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以前隻動手的,現在會用一下腦袋了,這就是成婚跟沒成婚的區別啊。”

闕子理這竹籃裏的線團,無意地問道:“小姐,那你呢?”

我看著她,有些不明白。

闕子卻笑了起來,讓人浮想聯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看了眼戚承遇,還好,他依舊如山一般端坐著,沒有反應。

在闕子家吃完飯後,我們便順著街走回了戚府。

要入睡的時候,榮王那裏來了人,像是有十萬分緊急的事情,當夜便一夜未歸。

第二天早上,戚承遇依舊沒有回來,倒是戚承書找上了我。

一起到了林家藥鋪,自從戚承遇回來後便消失了的戚澤,竟然在藥鋪幫忙,可真是讓我意外。

“是父親讓我來的。”

言外之意,不是自願的,是被迫的。

我煞有其事地點頭:“如此也好,曆練曆練也好。”

戚澤拿著那掃帚,怎不知我這是笑話他呢,哼了一聲,轉背走了。

戚承書道:“大哥這招可真是絕了,既能收拾,磨煉一下那小子的性子,還能減輕你鋪子裏的負擔,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是這樣想的,肯定十分高興。”

戚承書擺手:“大嫂,你可不能與大哥講啊,若是被他知道了我背後講他,我的下場會比戚澤還慘的。”

整個戚家,也隻有戚承書叫我大嫂的時候是真心誠意的了,當然,還要除掉那個一直未曾露麵的戚小姐,戚承遇的同胞妹妹。

等到卓彪來了,戚承書才肯將他的目的說出來。

“我需要大量的罌粟。”

很明顯,我旁邊的卓彪,身形一頓,他不是一個容易泄露情緒的人,除非真的是情緒波動太大,沒有控製住。

我沒有點破,問戚承書:“你要這麽多來做什麽?”

“那東西製藥,能緩解疼痛,用在士兵的身上,可是大有用處啊!”

我知道那東西是藥也是毒,可具體毒在什麽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卓彪突然說到:“五公子,是藥三分毒,你……還是慎重!”

戚承書不放在心上的擺擺手:“放心吧,我有分寸,隻要量用得得當,就沒什麽問題,戰場上容易受傷,最缺的就是止痛藥,你們知道皮肉的痛可以達到什麽程度嗎?”

我搖搖頭。

“當初我朝有一個士兵,身中毒箭,本來找來曲大夫便可以解決了的,可就在他身邊的人去找曲大夫的時候,他自盡了。”

是啊,身體痛到極致,誰又能知道不會比放在油裏的炸的心要痛呢。

卓彪還在擔心什麽:“可是……”

戚承書打斷他:“你們先種,我心裏有數,不會讓事情失控的。”

我感覺戚承書那話像是專門對卓彪說的,與我這個決策人,倒是沒有了多少關係。

送走戚承書以後,我把卓彪留下單獨問話。

“罌粟花製藥的毒是毒在哪裏?”

卓彪一頓,沉默了起來,他不擅長說謊,更不擅長在我麵前撒謊。

而我就十分不懂了,罌粟製藥的毒性,有什麽不能同我講的呢?

立刻,我便嚴肅了起來:“我要聽實話。”緊盯卓彪,今天,我就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卓彪知道,今天無論如何,都是瞞不過去的,況且,林庭筠那邊……

“罌粟花的毒性,在於一個癮字,它會讓人上癮,是那種入骨,讓人欲罷不能的癮,而且,罌粟花對誰都能產生癮,不用一年兩年,隻消十多天時間,便能讓人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罌粟無色無味,要想通過罌粟來毀掉一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真正上癮的人,是六親不認,如果沒有罌粟,上癮的人不管是殺人越獄還是自殘自殺,都是十分常見的事兒。”

無色無味,卻是世間最毒的藥。

想到那開花時,顏色豔麗得令人心驚的花瓣,心裏一緊。

“你可知道鄒氏院子裏種的罌粟花。”

卓彪的腦袋一直垂著,沒有抬起頭來看一眼。

我笑了,他知道,他還知道鄒氏那院子裏種的罌粟花用去了何處,不然不會這麽難說出口。

“卓彪,你是我的人!”

我的怒氣終於讓卓彪抬起了頭來。

“小姐,鄒氏那些罌粟,都,都用到了老爺身上,還有……還有二少爺身上。”

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將我腦海裏的片段震得清晰起來,那夜遇到的林鉑,還有反常服用藥物的林庭筠。

我坐到了案桌後麵的椅子上,身子有這樣虛,用手撐著腦袋,許久,接受了這個消息後,才繼續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小姐遇到二少爺的那天晚上之前已經有癮了,至於鄒娘子是什麽時候下手的,就查不清楚了。”

“還有得救嗎?”

