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幽凰醒過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之後的道路,將會孤獨而危險。

忘記的那些事情,幽凰不是沒有好奇過,尤其是看到久霄的時候,心裏那種隱隱的痛楚,那痛楚之中帶著的甜蜜與酸澀,都一遍遍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可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她要複仇。

入魔的時候,若沁上仙告訴她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當年若沁上仙與幽漓之間,原本能安然地隱瞞到底,至少在她出生長大的過程之中,他們都能用術法將一切隱藏起來,可是,天界還是知道了這些事情,在她一出生就將若沁抓了回去。

這些事情,若沁上仙一直覺得蹊蹺,雖然是她一氣之下走出了隱藏的結界,但這都是因為,她看到了別的妖女與幽漓之間卿卿我我,覺得幽漓欺騙了自己,才一氣之下這麽做。

可幽漓曾經解釋過,說自己沒有,加之幽漓之後為了若沁化體散軀,若沁還是選擇了幽漓說的話。

那麽,讓她看到那一幕的到底是誰呢?

曾經,幽漓是魔界的儲君,可是幽漓死後不久,原本的魔界二皇子幽懷就坐上了魔主的位置。

很顯然,幽漓的死,最大的受益者是幽懷。

之後的這些,不是若沁上仙告訴幽凰的,是幽凰自己推測的。

既然想到了這些,自然要查一查幽懷。

所以幽凰輕輕鬆鬆就答應了回到魔界的事情,然而幽懷,把當年所有事情的蛛絲馬跡都一並擦除了,想在魔界查找實在是困難。

況且幽懷多疑,要是她聽話,住進了魔宮,說不定幽懷也隻會認為她是為了蒙蔽自己才住進了魔宮之中,到時候各種監視,她反倒是不得自由。

相反,住在靳陽山主的天虞山中,幽懷雖然也會懷疑,但他會懷疑的就多了,他會懷疑幽凰是否將他們對付天界的策略告訴靳陽,也會懷疑幽凰是不是真心投靠魔界。

但是這些他懷疑的東西,會讓他忽略幽凰的真正目的。

隻是,即便這樣,幽凰也沒能在魔界找到多少證據,唯一找到的與母親相關的不過是一本詩集,詩集的名字叫做“致若沁”。

原本幽凰以為這是父親寫給母親的情詩,可翻開之後卻發現,這些詩詞酸澀之中帶著一些愛,愛中又帶了一些愛而不得的恨意。

詩集結尾的署名是幽懷。

幽凰這才直達,原來幽懷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她的娘親啊。

那塵封已久的詩詞之中,是幽懷一腔愛意全都化為滿腔恨意的過程,最後的那首詩,分明是透露著得不到就毀掉的決心。

幽凰突然就肯定了,那個害得父親母親雙雙魂飛魄散的,就是幽懷。

之後便是突然發生的神魔大戰了。

原本幽凰還想多找一些證據,可是這戰爭就這樣突然爆發了。

她一路跟著魔軍到達天界戰場,卻在幽懷他們準備叫陣的時候,直接去了天宮之中。

神魔大戰,天宮之中幾乎不會留下什麽神仙,加上她原本就是能夠穿透一切結界的體質,又保有對天宮地形的記憶,自然如入無人之境,輕車熟路到達了司史仙官的府邸,輕輕鬆鬆就拿到了那一麵往生鏡。

往生鏡中映往生,她隻輕輕呼喚出母親的名字,她生前那一幕幕就閃現在她眼前。

從一個小仙娥開始,成長為一代上仙,與父親相愛,最後到雙雙隕落。

這樣的一聲傳奇而又動**,但是,沒來由的,幽凰那顆平靜無波瀾的心卻為他們之間的感情而感動得無法自拔。

她的腦海之中再次閃現了那個淡藍色的身影。

一想到他,幽凰就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開始隱隱作痛。

她到底忘記了什麽呢?為什麽想到他,心裏的感覺會這樣奇妙?

