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媱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最後的日光已經隱沒在黑夜之中，遠處的光景早已模糊不清。

“殿下，”暮媱停下腳步，“我覺得，這山中有些奇怪。”

白玉為骨的折扇突然收起，久霄轉過身，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倒是說說看。”

“《山錄》中記載，曹溪山是東荒之中靈氣最為充沛的山林，可與蓬萊洲媲美。可此山之中的靈氣並不充沛，反倒是有股頹敗之勢。”

暮媱抬頭看了久霄一眼，似笑非笑的五殿下挑了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方才我朝著遠處看了一眼，雖然有些模糊，但隱約看見的漫山枯木，我自認為眼力不錯，應當不會看錯。若是如此，恐怕是……”

“恐怕這山中有精怪作祟？”久霄輕笑。

“不錯，隻是，顧瑜山主常年鎮守曹溪山，若是出現這般強大到能吞噬山中仙靈的妖物，他必定是會向天界稟告的。”暮媱看向久霄，她才上天界不久，自然不清楚顧瑜是不是稟告過相關的事物。

“顧瑜不曾提過，”久霄清楚暮媱的顧慮，“此番前來曹溪山，本座也是想查清楚，往年鳥獸繁多的山林，近些年來，怎麽鳥獸幾乎就要絕跡了。”

暮媱才想起，這位五殿下久霄司的是掌管三界鳥獸的職務。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月色黯淡，反倒顯得一眾繁星格外璀璨。

暮媱仔細回味著久霄的話，突然想明白，白日裏她之所以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是因為這山中安靜的太過異常。

鳥獸皆喜歡靈氣充沛的地界，先前在書中也曾看到過，曹溪山鳥獸奇多，然而自上山以來，除了那隻信雀和顧瑜的坐騎仙鶴，就沒再見過別的鳥獸了。

久霄不知何時幻化出一顆夜明珠來，幽冷的光芒將腳下的道路照亮。

不知不覺間，一前一後兩個身影走進了一片林子中。滿地的枯葉在腳下沙沙作響，暮媱看著久霄的背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有沒有聞到什麽？”前邊的久霄突然停下腳步。

暮媱一愣，使勁嗅了嗅：“很淡，似乎是肉類腐壞的味道。”

久霄點點頭沒說話，暮媱四處張望了兩眼，又上前兩步，指著遠處及淡的幽光道，“那邊似乎有個結界。”

幽藍的天幕下隱約能看出重疊的山巒，然而久霄順著暮媱所指的方向看去，卻並不能看到什麽結界。

暮媱的神情很堅定，久霄想了想，早前聽說過，這個仙娥有著不懼結界的能力，沒想到對類似的法術也格外敏感。

“你在前方帶路。”久霄後退一步，“禦風而去，遇上仙障之類停下便是。”

暮媱看了看久霄，“殿下你不會是看不見那方結界吧。”

“你可知，犬的鼻子為何比常人來的靈敏？”

“難道不是天生的麽，怎的還有為何?”暮媱被他沒來由的一句問得有些懵。

“因為要帶路啊。”

暮媱看著久霄那副似笑非笑的暮媱，覺得一口氣憋在心口，若不是礙於他的身份，真是想召出銀鞭打上一場。

吃了癟的暮媱不再理睬久霄，禦風前行，一心想著幹脆甩開他算了。

寂靜無聲的夜，一前一後兩個身影急速朝著西邊而去。

暮媱始終覺得，夜明珠的光芒不遠不近，剛剛好夠她看清前方十米左右的狀況。

一路無阻，暮媱帶著久霄停在了懸崖邊，結界的幽光已經消失，濃烈的腐臭味讓暮媱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久霄拍了拍暮媱的肩，將夜明珠向前推出，想要看清懸崖下的狀況。

珠光之下，素白地毫無血色的手擋住了夜明珠的去向，顧瑜著白日裏的那身青色長袍，麵色愈發蒼白。

“二位怎的到了這裏？”顧瑜的笑容在幽冷的珠光下顯得有些可怖，暮媱不自覺拉住久霄的衣袖。

“這般濃烈的腐臭味，上仙難道沒有聞到？”久霄微微瞥了眼身後的暮媱，見她不過是皺著眉，就將衣袖從她手中抽離。

顧瑜一愣，又恢複笑意道，“山中鳥獸的屍體多在此處，自然腐臭味甚濃。”淩亂的喘息帶著輕微的咳嗽，顧瑜卻依舊是一副沒事的模樣，“此處著實有些不堪，還是回到寒舍再續吧。”

久霄點點頭，轉身看暮媱若有所思的模樣，在她肩上拍了拍，示意她跟上自己。

暮媱低下頭跟在他們身後，走了兩步悄悄回頭，衣袖中的手，飛快捏訣，一道不易察覺的寒光從暮媱手間落下山崖。

回到院子裏，暮媱行了一禮退下，去看蘆花，久霄則隨著顧瑜走到屋內坐下。

“山中鳥獸都死在一個地方，山主有何解釋麽？”久霄不再寒暄，語氣多了一分生硬。

“山中靈氣不夠充沛，鳥獸遷徙爭奪地盤，墮崖而死罷了。”顧瑜喝了口茶，蒼白的臉色並無緩解。

久霄皺了皺眉，不錯，那方懸崖下的靈氣的確十分充沛，多年前也有過大規模的鳥獸爭搶靈氣而死傷慘重的事件，隻是不知為何，久霄覺得這樣的解釋著實有些牽強。

“這樣的事件，為何山主不向天界稟告。”玉骨折扇在掌中輕拍，久霄看著顧瑜的神情，不願意放過一絲異常。

“殿下！”暮媱跌跌撞撞跑進門，一雙眸子通紅，淚珠已然在眼中打轉，被門檻絆了一下，一個沒站穩跌在地上，“蘆花不見了。”

久霄捏緊手中的折扇，轉頭看向顧瑜：“山主可有什麽解釋？”

顧瑜的臉色更加慘白，眉頭鎖起，原本捏著茶杯的手一鬆，茶水灑落，“你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覺了。”

久霄半眯著眼看向他：“本座掌管的是三界鳥獸，你覺得呢？”

顧瑜的手終於垂下，語氣中多是無奈：“隻求五殿下手下留情。”

暮媱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久霄的衣袖：“不管如何，先將蘆花找到再說！”

“莫急，”顧瑜撐著椅子站起身，“我帶你們去。”