我還抱有幻想,可卓彪的再一次沉默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父親準備如何處置鄒氏?”

“現在朝廷的人已經動手了,鄒氏現在是誘餌,不能輕易動。”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誒,等一下,戚承書讓種的罌粟,你馬上著手處理,不要在林家藥地裏種,重新找個地方,花點錢也無所謂。”

等卓彪走了,我頭疼欲裂地靠在椅子上,怪不得林庭筠會對我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

林鉑沾上了罌粟,沒死也算半個廢人了,林芮蘭遇到了感情的事後,便沒有了當初的樣子,整個林家除了我,他還能找誰?

而且,我背後還有當時倚仗著華王,勢頭越來越好的殷府,還有戚承遇,林庭筠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和戚承遇有交集的。

林家,麵上看去越來越好,可內裏,已經腐朽得不成樣子了,哈哈……

我一直待在藥鋪的後院房間裏,直到敲門聲響起。

“小姐,天都要黑了,咱們該回去了。”

蓮子有些著急地說著,戚澤已經離開了,這會兒走,到戚府還沒天黑。

今天的馬蹄聲格外清晰。

“去殷家學堂。”

蓮子:“小姐,這會兒已經晚了,明天去不行嗎?”

我搖頭:“我心裏有事,我想去看看林以煦。”

可偏偏就有這麽巧,林以煦還真不在。

“怎麽就不在了,他這麽小個孩子,沒人領著,能出得了這個門?”

守門的小廝也是委屈,話都沒說完,便被搶了台詞,這也不說了,還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指責。

“小姐……”蓮子抱歉地朝那小廝笑笑,拉了拉我。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聲音:“四姐姐!”

我一轉頭,抱著我的小不點兒,不正是林以煦嗎?

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蹲下來將他抱緊懷裏,不知不覺,手用了勁兒。

“四姐姐,疼!”

我放開他,眼睛有些酸澀,此刻,我竟然有一種,天下之大,隻有我們兩個林家人的感覺,可真是悲涼。

我終於明白了戚承遇說的話,讓林鉑待在牢裏,是對他好。

那陣兒情緒緩過之後,才發現還有個人影站在我們麵前。

一抬頭,不是溫潤如玉的莫尋又是誰?

他瘦了,臉變黑了,也有了些滄桑的神色,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我們現在的關係。

蓮子將林以煦抱去了稍遠一些的地方玩耍。

“好久不見。”莫尋的一聲好久不見,差點讓我熱淚盈眶,是啊,好久不見,久到一醒悟,物是人非,許多人還在,但已經不是當初的樣子。

“我聽說你去了前線,一切都順利吧?”

“一切都好。”莫尋的眼睛裏看不出任何雜質,沒有不應該有的情緒。

“五公子是個可塑之才。”

“嗯,還要你們多費心了。”

“應該的。”

“天色不早了,我該離開了。”

十分平淡的談話,正常得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這便是世事無常了吧,曾幾何時,我們還是彼此的嫁娶對象。

“你剛才情緒不對,是有什麽事情嗎?”

外邊再怎麽偽裝得無事樣,內心對她自然而然的擔心還是會控製不住。

“我,我怕!”

莫尋皺眉:“怕什麽?”

“我怕林以煦被人陷害!”

莫尋看了眼遠處的林以煦:“你放心,我這次回來便不會離開了,我正好缺個徒兒,我看五公子與我就挺有緣的。”

雖然早就定下了各不相幹的結局,但聽到莫尋的話,心裏就是篤定和相信,他會保林以煦的平安。

看著轉身的身影,我喊住莫尋:“謝謝!”

莫尋頓了一下身形後,便牽著林以煦進學堂裏去了,而我,永遠也看不見,莫尋轉身之後的眼神,比戈壁灘還要荒涼幾分,就像星星失去了本來會發出得光芒,隻剩下一片黑寂。

莫尋,終究,他和她還是這樣背馳著走出了彼此的人生,他知道流言有多厲害,知道身為戚承遇夫人的她,有多少眼睛在盯著,知道金滿樓與萬二被撞見的消息傳到戚承遇的耳朵裏時,戚承遇的眼神。

他不想因為自己,讓她有一絲為難,所以,他裝作比她還自然,還沒有放在心上,隻有這樣,她的眼神裏才沒有他的痕跡,才能開啟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