這樣強烈的好奇心下,幽凰不由自主地對著往生鏡呼喚出了自己的名字。

鏡子投射出來的光華,將一卷由光影組成的卷軸緩緩打開,那裏麵是她的一生,是她在蓬萊洲的過去,也有她在天界的以前。

幽凰還來不及轉過頭去,還來不及閉上眼睛,還來不及將這一切,她曾經選擇忘記的東西都隔絕。

那些記憶就在這些光影之中衝進了她的腦海。

幽凰就那樣站立著,一手拿著往生鏡,一手捂住心口,明明沒有什麽表情的臉,明明是平靜無波的心,卻在這一刻,所有的寧靜全都崩塌。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些溫熱濕潤,帶著些許鹹味的**,不由自主地從眼睛裏留了下來。

“暮媱就是幽凰,幽凰就是暮媱……”她喃喃念了一句,手中的往生鏡滑落,收起了所有光華。

她不太記得自己是這麽走到戰場的,她隻記得,立在幽懷身邊的時候,她是多麽不願意出手,多麽不願意為了幽懷戰鬥。

可是當久霄出現在戰場之上,她心中的憤懣,她心中的酸澀就一並爆發了出來,她不管不顧走到久霄的麵前。

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身份和心情去麵對久霄,是暮媱還是幽凰?

她不由自主揪起久霄的衣襟,不管不顧就揍了他三拳,她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暮媱,可她就是暮媱,暮媱就是她,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她自己而已。

是啊,她想起來了,她還喜歡著久霄呢。

那三拳過後,她就清醒了許多,當務之急不是解決這些愛恨情仇,而是阻止神魔兩界的大戰。

娘親說過,她同父親最大的願望,就是神界與魔界再也不會戰鬥。

當年,身為魔界儲君的父親,總是致力於神魔兩界的和平,就因為這樣的想法,母親才同有著相同理想的父親走到了一起。

父親母親已經不再了,那麽他們的願望,就自然要她這個女兒來實現。

龍源神劍代表的是天界,而噬魂鞭代表的是魔界,她抬手拿起久霄的龍淵神劍,宣戰的那一刻,她的心裏是恐慌的。

但這場戰鬥終究是贏了。

在久霄失魂落魄的時候,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假裝自己依舊無情,轉身卻淚落。

魔界有魔界的規矩,打敗魔主就能成為新一任的魔主,更何況她不僅打敗了魔主,本來就是曾經魔界儲君的女兒,有這樣的身份,她帶兵回到魔界之後,立刻就被擁護成為了魔界的主宰。

然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與天界修訂契約,表示願意與天界保持永久的和平。

之後的一兩百年之間,她從沒有邁出過魔界一步。

她整頓了整個魔界,順帶著幫白若塵與幽軒辦妥了和離的事情。

她原本以為,自己大概會在這魔宮之中度過漫長的一聲,然而沒想到的是,九川上神和司星上神有一天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丫頭,”司星上神將自己的武器遞給幽凰:“你知道的,我當了這麽多年的戰神,總覺得被束縛住了,何況,當年若是你娘親沒有出那檔子事情,這戰神的位置估摸著就是她的了,我這也算是代替你娘親做了這麽多年的戰神不是。

幽凰乍一聽到這些,覺得有些發懵,然而讓她更懵的是,九川捋了捋自己剛留出來的山羊胡子,笑眯眯道:“怎麽說這戰神的位置原本一直是由我蓬萊洲弟子擔著的,你看我們蓬萊洲這一脫離天界,這個士氣都降低了不少,你不如就接下這個活,以後也有人罩著我們蓬萊洲不是。”

幽凰瞪著的大眼睛眨了眨:“可我隻是個神魔混合的身份,恐怕由我擔任戰神,天界那些老頑固不會同意的吧?”

司星上神同九川上神對視了一眼,一同笑了起來:“不就是一個身份麽?,這樣,你該個名字,進凡間曆上兩三趟劫,之後我讓司命的仙官同司史的仙官一起將你的身份改一改,這樣的話,你不說我不說他不說,誰知道你是誰。”

幽凰一愣,這是什麽意思?她這是光明正大開後門?還是說她這是被自己的師公和師父給套路了?

