直是個‘附庸’,當家人的意見就是她的想法,像吳畏這樣執拗的人,某些方麵不會討她的喜歡。有些事情很難說清,母愛是這個地球生衍最偉大的情係,而有時候也很無奈,因為很多母親會毫無理由地偏愛其中的一位,反而父親很少有這也樣的偏好,吳畏就有這樣的遭遇,幾年來也沒有因為‘母愛’的情結,私下和你一家接觸,連‘隔代親’也沒有使她產生人生‘升級’的衝動,母親就是這樣一昧地支持當家人做出不認這個兒子的決定。

這是爺倆幾年來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了在一起,工段長雖因執拗沒有和兒子接觸,可心裏一直在關注吳畏的成長,然而,讓老爺子感到羞愧的是,沒有關照吳家這一脈的孫後,老大按時間算應該有四歲了,可作為長輩,為賭氣一直沒有去關心過他們,這一次很想去看看,可吳畏正好有人找,也就沒有時間陪他到家裏,老爺子自己實在沒有臉顏麵對兒媳,他隻能遺憾地走了。

弟弟在農村下放幹的很無奈,他隔三岔五地往哥哥的辦公室裏跑,吳畏知道他有思想問題,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必須工作努力,要不然三年期限到了也不會推薦回城工作,當哥哥的說了他幾句,好家夥,吳家人絕傲性格遺傳一個都沒有落下,愣是說當大哥的瞧不起他,從此再也沒有找哥哥問事。

七十年代的中國是多事之秋,上層的政治角逐,對基層的影響很大。何種群眾‘運動’,就會造就怎樣冒尖人。像吳畏這樣有學識,且敢作敢為的年輕人,很容易被當做‘時代的寵兒’提拔到領導崗位上,然而,這個層麵的人,一般都會遭到老同誌鄙視,在‘老中青’相結合的大環境下,表麵上大家還算默契,然而‘突擊提幹’在基層幹部隊伍中,從來都沒有得到普遍認可,因為,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人,沒法接受在‘文革’中成長起來的新生代.

吳畏應該是‘文革’當中崛起的先進代表,他個性張揚,性格耿直,幾乎沒有世俗的那種劣根性,他不太會去籠絡周邊人,一切按照黨的原則辦事,這樣不可避免地為自己樹立了一道無形對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