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初低頭不語,暮媱,恐怕回不來了吧。
待到蘆花帶著食盒回到粼泉宮,久霄已經睜開了眼睛,隻是,他躺在**,直勾勾盯著帳幔,也不說話。
天後娘娘握著他的手一疊聲喊他,他也沒有什麽反應。
蘆花想著,這樣的場景同以前偷看到的,暮媱的話本上的描述倒是有些相似,那話本上寫的似乎是一個男子,在心愛女子死後,就這樣躺著,不說話,不吃不喝。
凡人不吃不喝會死,可是神仙不一樣,他們就算一直不吃不喝也是不會死的。
所以蘆花並不擔心久霄,他覺得,久霄可能是跟自己一樣,一時之間還沒辦法接受暮媱入魔不記得自己的事情,過兩天可能就好了。
但他又實在是不忍心放著他不管。
於是蘆花抱著食盒走到久霄床前,將食盒放下:“暮媱給我準備的生辰賀禮,你餓不餓,若是餓了,我們可以一起吃。
說著,蘆花將食盒打開,幾樣再尋常不過的人間吃食便出現在了久霄麵前。
久霄的眸子動了動,他緩緩轉過頭來:“她回來了?”
他肯說話,天後等便送了一口氣,仙家們都還有事要處理,便陸陸續續走了,等到粼泉宮中除了侍奉的仙娥就隻剩下久霄和蘆花的時候,蘆花就歎了一口氣:“暮媱沒回來,這是她出事之前托洛西上仙去凡間買的。”
蘆花拿出一塊芙蓉餅,放到口中細細咀嚼,還是曾經的味道,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暮媱坐在他身邊跟他搶著吃了。
久霄撐著自己的身子坐起來,盯著那食盒發呆。良久才開口:“現在暮媱去了哪裏?”
“還在天虞山。”蘆花吃著餅,漫不經心地看了久霄一眼:“你要去找她麽?”
久霄看了看蘆花,抬手把食盒的蓋子蓋上,然後將兩個食盒收了起來。
“你幹嘛?”蘆花把最後一口芙蓉酥塞到嘴裏然後急匆匆站起來問道。
久霄瞥了他一眼:“這是暮媱走前留下的東西,是重要的證據,就由我保管了!”
蘆花一頭霧水:“什麽證據?你保管個什麽呀?”他站起來,趴到久霄**到處找,可是顯然久霄早就將食盒藏到不知哪裏去了。
“這是暮媱在天界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久霄說著,將正在他**到處翻找的蘆花推了推:“暮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現在,在天虞山上的,已經不是暮媱了,那是幽凰,曾經的魔界儲君幽漓的女兒。”
她說她不記得的都是她想忘記的,她說久霄,要是就這樣忘了你,多好。
所以她把一切都忘了,忘了他們一起遊曆人間,忘了他們一起阻止狸魔複活,也忘了他將她關入烈火仙牢,押入極北冰牢。
她忘了一切,換了一個嶄新的名字,又換了一個嶄新的身份。
這樣其實也不錯吧,至少對她來說是好的,不必為了曾經的那一切耿耿於懷了,也不必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茫然失措了。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讓她這樣忘了他,不甘心讓那兩千多年的算計和努力毀於一旦。他是想要阻止她入魔的,是想要讓她如同從前那般,開心地,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的。
暮媱怎麽可以?怎麽能夠?就這樣和他擦肩而過,就這樣把他剔除在她的記憶之外,就這樣讓他成為那過往之中,輕輕淡淡的一抹雲煙?
不行,他不能讓她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久霄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可是身子還是太虛了,踉蹌了兩步,好不容易撐住一旁的桌子才站直。
“你要去哪?”蘆花看著他虛弱的樣子,雖然還在氣他將食盒藏起來,但終歸不忍心。
“我要去找暮媱!”久霄咬牙,強撐著往外走了兩步。
蘆花歎了口氣,走上前去,將他扶住:“算了吧,其實就算你現在過去,可能也無濟於事了。”
久霄轉頭看向蘆花:“無濟於事?什麽無濟於事?你不是說暮媱在天虞山麽?”
“你先坐下聽我說。”蘆花將久霄扶到一旁的椅子上,給他倒了一杯茶水,然後緩緩開口:“原本暮媱應當是在天虞山的,可你醒來之前,似乎魔界就得到了消息,已經前往天虞山了。”
“魔界?他們去天虞山做什麽?”剛說完這句話,久霄的神情就一滯,他低下頭苦笑起來:“魔界不似我天界,對暮媱忌憚又排斥,他們恐怕是想控製暮媱,利用暮媱吧?”
蘆花癟了癟嘴:“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知道好幾個仙家都被天帝叫去了,似乎就是去商量,暮媱歸於魔界之後要如何對付她。”
現在的暮媱,一身神魔混合的修為,堪稱三界第一,又沒有了先前的記憶,也不似先前正氣淩然,渾身上下幾乎看不出先前的影子。
她說她忘了很多事情,可是被關在烈火仙牢之中的事情,被折磨的事情,被放逐到極北冰牢的事情,她忘了麽?還是根本沒忘記呢?這些誰都不知道。
不管是仙界還是魔界,誰都不清楚,暮媱的想法,他們都隻知道,幽凰,似乎是個極其冷漠的女子。
天界忌憚她,所以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她毀了,而魔界雖然也會忌憚她,卻會想盡辦法利用她。
現在的暮媱,恐怕比之前的處境好不到哪裏去吧?
蘆花這樣想著,轉頭看向久霄,久霄似乎也在思考什麽,一雙眸子微微合上,雙眉緊湊,看上去十分苦惱。
“若是當初我沒有將她抓回來,她是不是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久霄開口輕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