可是,既然師公同師父都這麽說了,她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啊,思考再三,幽凰將魔主的位置傳給了幽軒。

雖然幽軒一直對權利地位不怎麽感興趣,但是,至少他的母親雪山神女屬於神界,他的父親幽懷屬於魔界,他也算是神魔結合體,這樣的他坐上魔主的位置,不是更容易保持住神魔兩界之間的和平麽?

去凡間之前,暮媱上了一次天界,以司星上神徒弟的身份。

她輕車熟路摸到了久霄的粼泉宮。

蘆花正在大殿裏烤紅薯。

猛一看見她,紅薯都掉到了炭火爐子裏。

又長高了不少的小鳳凰,幾乎是飛撲到了幽凰麵前:“暮媱,你終於回來了。”

幽凰一愣,這一次,她沒有否認自己是暮媱。

“他怎麽了?”幽凰看了一樣躺在床榻上緊閉著雙眼的久霄,輕聲問道。

“喝了四五壇子夢仙醉,不睡個兩三千年大概是醒不過來的。”蘆花歎了一口氣。

之後,幽凰在粼泉宮住了大致一千年的時間,她將自己記憶力所有的地方都走過,一遍遍梳理著曾經開心或者是不開心的時光。

有些事情她依舊歡喜,有些事情她依舊傷懷。

她知道了久霄當初那樣做的緣由,也知道了他的不得已,知道了他的苦衷。

可是傷害了就是傷害了,有再多的理由,有再多的原因也依舊是傷害了,她無法讓自己原諒久霄,那麽就暫時不要原諒吧。

算算日子,久霄快要蘇醒的時候,幽凰離開了粼泉宮,蘆花帶著新來的小鳳凰小羽送她離開,問她之後會在哪裏曆劫,暮媱轉了轉眼珠子:“我很想去吃魚餅呢。”

蘆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大四宣揚著魚餅有多好吃,說得小羽口水快留下來了。

知道暮媱答應,曆劫回來一定給他帶魚餅,蘆花和小羽才戀戀不舍放她離開。

南天門外,浩崴還是穿著那一身仙奴的服飾,站在一邊靜靜等著她,見到她出來,便開口:“小主子,此番老奴已經受到了天帝的恩準,到時,在您身邊保護您,照顧您。”

“那就有勞啦。”暮媱朝著浩崴微笑著行了一禮。

從南天門下去,暮媱自此更換姓名,轉世為沐媱,成為凡間一個一生快樂無憂的姑娘。

天帝同九川上神立在南天門外不遠處看著這一切,九川上神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這麽好的兒媳婦,你還挑三揀四。”

“可不是我挑三揀四,你知道的,以前我就很滿意若沁,現在這丫頭也算是青出於藍,可是這悠悠眾口我還是得堵的不是。”天帝拍了拍九川上神的肩膀:“你便也放寬了心,之前沒能給她的一世安寧,這一次,就算是彌補了。”

九川點點頭,腦海中閃現出若沁最後的請求:“師父,我不求凰兒有什麽驚天作為,隻求她能一世安寧。”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慈母之心啊……徒兒,師父這也算是對你的一個交代了。

“可如今幽凰去了凡間,你兒子怎麽辦?”九川上神用手肘撞了撞天帝:“我同你說,這可是我的寶貝徒孫,要是你那兒子再想欺負她,我可不答應,到時候不要怪我帶著蓬萊洲弟子堵你天界的門!”

“得得得,”天帝擺擺手一臉無奈:“他們小年輕的事情自然是讓他們自己解決,我那兒子的心性我是了解的,隻要微微同他透露一些,自然是要追到凡間的。”

想到這裏,天帝微微歎了一口氣:“想當年,我與他娘親之間,也是這樣波折離奇,若不是最後我執意追到了凡間,怕是換不回這樣美好的結局啊。”

九川看了天帝一眼:“你這些事情就不要同我講了,我一個孤家寡人,聽不得聽不得!”說完,九川上神就招了一朵祥雲:“你隻記得,辦喜宴的時候要盛大一些,這天上地下也就這麽一個厲害的丫頭,若是你敢吝嗇,我就……”

“帶著蓬萊洲的弟子堵我天界的門嘛……懂了懂了,我知曉的!”天帝無奈,對著九川上神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