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如濃墨的夜色之中,血腥的氣味越來越重,顧瑜的咳嗽聲在夜色中消散開去,反倒越發顯得有些詭異。

懸石之下的山頭上藏了一處洞穴,裏麵有微光傳出,顧瑜帶著久霄和暮媱在洞穴外停住,歎了口氣:“就在裏麵。”

暮媱再也顧不上什麽,抬腳往裏跑。

久霄皺眉,將夜明珠送入洞穴之中。

熟睡的蘆花躺在將熄的火堆旁,另一邊躺著個金色衣裙的姑娘,姑娘臉色慘白,在微弱的火光下,濃密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身子已然蜷縮起來。

暮媱拍了拍蘆花的小臉,見他沒有反應,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動作的幅度著實太大,一旁熟睡的姑娘突然睜開了眼睛:“放下他!”

尖銳的疼痛從暮媱的右鍵肩傳來,粉色的衣衫上浸出鮮紅的血液,暮媱吃痛,換成左手抱著蘆花,右手手肘抬起將肩上的物體打落。

轉身才看到,姑娘一雙碧色的眸子裏閃著寒光,那一雙手早已化成了貓爪的模樣,爪尖還染著鮮紅的血液。

久霄走到暮媱身邊,接過她懷中的蘆花:“碧絲,許久不見了。”

暮媱震驚,抬頭看向久霄,同樣震驚的還有被稱作碧絲的姑娘。收起貓爪,碧色的眸子在久霄臉上掃過:“你認得我?”顯然,碧絲並不知道久霄是誰。

“回去吧。”顧瑜柔聲道,“碧絲早已不記得先前的事情了。”

久霄點了點頭,抬手摁在暮媱的傷口上,先行止血,然後皺著眉,抱著蘆花跟著顧瑜走了。

暮媱隻覺得心腹之間有一股灼熱的氣息蠢蠢欲動,眼前的光景似乎有些模糊,然而晃了晃腦袋又好了些,趕緊跟上了久霄一行。

院落之中滿地的枯草不複先前青蔥模樣。

暮媱倚在門邊,久霄抱著蘆花坐在上首,顧瑜坐在久霄身邊看著在一旁坐著的碧絲。碧絲似乎不懂他們為何審視著自己,眨巴了兩下那雙碧色的眼眸,又低下頭自顧自玩起衣袖上的綁帶。

“你還打算隱瞞到什麽時候?”久霄終是開口,麵上沒有絲毫波瀾,“用滿山的靈氣和鳥獸養一隻貓魑,這便是你的為仙之道?”

暮媱聞言,仔細觀察了碧絲一番,是了,這具形體是由山中靈木雕刻而成,附上了碧絲的魂魄,而這魂魄殘缺不全。

在蓬萊洲的藏書閣中有一本書,記載了養魑的方法,靈木為身,山氣養之,喂以山靈之魂魄,假以時日,魑長成,則於一般精怪無異,得無盡的壽命,無窮的修為法力。

隻是,養魑是危險的,魑初長成的時候除了吸食魂魄和山中靈氣的本能並沒有別的意識,所以說,不管它遇到什麽,第一反應都是吸食。

“看它現下的狀態,大致已經過了初期吧。”暮媱走到久霄麵前,將哼唧了兩聲的蘆花抱起,“它已經有了意識,所以蘆花才能逃過一劫。”

顧瑜不說話,隻是看著碧絲,良久,將手中的茶水端了過去。

久霄一個箭步攔住顧瑜:“這山中的靈氣被你藏了起來,用鳥獸的屍體覆蓋,你用來喂她的,是你自己的修為和魂魄。”

顧瑜輕笑:“這是我欠她的。”

暮媱看著僵持的兩個人,幻出一方竹榻,將蘆花放在榻上:“你為何不問問她自己的意願?”

咒訣瞬起,暮媱的指尖閃起點點紅光,門外的風突然湧入,纏繞在她周身,將她的衣袖吹起,額間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

顧瑜突然明白她要做什麽,想要撲過去組織,卻被久霄一把拉住:“何必驚慌,隻是讓碧絲說出自己的想法罷了。”

“你的這個仙娥到底什麽來頭,上古的禁術,稍有差池魂飛魄散,她怎的如此大膽!”

“不過是個普通的仙娥,”久霄的嘴角牽起弧度,“膽子倒是一向很大。”

暮媱的手指點到碧絲的額間時,一臉懵懂的姑娘,綻出了笑容,紅光沒入碧絲額間,靈木雕刻而成的身子現出原形癱倒在地,碧絲的魂魄凝結成形緩緩睜開那雙碧色的眸子。

右肩的疼痛愈發劇烈,胸腹之間的氣息也更加肆意,暮媱隻覺得喉嚨口衝出一股血腥的氣息,一口深色的血便吐了出來。

久霄皺眉,上前查看,粉色衣裙上的血跡已經變黑,再看一眼那靈木雕塑,因著碧絲的附著早已染了毒。

“碧絲!”顧瑜的眼中哪裏還有別的,上前兩步,想要擁抱,卻最終放下了手,“碧絲你可還記得我?”

麵色蒼白,身形有些虛幻的碧絲,一雙眸子裏蘊滿了水汽:“阿瑜,你……”

“敘舊什麽的一會再說,”久霄皺著眉把暮媱抱起,“將山中的靈氣放出來,尋找一方清淨的地界。”

顧瑜這才看見麵色慘白的暮媱,“這位姑娘的體內似乎有魔氣?”

久霄看了顧瑜一眼:“山主看錯了。”

暮媱醒過來的時候隻看見蘆花嘟著嘴,一顆腦袋枕在她右手上,睡得正香。

費了不小的勁才將手抽了出來,暮媱咬著牙倒吸了口冷氣,這隻肥雞,枕得她手都麻了。

大致是床板太硬,蘆花睡眼惺忪睜開了眼睛,等目光遊離著對上暮媱的眼睛時,蘆花從床榻上跳了下去,扭著小胖腰一路跑一路喊:“爹爹,舅舅,娘親醒了!!!”

暮媱一張臉都快皺到一起了,這孩子怎麽就叫上癮了呢?還有,舅舅又是個什麽東西?

緋紅朝服翩然而至時暮媱才反應過來,蘆花的這一聲“舅舅”喊的是玉初。

“胡鬧!”玉初見暮媱醒了,一臉的急切模樣,本想開口關心幾句,卻最終變成了兩個字,“是誰教的你,帶了傷還強行施展凝魂之術?”

暮媱摸了摸自己的右肩,有些心虛:“在蓬萊洲的時候施了那麽多回都沒事,哪裏知道在這施了一次就這樣啊,說不定隻是這裏風水不好呢。”

玉初氣結,剛想說什麽,卻被隨後而至的久霄拍了拍肩膀製止了。

蘆花又爬到床邊,一雙眸子十分關切:“娘親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聽你喊我娘親我就很不舒服啊。”

蘆花一怔,抬頭看向久霄:“爹爹~”這一聲叫的百轉千回,暮媱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